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珠梅花之似蘭斯馨 關係明朗 都市言情 大眾 網
作者有話要說:此章我和瓊瑤奶奶的文字每人占了一半,在此感謝瓊瑤奶奶的大力支持,請大家自備小桶塑料袋,方便嘔吐……謝謝合作。
乾隆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五,乃是太後老佛爺的六十聖壽。乾隆為了給其生母慶生,二十四日那天,特意讓上書房放了一日假,權作是給孩子們準備禮物的時間。乾隆既然表示出了足夠的重視,那各位皇子阿哥宗室子弟們還不牟足了勁的為老佛爺的聖壽之禮做準備啊!
於是,二十五日的太後聖壽一早,皇家家宴獻禮的時候,那如意玉佛、金釵銀簪、寶石香串簡直像不要錢一樣流入太後的小庫房。別人的獻禮重要,重要的是太後的“子”、“孫”。
乾隆皇帝是有名的“孝子”皇帝,每日最喜好標榜的就是“以孝治天下”,如今自己親娘聖壽,怎麽會吝嗇銀錢?壽禮成堆,光戴在頭上的簪子就能搞出n種花樣來,比如:如事事如意簪、梅英采勝簪、景福長綿簪、日永琴書簪、日月升恒萬壽簪、仁風普扇簪、萬年吉慶簪、方壺集瑞邊花(鬢花)、瑤池清供邊花、西池獻壽簪、萬年嵩祝簪、天保磬宜簪、卿雲擁福簪、綠雪含芳簪等等,除了簪子還有那些金佛、玉觀音,香串、指套、玉如意之類的就更不用說了!最值得一提的,還是著名的皇家園林——頤和園!沒想到吧,如此奢華的皇家園林居然是乾隆送給他老媽的壽禮“之一”,真真的“以天下養”——傾盡天下財力來奉養自己老媽啊!
和皇帝的奢華禮品相比,任何的後妃宗室都是望塵莫及的,隻能說大家竭盡所能吧!而後妃的壽禮中除了那些器物之外,少不得自己抄本經書或者繡個荷包什麽的,以全孝心。
而諸皇子的壽禮則是從平日中上頭賞下來的物件中翻找,而後加上自己在宮外搜羅的東西,有母妃的話這壽禮就不用愁了,沒有母妃的……就隻有永琪了。
三阿哥永璋和六阿哥永瑢以及四格格的壽禮由純貴妃搞定;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璿的壽禮由嘉妃料理;隻有五阿哥永琪沒有母妃。當初他額娘早逝,他就被太後接進慈寧宮了,後來滿六歲了,就被送至阿哥所了。如此一來,他的壽禮就比別人略顯單薄,乾隆臉上明顯有些不悅。
“祝皇瑪嬤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太監念完禮單,永琪說著吉祥話,“皇瑪嬤,孫兒這裏還有一份壽禮給皇瑪嬤。”
“哦?是什麽?”太後從小養過的孫子,知道他沒有母妃不比永璋永珹他們,所以也沒嫌禮物不夠豐厚。
“孫兒要給皇瑪嬤吟詩舞劍。”永琪朗聲道。
“吟什麽詩,舞什麽劍?”皇帝有興趣了,“文武雙全”啊!
“孫兒自己作的詩,劍是師傅配著我的詩編給孫兒的。”永琪啊,你的腦殼依舊明亮啊!
