漆黑一團的下水渠裏突然閃現出一團藍光,老鼠和蟲蟻被嚇得四散奔逃。

“頭兒,咱們到底是要往哪兒走?”絞索向身後的首領問,“這好像不是去皇宮外的路。”

“當然不能去立即出皇宮,”雄鷹還沒回答,一旁的獨眼龍解釋說,“皇宮外的水渠出口隻有一個,一旦被敵人封死,咱們就全完蛋了——摩德爾既然能掌握咱們的動向,說不準他會采取什麽措施。”

“啊,你是這麽想的嗎?”雄鷹看著自己的副手,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嗯?首領,難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麽,其實我剛才就一直在想,咱們是不是在這蜘蛛網似的洞裏走錯了路……”

“首領……”藍火之炬的照耀下,獨眼龍的臉跟被靛藍染過一樣,“請您認真一點好嗎?”

雄鷹哈哈大笑,舉步繼續向前:“凡事不要太認真麽,獨眼龍副官,你應該學會多開開玩笑,放鬆自己,尤其是在麵臨險惡環境的時候。”

“好啊,”獨眼龍點頭,“既然如此,就請您告訴我們,咱們現在是往哪兒走呢?”

“不知道。”

“……”

“不要擺出那副表情,”一副厚顏無恥的口吻,“出點兒小差錯很正常嘛。讓我看看……”

他從懷裏取出下水渠的圖紙仔細地對照。

“嗯?”好像發現了什麽。

“怎麽樣?”

“咱們應該已經在出口旁邊了,再往前走十碼就到。”

“……再往前走十碼是牆!老大!”獨眼龍再也無法容忍,“您能把圖紙顛倒一下嗎?您把它拿反了!”

“哦,原來問題出在這兒,”雄鷹重新拿正圖紙對照,不由撓了撓頭,“在下來之後,我們剛才走錯了方向。現在,讓我看看……是這兒,我們跑到內宮廷下麵來了。”

“算了,”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他大模大樣地把圖紙揣進懷裏,“來一趟皇宮可不容易,據說在至尊的小金庫裏,值錢的玩意兒有的是——這迷路一定是上帝的指引,讓我前來打劫的!”

“內宮廷,這正是我‘一直’前進的方向,”土匪首領厚顏無恥地宣布,“反正來也來了,身為土匪,就絕沒有入寶山空手而歸的道理,咱們就向著至尊的小金庫前進吧!”

話雖如此說,可是走了很久,卻也找不到一個可以上去的地方,這才發現內宮廷的下水渠全都被人用泥沙瓦礫混合著黏合劑封死了。

“見鬼,所有人點起火把分散開來,四下裏仔細找,”想到內廷金庫,雄鷹心癢難撓,“總有忘記封死的出口,一定能想辦法上去的。”

黑燈瞎火忙活了半天,土匪們這才又聚集起來。

“怎麽樣,找到路沒有?”發問的是獨眼龍。

就在眾土匪紛紛搖頭的時候……

“有出口了!我發現了一個出口!”

一個矮個子土匪興奮地跑過來,他操著一口尚未褪去的童音。

“太好了!”獨眼龍笑起來,“小卡拉金,這回你可立了大功啦!首領,小卡拉金……首領?首領你在嗎?”

他這才發現,火光照耀下,獨獨少了雄鷹的影子。

“誰看見首領了?”

沒人知道。

尋找了一個多小時,仍然一無所獲。

“見鬼,一定是又迷路了,”獨眼龍憤憤地罵了一句,“算了,我們反正還要從這兒走回去的——咱們先上去瞧瞧,給首領在這兒插一支火把,留個信號。”

“啊呀,好像是又走錯路了。”

幽藍的光線中,雄鷹站在一處被封死的出口處,雙手環抱胸前,左顧右盼。

不得已,他再度取出地圖,然而再怎麽仔細地去翻,也沒法辨認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站在水渠裏麵看,到處都一樣。腳下是肮髒的汙水,通體是由弧形陶磚砌成的二人高圓形管道,跑動的老鼠,七扭八歪的岔路……

“日,這回可糗大了。”

雄鷹滿不在乎地抓了抓頭發,既然已經成為這個樣子,倒也沒什麽可懊惱的。他將地圖收好,哼著小曲繼續向前走。

突然,就聽一種很奇妙的細微響動正從廢水渠的另一端傳來。

聲音越來越近,好像有很多隻腳在奔跑。

是獨眼龍他們嗎?可是聽著不像。

雄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他將藍火之炬貼身塞好,整段水渠頓時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他警惕地盯著響動來處。

沙沙的腳步聲越來越大。

聲音很近了,雄鷹瞪大了眼,從廢水渠的深處探出兩條又粗又長的觸須。

那是一條碩大無朋的蜈蚣。

先是惡魔,然後是大蜈蚣……雄鷹歎了口氣,這些壓根兒不該存在於這世界上的鬼東西,應該都是那些煉金術士的傑作吧?

難道有煉金術士追到這兒來了?

