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大校場上已經站滿了一隊隊整齊的士兵。大大小小的旗幟迎著秋日的風翻卷著,士兵們分立在各自的旗幟之下,手中的刀矛閃亮,肩頭的弓囊收拾的齊整。背上的行囊滿滿的塞滿軍糧和一應應用的物事。隊伍前麵大小輜重車輛、載著沉重的拒馬子和床弩的大車、滿載著新造的竹將軍的獨輪車車頭上都按照編製插上了辨明身份的旗幟。最前麵的六架車鼓粉刷一新。

眾人的注目中,土龍軍的大小將領簇擁著知營田總管鄭雲鳴從武神廟中緩緩走出,來到青磚鋪就的點將台。

這位宋朝曆史上前所未有的身為宰相公子的書生將軍,身披著嵌滿雲獸紋的油瓶倒穿鐵甲身,肩頭的吞獸在日光下顯得虎虎生威。頭戴著銀灰的鳳翅盔,兩條束帶從鳳翅旁垂下,搭在斜披在身前的白色將袍上。

他的身後,滿身甲胄的韓四郎將沉重的主將旗幟高高舉了起來。

校場上的眾人情不自禁的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

等到軍兵們的歡呼稍歇,鄭雲鳴做了個手勢示意眾軍安靜下來。

“剛剛在祭祀太公和十哲的時候,”鄭雲鳴大聲喝道:“我在心中為這次出征得勝而默默祝禱的時候!耳邊有個聲音突然這麽告訴我:你想知道這次出兵的成敗嗎?不妨取一貫錢出來打散,向天拋灑之後,落在地上的若都是一麵,則此次出兵必勝!”

“王統領,借你一貫錢花銷。”鄭雲鳴的話引起一陣哄笑聲。

王登板著臉從錢囊中掏出一貫銅錢,舉在手裏喊道:“眾軍看了,這是一貫紹興通寶!”

鄭雲鳴接了過來,從上麵結下一枚,說道:“正麵是找紹興通寶四個字,背麵無字,若上蒼祝佑,使我們得勝歸來。則本將將錢擲出之後,全都是一麵著地!”

隊伍中開始出現不安的嘀咕聲,若是將一百枚銅錢同時拋灑,同時一麵在上的幾率,誰都可以猜想到是多小,若真能成功,除非真能有神靈護佑不成。

鄭雲鳴將錢打散了,雙手高舉過頭,朝著碧藍的天空呼喊:“太公有靈!大宋列祖列宗在上,今天京湖知營田總管鄭雲鳴,奉製置使大人之命,為皇上守護荊襄百姓,出兵與韃虜決一勝負!若上天有德,保佑我軍出戰得勝,保全得沙頭市百姓的性命,就讓這一百枚銅錢,全數以一麵著地!”

說罷將銅錢往天空中一拋。在陽光閃著光芒的製錢如同點點星芒般飛灑,落在點將台上。

“眾人休得挪移!”鄭雲鳴喝道:“王統領,你來點檢!”

王登俯下身去,看著腳下的一枚銅錢:“正麵,是紹興通寶四個字!”

人群裏竊竊私語起來。

他又看了一枚:“也是正麵,紹興通寶!”

台下傳來一陣小小的驚呼聲。

王登繼續查看著:“這一枚也是,紹興通寶!”

“這一枚,紹興通寶!”

“紹興通寶!”“紹興通寶!”

他每喊出一枚,都有一陣歡呼爆發出來。

不多時間,王登已經將一百枚落地的銅錢檢查完畢。回身稟報道:“稟報大將!所有一百枚銅錢全部是紹興通寶四字!”

校場上反而異常的安靜,因為任何人都不相信這樣的好運氣竟然如此輕易的就降臨在自己身上。

鄭雲鳴將將袍一擺,高聲喝道:“這是上天的預言!因為我們是為了皇帝和國家,去從夷狄的刀鋒下拯救人民,上天必然賜予我們最後的勝利,因為,大義在我!”

王登也高呼起來:“大義在我!”

人們這才緩過神來,校場裏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大義在我!”“大義在我!”

歡呼聲中守門軍士吱呀吱呀的將轅門兩道沉重的木門推開了,通向沙頭市的大路展現在眼前。

這注定是一條灑滿鮮血的道路,但這也將是通向勝利與榮耀終點之路。

鄭雲鳴這樣相信著,大聲喝道:“全軍開拔,向沙頭市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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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掞五更天的時候就站在沙頭市的北口眺望著大路了。

他身後是堆放的整整齊齊的木頭、方磚和沙袋。以及抱怨不已的沙頭市丞。

“官府在賒欠下去,沒等蒙古人打來,沙市的東家和貨主們就要把咱們撕碎了。”沙市丞苦著臉說道。

“韃子打來命都保不住了,還在打算著幾塊木料、幾塊磚瓦、幾個錢。”楊掞咬著牙說道:“等敵人攻進沙市,萬事皆休,還說什麽賺了賠了。”

“可是,可是.....”沙市丞囁嚅道:“大夥兒說道其實蒙古人離沙頭市還早的很,是因為鄭總管缺錢花了.......”