“好好好!”太後連說了三個好,永琪快表演給瑪嬤看看!男孩和女兒家是不同的,學文習武都是功課也是本事,是不怕在人前展示的,就好像女孩子的針黹女紅,都是值得驕傲的。
一篇祝壽辭,加上有模有樣的劍術,令老太後心情大好。臉上的皺紋擠成了祝壽用的萬壽菊,連連招手對著永琪道:“永琪,快來,給瑪嬤看看,我的永琪怎麽這麽聰明孝順啊!”一把拉過永琪,摟在懷裏摩挲。
皇帝一看他老娘高興了,永琪又如此聰慧可愛,“賞!”他又賞了。
那獻過禮沒得著賞的永璋永珹,和那沒獻禮卻也沒準備“餘興節目”的永瑢、永璿,見此情景蔫的更蔫,木的更木,那不蔫不木的卻也沒有好心情了。
眾阿哥獻完禮,便是四格格、晴兒、蘭馨獻禮。四格格的禮是純貴妃準備的,自然錯不了。晴兒是養在老佛爺那的,東西不貴重,但絕對符合老太太的喜好。蘭馨這邊除了金銀瑪瑙,珍珠玉石之外還有她從廣濟寺求回來的長壽符、開了光的佛像和她自己繡的同樣開過光的《楞嚴經》。
老佛爺看著開過光的,用墨線和金線混搭繡在細白絹上的佛經,覺著這蘭馨雖然常出宮,卻也是為了盡孝道,且還不忘我這老婆子,很好,很好。於是,放了永琪,左手拉著晴兒右手拉著蘭馨,問她們些家長裏短的話。至於純貴妃的四格格,欸,隻能說,誰讓她娘不被太後待見呢!
到了下午大宴的時候,永琪的座位就被指定在太後的桌旁了,另一邊坐著的是晴兒。而皇後身邊坐著的自然是蘭馨。那兩個大的阿哥有自己獨立的桌子,四格格跟著純貴妃,老乾的左右手卻是空的。什麽人受誰的寵,一目了然了。
下午的誥命夫人進來獻禮、給皇後拜壽,能來的都來了,不能來的也想辦法來了。但是,眾多夫人小姐裏不僅沒有他他拉家的老夫人、雁姬和珞琳,甚至連新月這個和碩格格同她那準郡王的世子弟弟也沒來。這些人都不在,那努達海自然也是不在的,這是為什麽呢?
讓我慢慢道來……
話說,那乾隆為了給他親娘祝壽,特特的讓上書房放假一日,他的心是好的,結果好心辦出了壞事。是怎麽回事呢?
是這麽回事:雖然這日皇帝給上書房放了假,但克善忘記知會他姐姐一聲了,早上仍然和莽古泰出門去了。因為皇帝放假的原因很清楚:讓大家有充裕的時間給太後準備壽禮。克善同莽古泰在街上逛了半天也沒見著合適送給太後的禮物,反而見著一個十分適合新月的物件。【在一家骨董店裏,發現一條項鏈。說來也巧,這條項鏈像是為新月定做的;它是由三串玉珠珠串成的,三串珠珠中間,懸掛著一塊古玉,正是一彎新月。這還不說,在那些小玉珠珠之中,還嵌著一彎彎銀製的月亮,每一彎都可以動,蕩來蕩去的。這條項鏈,】價值不菲,但克善念及她姐姐這一路以來的不易和對自己的關懷,還是咬咬牙掏了錢。這條項鏈買完,克善的錢就花的差不多了。
看看天光,時日還早,可是克善又無處可去,隻得再帶著莽古泰回來。結果,這新月一看克善比往日早了很多回來,當場就火冒三丈:“你今天怎麽回來的這麽早?是不是逃學了!”
“不是的姐姐,今天上書房放假。”克善解釋道。
“你還學會了撒謊?你這個樣子要我如何向阿瑪額娘交待?”新月更火了,“你去上書房,居然不好好上進、用功努力、重振端王府,還學會了撒謊!克善,你太讓我失望了,我今天非教訓你不可!”一番話說的那叫一個“痛心疾首”啊!完全不給克善一個辯駁和喘息的機會,拿起手邊的一個戒尺就招呼上來了。完全看不出她哪裏柔弱、哪裏惹人憐愛了。
【新月手裏的戒尺,就雨點般落在克善身上。新月原是隻要打他的屁股,奈何克善吃痛,拚命用手去擋,身子又不停的扭動,因而,手背上、頭上、肩上、屁股上全挨了板子。雲娃站在一邊,急得不得了,卻一句話也不敢說。】正巧,去安排車馬的莽古泰終於回來了,問了雲娃究竟發生何事,一個箭步擋在了克善的前頭,跟著新月道:“格格,明天乃是老佛爺聖壽,皇上確實讓上書房休息一天,好讓給位阿哥們有時間給老佛爺準備賀禮。”
新月一聽這話,頓時間傻住,手裏的戒尺也一瞬間鬆了開來,眼淚不要錢的往下淌,一把拉過克善摟在懷裏道歉:【“對不起你……我……我……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一疊連聲的說了好多個對不起。】
“姐姐,沒關係的,我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我不生氣的。你看,”克善把那項鏈掏了出來獻寶“我還給姐姐買了禮物呢!”
