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海城的第一天。

顧彥期便投身到了工作中。

一連一個月。

他白天泡在公司,但晚上不管多晚都會回禦水苑睡上一覺,哪怕隻有短短的兩三個小時。

連他的父母現在都和他說不上話,他像是瘋了一樣工作,不分晝夜。

裴展淩怕他的身體出問題,不顧蘇馳的阻攔,將他堵在辦公室,收了他手裏的文件,強迫他休息。

“你再這麽不眠不休下去,腿還沒好利索呢,別的地方又出問題了,趕緊去休息室睡一覺。”

“你大哥說讓我們收起以前的鋒芒,我和你爸爸已經將公司的業務分出去不少了,外麵那些眼饞我們為軍方做事的也都分到了好處,沒有那麽虎視眈眈了,你不用這麽忙的。”

以他們家這麽多年積累的財力和勢力,就算收斂鋒芒,放棄一些招風的項目,也不會破產,更不會淪為其他家族的階下囚。

這一個月來他不分晝夜的工作,把那些棘手的問題都處理的很好,可是事情要慢慢來,不是非要一下子幹完的。

這樣下去,人都要扛不住了。

顧彥期將文件從她手裏搶回來,從始至終麵無表情,隻有眉間染著一層退不去的憂思。

“你這個助理是不想幹了是嗎?”

他一邊翻開文件,一邊敲打蘇馳。

蘇馳負手而立,頭壓的很低,語氣多少有些顫抖,“夫人要進來,我也攔不住啊,少爺也該歇歇了。”

這麽熬下去,他這個助理也快熬不住了,誰家的牛馬也沒有這麽熬的啊。

跟著他忙了一個月,自己的頭發都快掉禿了。

“這怎麽能怪蘇馳呢,媽媽是為你好,工作哪有這麽幹的。”

顧彥期喉結輕輕滾動,周身環繞著一副上位者的高姿態。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自降風頭是為了大哥的工作特殊性,避免有心之人算計我們,但不是討好那些家族,他們最好見好就收,如果敢得寸進尺,我也不會輕饒了他們。”

“你以為那些家族是眼紅我們與軍方合作嗎?媽你想錯了,其實我們這次受到他們的針對根本不是因為他們眼紅我們,而是我們把其他家族得罪光了。”

他幽幽抬起眼眸,深邃的眼睛淬著一股沉穩的氣勢,聲音很嚴肅的說道,“據我調查,那些家族多少沾了些灰色產業,我們抓了夏暮煙深知他們各個家族的動向,他們一方麵是嫉妒,一方麵是因為有把柄在我們手裏,所以才會想要除掉我們。”

“自降風頭隻是暫時不想與他們起紛爭,畢竟我大哥剛剛去邊境,我們不能給他找麻煩,但如果這個台階他們不走,那以後便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我會直接出手,誰來碰我誰死。”

看他做事滿是戾氣,說話的語氣也是極端的很,裴展淩不免擔憂他的未來。

“能不動手就不要動手,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經營好自己的公司就好了,沒必要為了不要緊的事情大動幹戈,這樣對你大哥的影響不好。”

顧彥川因為在夏暮煙那裏沒有找到證據還暴露了身份,以後都不再參加臥底行動,但他升了軍職,家裏更要注重影響,不能給他添麻煩。

“阿彥,我和你爸爸商量過了,我們顧家現在積累的財富已經夠多了,我們想慢慢退下來,去個有山有水的地方養老,至於公司就還是維持現狀,不再增加規模了,你看······”

“我不看,隨便你們,與我無關。”

他的話語冰冷的好似混合著冰雹的大雨,將人澆了個透心涼。

“你這是、什麽意思啊?”裴展淩看著正在收拾文件的顧彥期,眼神中透出一絲詫異。

怎麽就與他無關了呢?

顧彥期將桌子上堆起來半人高的文件全部推向蘇馳的方向。

他反手用指背敲了敲桌麵,發出‘咚咚咚’的敲擊聲,讓人聽了遍體發顫。

蘇馳微微蹙眉,用無辜且無助的眼神看著他,好像在說,‘要不你把我開了吧,我實在是幹不動了!!!’。。。

顧彥期看著他的眼睛,語氣嚴肅,不容置疑的說道,“這是接下來一個月的工作安排,按我說的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緊急情況給我開視頻,沒事就少找我,一個月後,我回來驗收成果。”

“······”

“別這麽傻呆呆的看著我,我一個月給你開五位數的工資,你當我搞慈善呢?”

蘇馳,“我······”

顧彥期,“閉嘴,是誰把你從水裏救出來的?”

“是少爺。”

“那是誰幫你處理父母後事帶你上學又給你高薪工作的?”

蘇馳垂首,“是少爺!”

他是顧家司機的兒子,曾經落水是顧彥期救的,父母患病相繼離世也是顧彥期幫忙的,顧彥期對他有恩,他不敢忘。

顧彥期直起身子,拍拍手笑道,“那不就得了,我把你當兄弟,這點忙都不願幫我啊!”

“幫、幫!”

蘇馳趕緊點頭答應,這明擺著是攜恩圖報,偏偏他還不能拒絕。

唉,他已經可以看到未來一個月內他掉成禿頭的樣子了,這麽些工作,睡覺的時間都要壓榨出來!

唉,不對啊!

“你要去哪?”

“你要去哪?”

蘇馳和裴展淩一同反應過來,吃驚的喊了一聲。

顧彥期雙手交叉放在下頜處,雙眸微微眯起,薄唇輕啟。

“南陵。”

“······”

合著他一天天的不睡覺,把時間弄得這麽緊張,恨不得把一個人拆成兩半用,就是為了一個月內不僅完成手頭的事情,還要把下個月的事情提前做了。

然後、去南陵?

裴展淩簡直氣笑了,她雙手撐在桌沿上,微微點頭,“行,行啊,你還真是個情種!”

“我和你爸爸看你這麽拚命,還以為你是為了家裏遇見的困境在努力,把我們心疼的一夜一夜的失眠,原來你這麽拚,是為了擠出時間來去南陵找那個小丫頭啊?”

這是祖上積了多少德啊,生了這麽一個癡情種。

“不行嗎?”顧彥期挑眉。

他麵上表情波瀾不驚,卻語氣鄭重的說道,“家裏的事情我一點也沒耽誤,公司的事情我也已經安排好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可是人家已經忘了你了,你這是上趕著去當舔狗嗎?你是找不到別的女人了嗎?”

裴展淩不願意自己如此高傲的兒子不遠千裏的去那裏尋求一個根本不確定的結果,語氣上有些不好,說完又有些歉意的看著他。

“阿彥,你就當過去是一場夢不行嗎?我們過好自己的生活,何必再去打擾她呢?我聽說沈家已經在籌備訂婚宴了,你去了也沒有什麽用,何必糟踐自己呢?”

顧彥期聽見訂婚宴這三個字,眼神中的落寞瞬間席卷而來,他微微抿唇,沉默不語。

靜默了片刻,他才緩緩推動身下的輪椅,“我願意。”

隻有這簡單的三個字,卻足以讓裴展淩明白,這件事,她是阻擋不了的。

“隨便你吧,去了別哭著回來就好,我不管了。”

“······”

南陵。

林氏莊園的夜晚燈火通明,傭人進進出出間,都在忙著蔣遙訂婚宴的事情。

可二樓的房間突然傳出一聲瓷器碎裂的聲音,在整個寂靜的夜晚尤其響亮。

“你說什麽?”

秦夢霜驚愕的聲音猛然響起,“你說要推遲訂婚,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