“滾遠點兒,我不管你是什麽玩意兒,別來惹老子,”

他盯著大蜈蚣,緩緩扯落纏繞薩拉的布條。一時間以他為中心,方圓二十碼內的空間被青藍色的光芒籠罩,映得到處一片幽綠。

他全神貫注地看著大蜈蚣的一舉一動,不進先退,緩緩移動步伐。

大蜈蚣並不急於進攻,它以頭部背麵的眼睛凶狠地盯著對手,同時不慌不忙地把唾液吐到顎足上,清理自己的觸角。它的眼睛跟瞎子差不多,真正用來探測周圍狀況的,就是這對觸角。

雄鷹可以清楚地看見它那巨大的顎足上有一層稠密的絨毛——它就是用這對玩意兒舔舐和梳理自己的觸角和腳,也是用這對玩意兒毒傷自己的獵物。顎足是蜈蚣分泌毒液的地方。還記得在黑山,誰若是被蜈蚣蜇了手腳,保證很快就腫個大紅包,如果嚴重的還有可能暈倒。可如果被這對特大號顎足來上一下子,隻怕就算毒性不強,身上也早開了個大洞。

他對蜈蚣最熟悉不過,黑山上這玩意兒經常一窩一窩的出現,然而還沒見過這麽大的。不過照這麽看,它們的習性都很類似。並沒有因為體積的變化而改變多少。

那麽進食習慣呢?

蜈蚣雖不大,但是最凶殘貪婪的肉食動物之一,它什麽弱小動物都吃,還敢向比它大幾倍的動物進攻。原先在黑山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它可以捕食到比自己個頭大得多的青蛙、魚、小鳥。

可是麵前這玩意兒足有五十英尺長,它的食物鏈又會是怎麽結構呢?

巨大的蜈蚣動了,它閃電一般向雄鷹遊過來。數十隻蟲足一塊兒邁動,發出沙沙的響動。爬行到了一半,突然就遊上了側壁,然後爬上水渠的天頂。

它速度奇快,眨眼之間,前半截徑自遊過了雄鷹的頭上。

雄鷹連忙轉過身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它那黑裏透紅的腦袋,然而就在此時,腦後忽然響起一片尖聲狂笑!

這聲音淒厲之極,令人毛骨悚然,夾雜著一股腥臭的勁風襲向雄鷹的後背!

雄鷹趕緊再度轉身,一瞥之間,隻見蜈蚣尾部筆直從上麵向自己倒甩下來,那赫然是一個人!

劍光一閃!

雄鷹以薩拉一格,怪人手中的戰劍被這一碰,頓時一節節斷開,化為一條滿是刃口的鞭子,瞬間就將雄鷹團團圍繞!

淒厲笑聲還未停止,就已化為了憤怒的尖叫。

青藍色光芒閃動,薩拉的巨刃陡然盤旋流轉,瞬間化為一個巨大的青色光球,綻放出刺眼的光芒。怪物的鞭劍頓時散亂碎裂,落在地上,已經變成了無數細碎的金屬碎片。

那怪人的反應也極快,他抬起左臂,雄鷹看得清楚,那赫然是六七條昂首吐信的毒蛇!

毒蛇一齊張嘴,他急忙雙腳用力,身子向後跳起,臉部微微一偏,幾條細細的水流幾乎是擦著耳邊飛了過去。

零零星星的水珠落在腳下的泥土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不等雄鷹雙腳落地,此時背後風聲大起,仿佛萬斤巨錘砸了過來——在天頂上已經遊過去的大蜈蚣驟然回頭,兩隻劇毒的顎足插向雄鷹的後心。

“叮!”薩拉瞬間已經就位,正好將蜈蚣顎足格開。這下交擊,令他頗為驚訝,薩拉的鋒利雖稱不上舉世無雙,但也不至於連隻蜈蚣顎足都切不斷罷?

雄鷹來不及多想,身體已經飛了出去——縱然格擋住了顎足,然而他雙腳不著地,卻抵擋不住大蜈蚣的巨頭附帶的狂猛力量。整個人頓時重重撞在水渠側壁上,這才落地。隻覺得雙腿一軟,險些坐倒,內髒生疼,竟是被震得不輕。

眼見這大蜈蚣又衝了過去,雄鷹連忙向前猛衝。青藍色光芒一轉,薩拉直取怪物人身的腦袋。那大蜈蚣輕輕一轉,已經避了過去,再度爬上了天頂。

“我日,這他媽到底是什麽玩意兒?”

雄鷹低低罵了一句,當看清了天頂的怪物之後,饒是他這樣膽大包天的家夥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大蜈蚣的尾巴,果然是個人。

準確地說,這玩意兒也不能算是蜈蚣,而是人和蜈蚣的一種……簡單拚縫。人的上半身,竟然和蜈蚣的前半截拚接在了一起。

這玩意兒的人腦袋已經缺了半邊,這個大傷口的周圍居然長了一圈長長的尖牙,倒像是某種章魚的嘴,剩下的一半臉麽,赫然是雄鷹見過的。

“維德,維德,”雄鷹嘖嘖稱奇,“似乎每一次見到你,總能給我驚喜。”

維德的一條手臂是斷的,斷臂處連接著六七條昂首吐信的蛇,有的蛇大,有的蛇小。在前小偷的胸口以下,被齊齊地斬斷,牢牢地和蜈蚣連接在了一起。赤裸的身體不僅有腐爛的地方,而且肮髒不堪,顯然是蜈蚣爬行時一直將他拖在地上的緣故。

“喜歡我,喜歡我這新藝術品的造型嗎?你喜歡嗎,黑山的雄鷹!”