新月見了十分歡喜,帶著淚痕,一臉欣慰的說,“真漂亮,姐姐很喜歡。”
“喜歡吧!我一看它就覺……”克善的話沒說完,就暈過去了,慌的新月不知道如何是好。還是莽古泰和雲娃張羅著把克善抱到床上去,派人通知雁姬和老夫人,而雁姬又著人去請太醫和努達海。畢竟,新月和克善可是算在將軍府的名頭上了,若有一個不好,可是要合府陪葬的!
一時間,望月小築擠滿了人:老夫人、雁姬、珞琳、太醫和剛剛趕回府的努達海。
原來這克善每日被他姐姐念叨著:你要上進、要努力、要重振齊王府,故而每天十分拚命地學習。今天一早起來就有些不舒服了,但是他一個小孩子好不容易有假放,生怕被人拘在了家裏,故而隱瞞不說。沒想到,本就不舒服的他還要遭受新月發瘋的“無妄之災”,你叫一個小孩子如何承受的起這麽多的打擊?不暈都有鬼了!
這邊太醫要把脈的時候,掀開了克善的袖子,這下不要緊,倒把太醫唬了一跳:這世子身上怎麽青青紫紫的?一看就是剛打不久的傷痕,莫不是克善世子是被人虐待了?
“敢問,這世子身上的傷痕是怎麽回事?”太醫問。
“傷痕?什麽傷痕?”雁姬也楞了,這太醫是問誰虐待了克善啊!誰有那個能耐?這闔府上下最囂張的就要數望月小築裏的這兩個“主子的主子”了,衣食用度但凡有一點不合心意的,立即重做,絕沒有“浪費可惜”的說法。
“是克善自己不好,自己讓姐姐擔心了。”恰巧,克善醒了,在場的人一聽,明白了:這是新月格格幹的啊!想著,又上下打量這個格格:她有這個能耐嗎?克善世子身上這傷,下手可不輕啊!真沒看出來,這柔柔弱弱的格格竟有如此身手?那怪不得能從荊州那地方逃難出來呢!
“克善,克善你醒了?”新月一個跪撲,來到克善床前:“你擔心死姐姐了。”又淚流滿麵了……這可憐巴巴的樣子,就好像不是她幹的一樣。
“姐姐,我沒事。”克善真是個懂事的孩子啊……可惜有個腦殘的姐姐。
“真是姐弟情深啊!”努達海讚歎著,得,這也是一個腦殘!
“還請太醫為克善世子診治吧!”雁姬有點看不下去了。
太醫重新開始為克善診治,診著診著,太醫的麵色凝重了……
“世子的病……”老夫人關心的問到。
“克善世子高燒不退,混身起斑疹,據我的合診斷,是害了現在正在城裏流行的傷寒症!”?【此語一出,全家都嚇傻了,尤其新月,已經麵無人色。
“傷寒?”老夫人見多識廣,驚呼著說:“那還得了?這病會傳染呀!”
“確實不錯,”太醫接口說:“從今年年初起,這病就在北京郊區蔓延,已經有上萬的人不治了。四月間,皇上明發上諭,已把西山劃為疫區,凡得此病者,都送到西山去隔離治療,以免疫療擴大……”
“那……那……”老夫人驚慌而礙口的說:“咱們是不是還是遵旨辦理……”
“不!”努達海堅定的說:“送到西山,是讓他自生自滅,我決不放棄克善!所以,你們大家聽好,從現在開始,這‘望月小築’就是疫區了!你們誰也不要進來,以免傳染!同時,要把府裏所有的人手聚集起來,在府裏進行消毒工作!消毒的方法,太醫會告訴你們,雁姬,你帶著大家,去切實執行!”】
“努達海,你什麽意思,難道你要留在這裏?”老夫人慌了,雁姬倒是覺得沒有意外,果然麽,這努達海“愛屋及烏”
“是的。我在八年前,也得過此症,所以我最適合留下來照顧克善。”努達海道。
【“你在八年前得過此症?”老夫人太驚愕了:“怎麽我一點也不知道?”
