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一路無話,靜靜地並肩而走,麵上的神情也越來越柔和,不似剛剛那般尷尬。而方思遠雖然說了是有話要說與白汐景,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汐景的錯覺,她總覺得方思遠似乎有些不高興,即使麵上一片柔和。

“那個……對不起……”白汐景明明是想要問“你要和我說什麽”的,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在看到他在在月光下顯得棱角分明略帶冷毅的側臉後,脫口而出的便成了這麽一句話。

此話一出,方思遠不禁腳步一頓,似乎有些詫異。

“什麽對不起?”方思遠眉峰微微一凝道。

什麽都對不起,雖然白汐景很想這麽說,但是因著方思遠這麽正兒八經的問道,她倒不好意思這麽回答了。隻好微微低下頭去,用腳尖踢了踢路上的小石子,似在思量怎麽回答才好。

“嗯?”良久沒有聽到白汐景回話,方思遠忽然轉過頭去“看”向白汐景的方向。

汐景明明知道方思遠根本看不見,卻不由得的小臉一紅,心裏的想法隨即也脫口而出:“就是好像讓你不愉快了,對不起,各種對不起,全部都對不起。”

總之先道歉就對了。

方思遠聞言不禁驚詫的停下了自己的腳步,半餉才反應過來:“我沒有不愉快,你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

白汐景抬頭看了一眼方思遠,卻仍是覺得他有些不自然,果然還是生氣了吧?隻是礙於她與少陵之間的關係不好明說罷了。

如此想著白汐景頓時有些泄氣的歎了一口氣,然後默默地向著自家別院的方向走去。

“我……我沒有不愉快。”似乎感覺到了白汐景的心緒,方思遠再次開了口道,語氣裏是少有的認真。

“嗯?”白汐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哪裏有仔細聽方思遠說什麽,所以被方思遠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弄的愣住了。

但見她慢慢回過頭去,看向離著自己有兩三步遠的方思遠。而方思遠卻是頭微微偏向一邊,避開了她的視線,臉上似有紅暈,可是在這朦朧的月色裏卻是讓人看不清楚,白汐景也隻晃了一眼,沒有注意到。

“我隻是不知道說些什麽,沒有生氣。”雖然已經是二十有二的年紀,但是方思遠卻因著為人淡漠,不太習慣和女子接觸,所以自然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麽話題才好。卻不想自己這樣竟讓白汐景誤會他生氣了。

白汐景不想性子冷淡的方思遠居然會將一句不甚緊要的話認真的重複了三遍,心裏微微一熱,清豔的臉上揚起一絲好看的笑容點了點頭道:“嗯。”

兩個人又再次安靜下來,隻是這次他們之間的氣氛卻比著剛才要柔和了許多。眼看著就要走到自己別院了,白汐景忙停下了步子道:“已經到了,便送到這裏吧,謝謝。”

若是讓葉凜安插到別院裏的人看到方思遠,指不定會給他帶來麻煩,而且現在四國局勢緊張,方國的前世子出現在葉國國都,隻怕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便會引來一陣血雨腥風和權力爭鬥。

“嗯。”方思遠點了點頭,也停下來了自己的步子。

白汐景本來想要說一句“再見”的,這也是無可厚非的,可是許是自己心裏的緣故總覺得這句話說出去後就帶上了別的意味,像是期盼著下次見麵一般。所以便生生的將這句話咽回了喉嚨裏,轉身就要離開。

“再見。”白汐景剛剛轉過身去,身後卻忽然響起了方思遠的聲音,他的聲音一如平日裏的淡漠,沒有任何的情緒起伏,甚至隻是禮節性的客套話罷了,可是白汐景卻被他這麽一句話勾的心弦一動,跨出的腳堪堪的停在了那裏。

心中的情緒不斷起伏著,白汐景隻覺得有什麽一直在壓抑的東西似乎在破土而出,即將要在心裏萌芽生長。調整了一下紊亂的心緒,白汐景這才壓低了聲音道:“嗯,再見。”

明明是最簡單的句子,可是為何卻像是做一種承諾一般呢?