蜈蚣在水渠的天頂上盤旋爬動,人身倒懸著瘋狂大笑尖叫,這副詭異的情景,真叫人毛骨悚然。

“藝術品?你的品味還真是差勁,變態的歪嘴巴**豬,”雄鷹聽出了這聲音應該屬於誰,“你殺了這小偷?”

“錯誤,愚蠢的錯誤。我進化了他,我給了他不朽!”

雄鷹注意到,維德在張口狂笑,而巴茲的聲音卻是從那章魚嘴似的腦袋缺口裏發出來的。

“大半夜離開小樓則是你的第二個錯誤,黑山的雄鷹。對了,你想看看我的新藝術品嗎?這個女人真漂亮,她叫什麽來著?珍妮,是嗎?你覺得,我把她的下體替換成一隻大蝸牛怎麽樣?這樣流出來的水就更黏稠了,你會喜歡這個創意的,是不是?”

雄鷹黃玉色的眼睛裏頭一次閃過如此熾烈的怒焰。

“祝賀你呀巴茲,你這不能人道的病態豬,終於有膽量向老子挑釁,而不是蹲在自己的小窩裏拿著你那沒用的玩意兒尿褲子了。”

“你這白癡,你還不明白自己在對誰在講話,”巴茲的聲音變得凶狠起來,他顯然被激怒了,“聽著,在你拜訪皇宮的時候,我也拜訪了下你的小愛巢。你的女人現在我的手裏,用藍火之炬來換,否則我發誓,你眼前這個小偷就是那女人的榜樣。當然了,前提條件是你能從王宮裏活著回來。先陪我的藝術品好好玩玩罷,再見。”

通話結束了,半蜈蚣半維德的怪物又回到了地麵,一直倒吊的人身重新倒轉成正位,蜈蚣的鐵頭“咻”地一聲猛探過來。

雄鷹大喝一聲,他用薩拉一格,正劈在蜈蚣的腦門上。兩股巨力相交,這大爬蟲的頭怡然無損,土匪首領自己反而被撞得倒飛了出去。

不等雄鷹爬起來,維德拚裝怪已衝到麵前。

蜈蚣頭蛇手臂毒液齊上,眨眼的功夫就對準麵前這人的要害發動了二十多次進攻!

“好!來得痛快!”

雄鷹放聲大笑,不閃不避,輪動巨刃左支右搪,竟然把怪物的進攻全擋了回去。他突然大吼一聲,仿佛怒獅咆哮,震得水渠裏回聲隱隱,人的鼓膜生疼!

“喀嚓”一下,在怪物的悲鳴之中,一個蛇頭落在地上,已被雄鷹一刀劈了下來。

失去一個蛇頭的怪物慘叫著,雄鷹又是大吼一聲,得力不讓人,跟蹤上去,薩拉連環劈出七八刀。

蜈蚣頭昂了起來,就聽丁丁當當好一陣響動,竟然把雄鷹這一波攻勢全架了下來。

雄鷹不禁一挑眉毛:這蜈蚣的腦袋,竟然比精鋼還硬!

怪物以為得到了機會,它再次抬起左臂噴射毒液。

這回雄鷹早有準備,他閃電一樣扯下早已血汙不堪的外衣,輕輕一揮,將毒液全都接住,然後將冒起白煙的劈頭蓋臉丟過去,怪物的人身被罩了個正著!

一瞬間響起的尖利慘叫也壓不住那滋滋腐蝕的聲音,

雄鷹大喝一聲,豹子似的跳上前去,一腳就將蜈蚣的鐵頭牢牢踏住,不等蜈蚣掙紮,他的另一腳在蜈蚣第二節身體上一點,人已箭一般飛起,筆直撲向怪物的人身。

他雙手緊握薩拉,刀口向上,刀鋒直指被外衣罩住的怪物腹部。這一刀威力無比的直刺,薩拉破開皮膚和肌肉從怪物的後背穿出,捅得前麵隻剩下一個刀柄。雄鷹雙臂較勁,向斜上猛地一挑。

慘叫震天動地之中,青藍的巨刃脫出怪物的身體,就勢在半空中劃了一個圓圈,閃電似的一刀橫斬!

裹著外衣的怪物上半截瞬間脫離了身子,它在半空中又豎著分成了兩截,這才“啪”地落在地上。狹窄的下水渠裏到處都是血腥和腐臭氣,髒器和汙血弄得地上、側壁上、天頂上到處都是。

“早告訴過你了嘛,”雄鷹急劇地喘息,“別來惹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