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陵,你再忍忍,大夫很快就過來了。”白汐景看著臉色煞白的少陵不由得一陣心疼,特別是想著最近一個月來每每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少陵總是變著法子想要逗她開心。而她卻是不知道如何表現自己的情感,回應都是有些淡漠。
不想才幾天的時間,那個笑意盈盈的小少年卻是變成了這麽一副模樣。
許是疼的厲害,少陵一直流著冷汗,白汐景不斷地用毛巾為他擦拭著,可是卻絲毫不見效果。而且少陵一直都在小聲的哭泣著,與平日裏假裝哭泣的模樣完全不同,他把聲音壓的很低,而且一直緊緊地咬著嘴唇,似在壓抑著,隻是默默地流著眼淚。
“喃,少陵,如果疼得厲害就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白汐景伸手為少陵拭去臉頰上的眼淚,溫柔的疼惜的開口道。
一直蜷縮成一團默默哭泣的少陵,在聽到白汐景的話語後,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便忽然轉過身來一把摟住了白汐景的脖子,撲到白汐景的懷裏大哭了起來:“美人姐姐,我好害怕,我好疼啊,為什麽遠哥哥還不回來?”
滾燙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汐景的衣襟上,白汐景慢慢的收回手臂將少陵回抱住了,她這才發現先原來懷裏的這個孩子這麽小,這麽瘦,也這麽脆弱。看著哭的泣不成聲的少陵,白汐景輕柔的低聲安慰道:“少陵乖,不要怕,哥哥很快就會回來的。”
“美人姐姐,我好疼啊,我會不會……死啊?會死麽?”少陵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恐懼和害怕。
“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少陵這麽乖,這麽善良,怎麽會死呢。”想著少陵在自己來之前,竟是一個人躲在被窩裏默默地發著抖,害怕著,沒有一個人可以安慰他,沒有人給他安全感,自己最親近的人誰都不在。不過是五六歲大的孩子,卻是一個人默默地承受著一切。白汐景心裏竟是有些酸楚,仿佛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一般。
“美人姐姐,我害怕啊,我疼,為什麽大家都不在?遠哥哥……遠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馬上就回來了,很快,很快……”白汐景輕聲安慰道,心裏卻是有些著急,方思遠根本不知道去了哪裏,別院裏的人根本尋不到他,說什麽他快回來了,不過是她的謊話罷了。
“公……小姐,大夫來了!”思琴急急忙忙的扯著一位白胡子老頭跑進了屋子裏,見著白汐景立在床頭,忙開口道。
白汐景聞言眼睛一亮,先是小心翼翼的哄著少陵躺在床上,然後這才招了大夫過來:“張大夫,這邊。”
“美人姐姐,我怕……”許是小孩子天生就對大夫有一種恐懼心理,少陵一見到大夫,就不禁抖得更厲害了。
“別怕別怕,讓大夫看一看,很快就不痛了。”白汐景麵上浮起一絲柔和的笑意哄著少陵,奈何少陵雖然怯生生的點了點頭,卻仍是一副害怕的模樣,白汐景無奈,隻好坐在床頭,伸出自己的左手牽住了少陵的小手。
少陵這才安心的沒有再顫抖的那麽厲害了。
張大夫上前執起少陵的手,認真的仔細的把了脈後,卻是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白汐景見狀,心裏“咯噔”一聲,一種不好的預感驀地浮上心頭。
張大夫見少陵明明疼的厲害,卻仍然睜大了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心裏一陣不忍,沉默了一會才開口道:“小姐,我們外麵說話。”
白汐景一聽大夫如此一說,心裏那不好的預感愈加強烈了。隻見她眉頭微微一蹙,點了點頭應道:“好。”
白汐景剛想起身,卻不想少陵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一張疼的煞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了一絲不符合年齡的認真:“美人姐姐,你們不說與我聽,是不是意味著……我要死了?會死的,對不對?”
