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想死的人是不會給別人救援的機會的,曾經那個與生活抗爭,不服從命運,飛出農村的小鴿子,不想活了。

或許在她飛出來那一刻,是對未來充滿希望的,可所有的希望都隨著今晚的折磨破滅了。

“草,真是麻煩,早知道讓她死在那算了。”

顧彥期皺著眉頭罵了一句,但還是毫不猶豫地翻過欄杆跳了下去。

今晚的江水沒有那麽洶湧,但是依舊涼意瘮人。

顧彥期下水的那一刻差一點抽筋,他緊急調整去尋找蔣遙的下落。

如果是平時的清江,他根本不可能找到蔣遙,可今晚的清江沒來由的清澈安靜,很快,他就追上蔣遙將她帶上了岸。

“蔣遙,醒醒。”

顧彥期看著她身上那幾塊遮不住皮膚的布料,再想起剛才在電腦上看到的照片,心裏便明白她尋死的原因了。

她是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女孩,常年被家庭吸血,對於這件事,她沒有任何善後的能力,隻能逃避,避無可避的時候,便隻能結束自己的生命。

本來對生活還有希望的人,被這個巨大的打擊瞬間擊垮了求生欲。

“蔣遙,你趕緊給我醒過來,別讓我說第二遍。”

在顧彥期不停的施救下,蔣瑤猛地吐出幾口水,她的眼睛虛虛的睜開一條縫,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怎麽死了還能看見你,你至於追下來要賬嗎?”

顧彥期,“······”

是自己多管閑事了,真不如在禦水苑睡覺!

他起身踢了她的腿一腳,沒好氣的說道,“別裝了,趕緊起來。”

蔣遙眉心微微皺起,雙眼一閉又暈了過去,她本身就沒有什麽求生欲,如今藥物上頭,又泡了水,虛弱的宛如被風吹亂的雲朵,輕輕一碰,就散了。

顧彥期站在一旁,身上滴著水,他左右搖了搖頭上的水滴,俯身拉起她的胳膊。

“起來,你聾······”

他本就不耐煩的眼神驟然一縮,隨即蹲下查看她的手臂,深邃的眼底有些不敢相信。

兩個一上一下的針眼很明顯的排列著,竟然被打了兩針。

他是醫生,心中自然明白兩針的劑量不小,她這小身板能扛到現在看來應該是蘇馳給她吃了藥丸的緣故。

帶著涼意的晚風吹亂了周圍的空氣,顧彥期將身上濕漉漉的襯衣脫下,擰了擰水蓋在她衣不蔽體的身上······

晨曦微露,沉寂了一夜的城市慢慢蘇醒,蔣遙也在疼痛中醒來。

她摸了摸自己昏沉的腦袋,昨天晚上發生的所有事情一幀一幀在腦子裏浮現,屈辱和恐懼再一次像是洪水般朝她侵襲而來。

不對啊,她記得自己從清江大橋上跳下去了,她不是死了嗎?

看來這是沒死成啊。

她睜開眼睛環視四周,熟悉的擺設呈現在視線裏,她很確定,這是禦水苑,是顧彥期家的次臥。

蔣遙掀開被子,包著紗布的雙腳落地,無力的像是踩在棉花上,頭重腳輕的感覺讓她幾次跌回去,重複幾次後,她才慢慢挪著步子走到門口。

房門打開的瞬間,兩束目光同時看過來,一束幽沉陰鷙,一束充滿疑惑。

“······”

蔣遙僵立在門口,她沒有想到外麵會有人,一時竟忘了進退。

顧彥期收回目光,低聲道,“回去吧。”

蘇馳頷首,轉身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麵色有些為難的開口道,“少爺,您真不回去啊,那我怎麽交代啊。”

“你就說我死了。”顧彥期站起身,伸手拍了拍蘇馳的肩膀。

他唇邊扯出一抹獰笑,“你再不走,就是咱倆都死了!”

“······”

蘇馳周身一僵,肢體僵硬的轉身,像個機器人一樣手腳順拐的朝門邊走去,眼睛還不經意的瞥了一下蔣遙。

“他、他是、誰啊?”蔣遙倚在次臥門口小聲問道。

她隻記得昨晚是他把她從劉總那裏帶出來的,但並不知道他的身份。

“蘇馳,我的私人助理,叫我回家參加家宴。”顧彥期聲音冷颼颼的。

他慵懶的靠在沙發上,一雙長腿肆意伸展,幽深的眸子悄悄打量著一身卡通睡衣的蔣遙,“把眼睛收回來,怎麽,看上他了?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啊!”

竟然一直盯著他出門,真想把她那雙勾人的狐狸眼給蒙上。

回過神來的蔣遙麵上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她捋了捋鬢邊的頭發,小聲說道,“沒有,昨天他把我從會所帶出來,我還沒有和他說聲謝謝。”

就差一步,她就被那群人······還好,蘇馳來的及時。

顧彥期眯著眼眶,鬢邊的青筋微微跳動,舌尖頂過臉側發出一聲不屑的笑意。

他沒聽錯吧,謝他?

感受到那副陰冷的死亡凝視,蔣遙心裏一抽,蘇馳是顧彥期的助理,那肯定是受了顧彥期的指示才會去救她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她趕緊找補。

“也謝謝、顧醫生。”

“也?”顧彥期長臂舒展,懶散的搭在沙發靠背上,“我花一百萬,還得排在別人後麵?”

“······”

“老子把你從水裏撈上來,你昏的跟個死帶魚似的,是我把你抱回來的,你的傷和衣服都是我弄的,蔣遙,你蠢就算了,連良心都沒有了?”

蔣遙拐著腳往前走了幾步,在一旁的小沙發上坐下,她朝顧彥期微微點頭,聲音沙啞無力,“剛才是我表達的不對,當然是第一個謝謝顧醫生。”

“哼!”顧彥期冷哼一聲,聲音涼薄的像是含著冰塊,“看你那半死不活的樣子,這麽點事就把你打倒了,就不活了,你真是又蠢又弱。”

他看向她的眼神帶著一股恨鐵不成鋼的憤恨感,最初見她時的那股子韌勁,仿佛一夜之間消失了,他不喜歡自己的東西這麽死氣沉沉。

蔣遙微微抬頭,眼底的空洞像是被掏空了靈魂,輕輕呢喃道,“顧醫生,那不是一件小事,或許你不懂,我並沒有任何能將這件事情壓下去的能力,或許以後你會在網上看見我的照片,或許,很多人都會看見。”

她的老師、同學、朋友、家人······

也許在未來某一個安靜的清晨,當她踏上公交車時,裏麵就會有乘客認出她,而她,將會在毫無征兆的某一個很平凡的時刻,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些惡心的照片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終會有將她炸的粉身碎骨的那一天,而在那之前,她將每時每刻都生活在被別人認出來的恐懼中。

顧彥期起身靠近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將她強硬的拉至自己眼前,“有你在,我為什麽要看照片,我看你不好嗎?”

“你記住,隻有我能在**欺負你,其他妄想得到你的人,我都能給他弄死。”

蔣遙看著近在眼前的那張臉,眼眶微微泛紅,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撲進他懷裏,發泄一下自己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