“就是那年和溫布哈一齊出征時,在湖北山區裏得的,不信你問阿山!”阿山是努達海的親信,跟著努達海征戰多年。“太醫說,這個病和出天花一樣,得過一次的人就不會再得,所以,我和太醫帶兩個身體強壯的丫頭留在這兒照顧克善,你們全體給我離開望月小築,新月,你也一樣!”
“要我離開這兒,是絕不可能的事!”新月往克善床前一站,滿臉的驚懼與焦灼,滿眼的悲苦與堅決。“克善害了這麽重的病,都是我沒把他照顧好的原因,我現在已經急得五內俱焚……不知道該怎麽辦,隻知道,你們用一百匹馬來拉我,也休想把我從這床前拉開一步!”
“我也是!”雲娃立刻接口,和新月同樣的堅決:“這個病既然是傳染的,對任何人都不安全,不能讓努大人家裏的丫頭冒險,我和莽古泰,是端親王指派來侍候小主子的,我們和小主子同生共死!所以,有我和莽古泰在這兒就夠了,不用再麻煩別人了!”
望著她的天神,新月對努達海急切的說:“這兒有太醫,有我,有莽古泰和雲娃,已經夠了,我不管你害過還是沒有害過,我就是不能讓你來侍候克善,請你和大夥兒一起離開這兒吧!”
“說的是什麽話?”努達海幾乎是生氣了。“這是什麽時候了?還在這兒討價還價!”他抬頭看著雁姬,果斷的說:“別再浪費時間了,就這麽決定,我、太醫、新月、雲娃、莽古泰留著,你把所有的人都帶出去,去做你們該做的事!除了按時送飯送藥以外,不許任何人接近這兒,一切你多費心張羅了!”】
雁姬的雙眸,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努達海,“我知道了。”努達海,你根本沒得過什麽傷寒,你這是為了新月和她弟弟而放棄了整座將軍府裏的其他人啊!好,好啊!雁姬如果以前還對著努達海有一點希望,那麽這一點,在這一瞬,也消失殆盡了。
至於第二日太後聖壽,皇帝聖旨:你們一家子都不用來了,心意到了就得了!誰知道這些個人裏頭有沒有被感染的,宮裏那麽多貴人,把病氣過給誰都是大罪,更何況那日是老佛爺的六十聖壽呢!
【接下來,是好可怕的日子。?克善的病,來勢洶洶。他渾身火燙,全身起滿了一塊塊紅斑,在床上掙紮翻滾。喂進去的藥,一轉眼間就全吐了出來,吃下去的東西也是如此。幾天下來,他已是骨瘦如柴,雙頰都凹陷下去。接著,他開始咳嗽氣喘,常常一下子就喘不過氣來,眼看就要呼吸停止,好幾次都嚇得新月魂飛魄散。然後,克善又開始腹瀉……被單換了一條又一條。
整個望月小築,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裏。不止是愁雲慘霧,還充滿了緊張與忙碌。院子裏,到處拉了繩索,晾滿了大小毛巾、床單、被褥。空地上架著個大鐵鍋,裏麵煮著要消毒的被單和毛巾。莽古泰忙不贏的燒火、攪被單、還要在屋子的各個角落灑石灰水。雲娃跑出跑進,一會兒送弄髒的衣物出來,一會兒又把熬好的藥端進去。新月是衣不解帶的守在克善床邊,每當克善弄髒了床單,她和努達海就雙雙搶著去清理換新。
努達海本來是不讓新月動手的,但是,後來也已顧不得了。歎了口氣,他無奈的說:“隻希望上蒼垂憐,讓你能免於傳染,否則,你就逃也逃不掉了!”然後,他就緊張的監督著她去洗手消毒,他自己也拚命的洗刷著。等到第五天,克善的情況更壞了,他完全昏迷了,嘴唇都已燒裂,偶爾睜開眼睛,他已不認得任何人,眼光渙散而無神。他嘴中,模模糊糊的,叫著阿瑪和額娘。這種呼喚,撕裂了新月的心。到了這個地步,太醫已經不能不實話實說了:“我已經盡力了!無奈小世子體質甚弱,又受了傷,病勢又如此凶猛,到了這一步,再開什麽藥,怕也無能為力了……”?】
【新月如聞青天霹靂,撲過去就搖著太醫:“什麽叫無能為力?怎麽會無能為力?太醫!您醫術高超,您快開藥……”】可憐太醫活了這麽多年,還要被一個小丫頭搖晃苛責,真是……上輩子欠了她的!