“怎麽會,少陵才不會死呢……”白汐景驚訝於少陵的敏感,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淡笑著搖了搖頭,一副真的沒事的樣子。
“騙子!”少陵聞言卻是忽然眼睛一瞪,氣衝衝的說出這麽一句話來,然後猛的便甩開了白汐景的手,神色居然有些冷淡。
“少陵……”
“不要跟我說話,美人姐姐是騙子,我要死了對不對,為什麽不敢說給我聽?你們大人最討厭了!總是自以為自己很溫柔,你們都是騙子!”少陵猛的轉過身去背對著白汐景,抱著自己的大聲地吼道,可是說完話以後卻又是疼的厲害,蜷縮成了一團。
白汐景安靜的看著床上那個瑟瑟發抖的聲影,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
倒是一旁的思琴看不下去了,開口就要為白汐景說話:“你這小子怎地這不能不識好歹,我家小姐好心……”
“思琴,別說了。”思琴的話還沒有說完,卻見白汐景忽然開口攔住了。
白汐景默默的歎了一口氣,聲音卻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溫柔了,甚至有些冷意:“你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反正動不動就說什麽死啊死的人最討厭了。”
說完白汐景竟是像是在和少陵賭氣一般,也是冷淡的轉過身去,要和大夫走出屋子說話。
感覺到白汐景離開的少陵,不知道為何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可是,可是那明明不是真心話,為什麽……為什麽美人姐姐不來安慰他,還生了他的氣?會不會她再也不想理他了?
如此想著的少陵,隻覺得自己的肚子疼得更厲害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疼,還是因為白汐景,少陵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聽著屋子裏傳來的少陵的哭聲,白汐景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她深深呼出一口氣,這才看向張大夫開口問道:“究竟是什麽病?很嚴重麽?”
張大夫聞言神色有些複雜的點了點頭道:“是腸癰。很嚴重。腸癰之發生,係因外邪侵襲,壅熱腸腑;飲食不節,損及脾胃;飽食後暴急奔走或憂思惱怒,氣機受阻等,導致腸腑傳導失職,氣血瘀滯,敗血濁氣壅遏,濕熱積滯腸間,發而為腸癰。如熱毒過盛,則敗肉腐敗,化而為膿。”
張大夫雖然醫術精通,每每診治之時,卻從來不分對象的要背上一大段醫理來,用來表明自己真的很懂醫術。
“無法醫治麽?”白汐景卻是無暇細聽,開口就問重點。
“隻有以理氣、化瘀為手段,配以針灸。隻是……”張大夫忽然皺了皺眉,還伸手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子,似乎有些猶豫。
“隻是什麽?但說無妨。”
“隻是,這小公子的病症突發的太急,老夫也隻能暫時為他止痛,穩住病情,要根治的話……老夫隻怕無能為力。”張大夫搖了搖頭說道。
“無能為力是什麽意思?”白汐景聞言神色一沉,一雙眼睛黑得有些瘮人。
張大夫聞言再次歎了一口氣道:“若不是葉國醫術在四國中最高,隻怕小公子連暫時穩定病情都做不到。恕老夫直言,除非發生奇跡,要不然還是準備好……後事吧。”
張大夫此話一出,白汐景的麵色不禁一白,連帶著自己的步子一個不穩,向著身後退了兩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小姐若是不信,可以請其他大夫來醫治。”雖然於心不忍,張大夫仍是實事求是的開口道。
白汐景緩緩地點了點頭後,這才慢慢開口道:“先給他穩住病情吧,拜托你了,大夫。”
“救人是大夫的職責,小姐不必言謝。”張大夫點了點頭,白汐景忙喚來王福,讓他帶著張大夫去準備藥材去了。
和張大夫談完話後,白汐景一直沒有進屋子裏去,隻是靜靜地站在門邊,聽著少陵委屈的哭泣著。甚至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睛裏也跟著起了一層水霧。
其實……她是明白的,少陵的害怕,少陵的無助,少陵的孤單,他隻是單純的想要找個人依靠一下,他其實隻是害怕自己會一個人孤單地死去,他會怕啊,因為他還那麽小。可是就是因為太過了解,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感情才好。
她真的是一點都不溫柔呢。
而且還說了那麽令人討厭的話。
少陵他哭得那麽傷心,應該是真的討厭她了吧,自己若是進去,他會不會說什麽再也不想見到她之類的話呢?
這樣的想著,白汐景忽然覺得自己好無力。那個時候的自己,是不是也曾這樣的哭著,然後盼望著一個溫柔的人出現在自己的麵前,伸出他的手來,告訴她不要害怕呢?
張大夫帶著藥材和金針進去了屋子裏,過了許久才滿頭大汗的出來了。也不多說什麽,隻是對著白汐景點了點頭道:“小公子現在睡著了,小姐若是在意,便進去看看吧。”
白汐景聞言一愣,卻是沒有動作。
不想平日裏有些老學究和古怪的張大夫,首次露出一種溫柔的表情說道:“小姐,有些東西,不好好的說出來的話,沒有人會明白的。你的心意,有好好的傳達出去嗎?”
說完張大夫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嘲諷的一笑,然後搖了搖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