白汐景不再去管自己身後的方思遠,她緩緩舒出一口氣,抬腳就要走,她覺得自己再不快點離開方思遠身邊,自己一直不想要察覺到的情感便要湧現出來了。

而方思遠這次也沒有再說話,白汐景不自覺地將步伐加快了一些,卻不想自己這才走出了不到五步,卻被人一把拉住了手。

那隻手很大,大到可以將她的手包裹在手心裏,但是那隻手也很涼,如這深秋裏的秋夜般。明明是冰涼的觸感,白汐景卻是覺得從那隻冰涼的手碰到的地方開始,微微發著熱,然後慢慢傳遍全身,引得心髒也跟著一陣不規則的跳動。

“怎……怎麽了?”不用回頭白汐景也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

“剛剛隻顧著和你說話,卻是正事給忘了。”方思遠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白汐景聞言不由得一愣,隻顧著和她說話?要知道他們一路上說的話加起來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其他的時間都是沉默好不好,就這樣他還能把正事給忘了,白汐景不禁有些無語。但是因著手一直被他牽著,又覺得別扭,忙試著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這才開口問道:“什麽正事?”

方思遠也不介意她將手收了回去,隻是向著她走近了一步後,這才開口道:“你的膳食都是誰負責的?”

“膳食?”白汐景不料方思遠問的是這個,先是愣了一愣,不知道他忽然問這個幹什麽。但是見方思遠的神色很是認真,不像是愛玩笑的樣子,遂誠實的回答道:“皆是別院的廚房準備的。”

“廚子是自己帶來的?”

“不,是在這邊找的人,有問題麽?”白汐景隱約聽出了這話裏的意思,忙開口詢問道。

“嗯,今日你摔倒之時,無意間摸到了你的脈象,雖然看似平穩,但是時而卻有些異樣,症狀很輕,應是今日才出現的。”方思遠沉聲道。

白汐景不禁皺了皺眉,思量著別院裏的事情,這才憶起,這個別院裏的廚子似乎都是葉凜給她的,說是都來自宮裏。

“你近日裏可有什麽不對勁?”

白汐景緩緩地搖了搖頭,正準備說“沒什麽”的時候卻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來,有些驚訝的開口道:“近日裏身子乏得很,精神也不好,很快就累了,就連睡眠也比以往沉得些。”

起初她隻當是自己剛到葉國水土不服罷了,可是一想起葉凜近日來的不對勁,還有翠珠的事情,她隱隱的察覺到了什麽,可是這念頭卻是一閃而過,快的她根本來不及抓住。

“果然。”方思遠不由得眉頭一蹙:“若我沒有料錯,隻怕你中了半月毒,此毒會讓人日漸無力,精神不佳,困乏,實質性的傷害倒是不大。而此毒也隻能通過飲食下給人,所以,多注意一下自己周圍的人。”

白汐景身邊慣常伺候的人便是思琴,端茶送水皆是她一手包辦,但是思琴她信得過,自然不會是她。那麽真的是那幾個廚子不成?

白汐景緩緩吸了一口氣,現在她還不能自亂陣腳,要回去安安查探才是,免得打草驚蛇。若不是方思遠提醒,隻怕白汐景差點就忘了自己的處境了。這次回去定要好好地看一看到底有哪些人能接觸到她要用的東西,和她的飲食。

“謝謝。”白汐景真誠的對著方思遠道了一聲謝。

方思遠隻是淡淡的點了點頭,然後便輕甩衣袖,轉身離開了。白汐景看著方思遠離開的背影,半餉才回過神來,慢慢的向著自己的別院走去。

剛走到門口,白汐景便看見了一直站在石獅子的陰影裏雙手環胸抱劍的杜康。似乎感覺到白汐景的到來,杜康緩緩地從陰影裏走出,俊逸的臉上慢慢揚起一絲微笑:“公主,在故人家中玩的可還盡心?”

聽杜康這麽一問,白汐景便知曉了杜康看到了方思遠。白汐景也不避諱:“嗯,還好。”

杜康走到白汐景身邊,剛剛揚起的笑意已經收了起來,恢複了平日裏的麵無表情:“公主有事便說出來吧,莫要如此皺著眉頭。”

杜康他總是這樣,知道她什麽時候開心,什麽時候不開心。也知道她什麽時候是真的高興,什麽時候是真的難過。

“喃,杜康,我忽然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別人了,身邊的人來來往往那麽多,誰是真心,誰是假意呢?”白汐景眼睛裏似是起了一場終年不散的大霧一般。

“公主怎麽忽然有了此問?”

“杜康,我中毒了。”白汐景慢慢抬起頭來,心裏明明不舒服,可是麵上卻是生生的扯出了一個笑意來。

杜康抱著劍的手一頓,神色驀地變得有些沉,一雙眼睛隱含危險的怒意微微一眯。“公主,你露出這般的笑意是想讓我難受麽?”

“嗯?”白汐景不解的挑了挑眉。

杜康卻已經轉過了頭去,淡淡的開口道:“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