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樹下的一名大漢笑道:“不過這配方得來的如此輕易,真要佩服大哥的神機妙算。我看就算古來的諸葛亮,張良這些家夥,智計也未必趕得上大哥。就說那知府手中的那把鑰匙吧,我不知道大哥教給了九哥什麽辦法,竟然能從知府看管嚴密的府衙中偷了出來。”
坐在欄杆上麵目猥瑣的小廝笑道:“說開了也沒有什麽,大哥白天混進了知府家的廚房,給知府吃的菜裏微微下了一點瀉藥,等那知府著急如廁的時候,總是會不假思索的將鑰匙交給門口侍候的小廝管理,他又給那小廝下了點*,讓他在一旁睡覺去,讓我冒充小廝站在一邊,鑰匙自然手到擒來了。”
他又笑嘻嘻的說道:“十三妹才真的叫做手到擒來,你把你胸前那兩塊肉給那個軍爺稍微露了一露,這鑰匙自然到手了吧.”
一個打扮的有些**的婦人笑著罵了一句:“你這不懂好賴的醃喒貨,天下間又有幾個男人真的能擋得住這四兩肉的誘惑的?”
正坐在半破的茅屋中的一個老人突然站起身來,說道:“這些話說的也夠了,人生在世哪有沒有弱點的?沒有弱點,那便是聖人了,話說回來,要是世上人人都都是聖人,咱們做剪鐐的還有活路麽?事情既然已經得手,就不要再隨便泄露中間的經過了,要是叫路過的貓兒狗兒聽了去,泄露了機密,豈不是因為口舌而生出了禍端?”
那胖子笑道:“大哥說笑了,這菜園子平日裏鬼影也不見得來一個,怎麽會有人路過聽到?”
那老者閉目歎道:“平日裏我說些什麽,你們總是不當回事,須知踏入江湖休憊懶,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別人不說,就說這長沙城中.......”
他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眾人登時警覺起來。
那老者略略一聽,隨即擺了擺手:“不妨,來的隻有二人,是老三帶著客人來了。”
不就之後,隻看見一個遊方和尚帶著一個裝束整齊的軍士趕了過來。
那老者微微吃了一驚:“您就穿著這身打扮在長沙城裏往來麽?”
那軍士微笑著說道:“這叫燈下黑,現在南人四處隨便調動軍馬,調動的他們自己也混亂了。如今這長沙城中有番號的軍隊就有十幾支,就算是守城兵將,也個個都分辨不清。我這一身裝束,進出長沙城是最方便的。別的不必多說。聽說長沙府已經尋回了火藥配方了?”
那遊方和尚笑道:“這要多謝我們的快手書生,依照貴方指示,我們偷取了配方之後立即抄寫了一份,然後把原件趁著賴文恭一家外出的時候偷偷放到花園裏,將這口黑鍋交給他來背。咱們這裏卻還有謄抄的一份複件在此。”
軍士哈哈大笑,說道:“那賴文恭不識好歹,這麽多年來一直和北邊對著幹,這回也叫他好好吃一番苦頭,那配方呢?”
他說著舉起了手中提著的包袱:“你們要的東西我可是一分不少的帶來了。”
老者微微一笑,說道:“老三,你先查驗一下。”
“慢來。”那軍士喝道:“既然當家的不相信我,我也不能不做個預防。我要先看配方!”
那老者冷笑一聲:“當我是白癡麽?那配方要是被你看去記牢了,就一文不值了。”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裹,打開來,取出一本書冊,從上麵小心的撕去了一頁,交給身邊的大漢,讓他拿給軍士查看。
“這是拿火藥製法的最後一頁,你自拿去看看是不是真貨。”
軍士接過書頁查看,上麵記載著“。。。。然後乃篩選顆粒,取其大小均一為最上,以細眼簸籮篩之,粉末棄去不用。”雲雲,雖然看不明白,但大致上可以分辨出確實是在製備藥物。
他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包裹展開,裏麵是整整齊齊的一百張度牒。
度牒就是官府用於證明僧道尼姑出家的憑證,因為僧道尼姑是出家之人,不用擔任俗人承擔的賦稅和勞役,所以做出家人是當時活不下去的貧苦人和流離百姓的絕好出路之一。
但出家人也是有成本的,他們必須繳納一定的費用,從官府手中獲得這張度牒作為出家身份的象征。官府看到這項收費有利可圖,也就每年固定印刷一定數量的度牒,並且將其出售獲利。
進而演變成國家將這種度牒當做一種資金下發,分撥給地方州郡任其自行售賣,而地方州郡長官們也將其當做一種便宜的支付工具加以使用。度牒就在市麵上輾轉流通,成為一種實質上的貨幣。
“一百張度牒,每張市價十一兩白銀。”那軍士說道:“等配方到了北邊,我們自然會給付剩下的一萬緡。”
老者笑了起來:“看你也是久在江湖之人,規矩不能不明白。幹我們這樁買賣的,怎麽還能有賒欠?”