楊掞對智商低的談話對象一向缺乏耐心,他暴躁的說道:“就算這消息九成九是假的,他們也不想想,那一分真的可能是會要他們的命的。平日裏人參靈芝流水價的吃,也是為了拿一分活命的機會,難道人參靈芝還能比官兵更能牢靠的保住他們的性命?”

市丞抱怨說:“這些話有什麽用?每個到沙頭市來就食的兵爺都是這麽一套說辭。可是說來說去總是掏走市集商人們大把大把的緡錢,哪裏見得到半個蒙古人的影子。他們說這鄭總管和過去那些傍著沙市吃大戶的大將們沒啥區別......”

楊掞一把抓住市丞的前襟:“你知道棗陽軍一城的軍民已經被蒙古人殺幹淨了嗎?你知道北方多少城鎮和市集被韃靼殺的連一隻狗都沒剩下?你見過勒索人有勒索木頭和沙袋的?要我是總管大人,我早就......”

他突然停下口來,側著耳朵說道:“聽!”

市丞陪著小心聽了一會,說道:“好像,好像是歌聲.......”

“沒錯。”楊掞放開了市丞,大笑著向大路奔了過去:“他來了,鄭雲鳴來了!”

漫天的朝霞中,大隊人馬的身影在通往沙市的道路上行進著。陣陣歌聲喚醒了沉睡中的居民們。

“三軍個個聽我言,陸戰要勝有真訣。出外打仗要細想,出陣總要分三支。

中軍總要紮的穩,左右兩隊先出去。先用一支打接應,再用一支埋伏定。

大隊駐在山坡上,將官四處好張望。看他來的是哪路,看他去的哪方向。

再看哪裏有伏兵,須防哪路是強將,何處來的真韃子,哪裏扮的假模樣。

件件說清拿的準,人人受教膽氣壯,賊發喊來我不喊,賊放弓箭我不放。

他衝撲來我不怕,等他累了自接仗。起手先陰後手陽,出隊要弱收隊強。

初戰時候似老鼠,越戰越勇似猛虎。韃子退散各自逃,追擊必須兩邊抄。

韃子反撲休要慌,我隊不亂賊自逃,教唱好的得勝歌,保得性命得犒賞。”

晨曦中,每一扇臨街的窗戶被推開了,大人小孩子們都好奇的聚集到街道兩側,看著歌聲嘹亮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走進了沙頭市。

“嘖嘖嘖,聽這歌聲。”有人議論著:“這領軍的肯定是個知道兵法的厲害角色啊。”

“得了吧,我聽鄂州過來的老張說。”又有人反駁說:“領兵的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娃娃,還是個讀聖賢書的讀書人!你看你看,大將走過來了!”

前導軍過後,騎著褐色戰馬的鄭雲鳴領著將領們緩緩的經過街道,鄭雲鳴的臉上覆蓋著銀色的麵廉,讓人完全看不出帶兵者的年紀。

“切,臉都看不到,我看八成是你瞎掰的吧。”

“你不信就算了,我今天已經雇好了船,等會就逃到江南邊去,韃子在厲害總不能過江來追咱。”

爭論聲中楊掞和市丞已經帶著幾名巡檄的頭目站在路邊迎候。

鄭雲鳴翻身下馬,說道:“純父連番操勞辛苦了。”

那市丞聽見鄭雲鳴的略帶青澀的嗓音,心頓時涼了半截。心裏也打起了雇船的主意。

楊掞躬身稟報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您下一聲命令就可以開始。”

鄭雲鳴點頭道:“這裏你的大事已經了結。剩下的全都交給我們吧。你趕緊趕回老營去,幫助陸翁防守,我想韃子大隊不來,總會有小股人馬前來騷擾的。”

楊掞應諾,轉身回去取了自己的坐騎來,和鄭雲鳴匆匆拱手作別。翻身上馬,徑直奔老鴉山方向而去。

“葛老,開始吧。”鄭雲鳴手握著馬鞭對葛懷說道。

葛懷躬身領命,旋即用最大的嗓門喝道:“全軍都有,放下行李,築壘開始!”

土龍軍的士兵火速的行動了起來,大家都明白如果在明天日出之前不能完成防禦工事,蒙古人隨時可能出現在這曠野*全軍一網打盡!

(好吧銅錢這招是狄青武襄公的老把戲,大家就不要吐槽了,長河編輯說收藏太少了,繼續球收藏球紅票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