“說實話,他……他大概熬不過今晚了!”太醫說。眼見著這新月格格這樣,可是太醫也得實話實說,不然真出了什麽事算在他頭上可就毀了。
【“不……”新月發出一聲撕裂般的狂喊,對著太醫就跪了下去。】軟骨病發作了。
【“你救他!你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她說著就要磕下頭去。“使不得!使不得!”太醫手忙腳亂的來拉她。“格格快請起來!”
“新月!”努達海拉起了她,用力的搖了搖她。“聽我說,還沒有到最後關頭,我們誰都不要放棄,我想,上蒼有好生之德,老天爺也應該有眼,保留住端親王這唯一的根苗,否則就太沒有天理了!至於咱們,更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就絕望了,就崩潰了,所謂盡人事,聽天命!讓我們全心全力來盡人事吧!我相信,他會熬過去的!”
說著,他又一把拉住了太醫:“太醫!請你也不要輕言放棄!良醫醫病,上天醫命!我把他的病交給你,他的命交給上蒼!”】
太醫很無奈,但又不想與瘋子爭辯,隻好說:“好!我再去開個方子!”
【雲娃和莽古泰急急的點頭,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一盞明燈似的。新月怔怔的看著努達海,在努達海這樣堅定的語氣下,整個人又振作了起來。那是漫長的一夜,守在克善床邊的幾個人,誰都不曾闔過眼。遠遠的打更聲傳了過來,一更、兩更、三更、四更……克善的每一下呼吸,都是那麽珍貴,脈搏的每一下跳動,都是眾人的喜悅。然後,五更了。然後,天亮了!克善熬過了這一夜!大家彼此互望著,每個人的眼睛都因熬夜而紅腫,卻都因喜悅而充滿了淚。接下來是另一個白天,接下來又是另一個黑夜。克善很辛苦的呼吸著,始終不曾放棄他那孱弱的生命。每當新的一天來臨的時候,大家都好像攜手打贏了一場艱苦的戰爭。可是,下麵還有更艱苦的戰爭要接著去打。
十天過去了,每一天都危危險險的,但是,每一天都熬過去了。十天之後,新月已經非常消瘦和憔悴。努達海立了一個規定,大家都要輪班睡覺,以保持體力。新月也很想遵守規定,奈何她太擔心太緊張了,她根本無法闔眼。
這天晚上,她坐在克善床前的一張椅子裏,再也支持不住,竟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努達海輕輕的站起身來,拿了一條被,再輕輕的蓋在新月身上。雖然努達海的動作輕極了,新月仍然一驚而起,恐慌的問:“怎樣了?克善怎樣了?”
“噓!”努達海輕噓了一聲:“他還好,一直在睡,倒是你,再不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你也倒下去了,怎麽辦?”
她抬眼瞅著他。她的眼中,盛滿了感激、感動、感傷、和感恩。“我如果倒下去了,是為了手足之情,你呢?”她問。
他的心髒,怦然一跳。他注視著麵前那張憔悴的臉,那對盈盈然如秋水的雙眸,頓感情懷激蕩,不能自已。
“我是銅牆鐵壁,我不會倒下去。”他說。完全答非所問。
“現在就我們兩個在這裏,你能不能誠實的答覆我一個問題?”她忽然說。“什麽問題?”他困惑著。“你從沒有害過傷寒是不是?”
他大大的一震,沒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竟愣了愣,才勉強的回答:“我當然害過!”
“你沒有!”她搖頭,兩眼定定的看著他。“你騙得了所有的人,但是你騙不了我!這些日子,我看著你的一舉一動,你勤於洗手消毒,你對克善的症狀完全不了解……你根本沒害過傷寒!”