那軍士也報之以同樣的笑容:“我之所以這樣說,是為了諸位的前途。大汗不日帶兵親征南朝,各位難道以為還可以太太平平的在城中當剪鐐賊?今日給諸位一個為大汗效力的機會,可以作為向大汗證明的進身之階,讓你們這些每日生活在官吏追捕中的賊人,正式成為大蒙古國帶有身份的官員,這樣的前景,豈不是比區區一萬緡更來的有價值麽?”
他每說出一句話,眾人的眼中就多出一份神采。能夠獲得一份軍中的差使,對於這些盜賊出身的低賤之人來說,簡直就是突然間天上落下了元寶那樣的驚喜之事。
那獨目中年人一躍而起,朗聲說道:“你說的可是當真?”
軍士點了點頭:“大汗親口的許諾,怎麽會有假?”
胖子也興奮的說道:“大哥,既然如此,就把配方交給這位先生吧!”
老者卻平靜的問道:“你說這些話,有甚憑據?”
“沒有憑據。”那軍士不慌不忙的答道,“不過你們又能吃什麽虧呢?現在閣下已經有一千兩銀子在手,這件東西,除了北邊之外也不會有人高價收買。安心在這裏等待北邊傳回來的消息不是最好的選擇嗎?”
老者哼了一聲,這廝已經接近是威脅的口氣,這張配方雖然用了不少力氣偷了來,除了蒙古人之外的確沒有太好的買家。即使有人想要,多半也是用來向官府邀功請賞,或者用來跟北邊討價還價。
不過有這百張度牒,的確也不算白策劃這麽一場好局了。
他站起身來,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說道:“既然這樣,料理了斷牆之後的三個小賊,咱們這就交易吧!”
他這一句話,園中二十多個人和斷牆後的三個人一同大驚失色。
鄭雲鳴第一直覺馬上抽出手中寶劍,朝身後看去。果然已經有幾個蒙麵人各持兵器呈半圓形包抄了過來。
宋慈抽出腰間的佩刀,顧騅噌的一聲亮出了藏在袖中的*。三人背靠背的站在一起,慢慢的退到了園子裏。
那軍士一看見鄭雲鳴,登時驚呆了,喜不自勝的喝道:“咱們今天是走了大運了!你知道這手握寶劍的少年郎是誰?是三大王曲出懸賞三萬緡要他首級的荊鄂名將鄭雲鳴!各位,富貴就在眼前啊!”
那老者一驚:“什麽?你說這個人是副都統?”
他蹭的往後一竄,喝道:“風緊,撤了!”說著縱身朝大街的方向逃去。
剪鐐賊的想法,和細作稍有不同。細作經常需要執行某些特殊的任務,所以有時候必須冒著生命危險去和敵人戰鬥。剪鐐賊的考慮則是絕對的安全第一,當他們有把握除掉對方且絕對不留後患的時候才會考慮到用武力的方式解決,一旦發現使用武力會給自己惹上麻煩,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戰鬥,而是會選擇逃亡的。
當那賊首發現斷牆背後的三人,以為最多是衙門的捕快或者隻是發現了自己行蹤的路人,所以安排下人手想將三人殺死,屍體丟到井中也就是了,可是當他發現麵對的竟然是荊湖的一個都統,他雖然不知道這都統是如何潛入這裏的,但多年來養成的竊盜直覺卻在告訴著他,危險已經迫在眉睫了。
這老者的直覺完全沒有錯,但卻已經稍嫌太晚了。他還沒有跑出幾步路,四下裏突然齊聲發喊,無數人的從四麵八方朝著菜園湧了過來。
這些人手中都拿著棍棒短刀,服色各自不同,但相同的是在胸前都別有一朵山茶花。人群將菜園團團包圍,大聲呼喝叫罵著,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哪一頭的助力。
鄭雲鳴低聲問顧騅道:“這是怎麽回事?”
“我說了,在這長沙城中必須得借助點本地的力量才可以。”顧騅朗聲喝道:“眾家兄弟!這一夥就是偷竊火藥配方,陷害莊主的剪鐐賊!那個穿著招軍布衫的是蒙古人的探子!他們現在正準備交易火藥配方,拿去獻給韃子!”
人群發出憤怒的吼叫聲,慢慢的朝著園中的這一夥人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