“我害過……”他固執的說。
她忽然仆向了他,激動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用帶淚的聲音,急切的說:“請你為我,成為真正的銅牆鐵壁,因為我好害怕……如果你被傳染了,如果你變成克善這樣,那我要怎麽辦?失去克善或是失去你,我都不能活!請你為了我,一定一定不能被傳染……你答應我,一定一定不會被傳染……”
這下子,他所有的武裝,一齊冰消瓦解。他再也控製不了自己,竟把她一擁入懷。他緊緊的、緊緊的抱著她。感覺到她渾身在顫栗,他的心就絞成了一團。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他一疊連聲的低喊出來:“你放心,我會為你活得好好的!你絕不會失去我!我是銅牆鐵壁,而且百毒不侵!”
她睜大了眼睛看著他,眼中蓄滿了淚。他也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她,帶著滿心的震顫。死亡就在他們身邊徘徊,此時此刻,他們什麽都顧不得了。即使會萬劫不複,他們也顧不得了。再過了三天,克善身上的紅疹退掉了。當雲娃興奮的喊著:“格格!你快來看,紅疹退了!紅疹退了!”
努達海、太醫、莽古泰、新月都趕過來看。太醫翻開了克善的衣服,仔細的檢查,再測量他的呼吸、脈搏、和體溫。
“斑疹退了,燒也退了!”太醫一臉的不可思議。“真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呀!恭喜格格,恭喜努大人!我想,小世子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太醫的話還沒說完,床前的四個人已發出了歡呼聲,新月和雲娃,更是忘形的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莽古泰“崩咚”一聲,就跪倒在太醫麵前,倒頭就拜。“莽古泰給太醫磕幾個響頭,謝謝太醫!謝謝太醫!”
他這樣一跪,雲娃也跪下去了。新月立即整整衣衫,也預備跪下去,誰知才走了兩步,忽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一黑,雙腿一軟,整個人就倒下去了。
“新月!”努達海大叫著,一把抱起了新月,臉色雪白的瞪著她:“不許被傳染……大夫……大夫……你快檢查她!不可以被傳染……我不允許!我不允許……”
新月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裏,坐在床邊凝視著她的,是滿臉柔情的努達海。?“我怎麽了?”她虛弱的問,神思有些恍惚。
“你隻是太累了,一高興就暈過去了!”努達海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可是你真把我嚇了一大跳,幸好大夫就在身邊,馬上給你做了檢查……你放心,什麽事都沒有,真的!”
新月呆呆的看著他,仍然覺得頭中昏昏沉沉,四肢無力。忽然間,她有些驚恐起來。緊張的瞪著努達海,她說:“你有沒有騙我?是不是我已經被傳染了?”她猛的就從床上坐了起來,用雙手拚命的去推他:“你快離開這兒!快走開!不要靠近我!我求求你……求求你……”
他忙用手去抓她的手。“你躺下來,不要亂動!好好的休息!我不是告訴你了嗎?你沒有被傳染,真的,真的……”
“我不相信你!”她喊著:“你這人好會說謊……明明沒害過傷寒,你也會說過害過,你快出去!我不要你被傳染,那比我被傳染嚴重太多太多了……你走你走呀……”
“我沒有騙你,我沒有說謊,”他喊著:“你確實隻是太累了……”“不是不是,”她拚命搖頭:“你說謊!克善剛開始就是這樣的……我求求你,請你離開望月小築,請你,求你……”
他抓著她的手,她卻拚命的掙紮著,整個人陷在一種緊張的精神狀態裏。努達海給她逼急了,突然間,他用雙手捧住了她的頭,就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嘴。
新月驟然間停止了一切的掙紮,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麽都不能想了。隻覺得,整個人化為一團輕煙輕霧,正在那兒升高、升高……升高到天的邊緣去。奇怪的是,這團輕煙輕霧,居然是熱烘烘的,軟綿綿的。而且,還像一團焰火般,正在那高高的天際,繽紛如雨的爆炸開來。
像是過了幾千幾萬年,那焰火始終燦爛。然後,他的唇從她的唇上,滑落到她的耳邊:?“現在,我是說謊也罷,不是說謊也罷,如果你生病,我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