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琴聽從白汐景的吩咐,命人用一個小籃子將柿子裝好給了小男孩,並讓丫鬟將小男孩送回了家去。這才發現小男孩竟是住在他們的隔壁的別院中。

因著那個別院一直都很安靜,也不曾見誰出過門來,所以他們便一直以為那個別院是空置的,卻不想裏麵居然住了人,而且聽小男孩的意思,他們竟是比他們要早一些搬過來。

小男孩一回到自己的別院,便捧著籃子向著別院的最深處興高采烈的衝去,而一路上雖有小廝和丫鬟卻都像是見過了這副模樣般,沒有一人上前來阻攔,任由那個小男孩徑直的跑向了別院西側的花園裏。

午後的花園裏,空氣裏夾雜著一絲菊花淡淡的雅香,灼人的陽光卻被高大的樹枝遮住,隻投下斑斑駁駁的陰影,風一吹,陰影微微一動,如同人心裏那明明滅滅的悲喜一般。許是因著這些原因,整個花園給人一種安靜淡然的感覺,仿佛隻有這裏的時間流轉的最慢。

在花園一角的涼亭內,一個男子微微斜著身子靠在榻上,他的臉掩藏在陰影裏,卻是看不清,隻是一襲如雪的白衣卻是這院裏最為亮麗的一道風景。

“遠哥哥,遠哥哥……”小男孩提著籃子快步的就向著那個白衣男子跑去,白衣男子聽到了他的聲音,這才慢慢回過頭來,輕輕一笑道:“作甚跑得這麽急?”

“遠哥哥,你可知道我們隔壁的別院裏搬進來了一個漂亮的姐姐?除了遠哥哥,這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人了,而且那個姐姐可有意思了。”小男孩見白衣男子對著自己輕輕一笑,忙將柿子放在一旁,跑了過去撲在白衣男子的膝蓋上說著話。

“我倒說今日怎地沒有見著你的身影,卻不想你竟是跑到隔壁去了。少陵,我讓你抄寫的詩文可有抄好?”白衣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清淺如水,可是卻讓那個叫做少陵的男孩不由自主的嘟起了嘴。

“遠哥哥……”小男孩也不將話說完,隻是用著一種可憐兮兮,竟似哀求的聲音喚了一聲白衣男子。

“少陵,你這招對我無用。”白衣男子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一副完全不買賬的樣子:“既然你閑的慌,便再去將詩文抄寫五遍。”

“五遍?我前麵那十遍都還沒有抄完……”

“十遍。”白衣男子驀地打斷小男孩的話語,麵無表情的吐出兩個字來。一時間剛剛還滿臉興奮雀躍的小男孩就像霜打過的茄子一樣,焉了。也不敢再出聲反駁,就怕自己再多說兩句,下一次他的遠哥哥就要說二十遍了。

“剛剛還覺得那姐姐和遠哥哥很相像,都看得透我的這些假裝,現在想來還是姐姐好一些,至少最後她還是把柿子給我了,哪像遠哥哥這般……”少陵一個人在旁嘀嘀咕咕的說道,可是一對上白衣男子的那雙眼睛後,卻不禁歎了一口氣。

少陵慢慢地從男子的膝上爬了起來,然後甚為乖巧的去將柿子拿了過來,細心地剝好了以後遞給白衣男子道:“遠哥哥,吃柿子。”

兩個人相對無言的吃完柿子以後,少陵忽然伸出手來覆上了男子的眼睛,語氣裏麵帶著一絲心疼的道:“遠哥哥,這葉國的大夫真的行麽?為什麽遠哥哥現在還是看不見?”

白衣男子聞言一怔,隨即卻是淡淡一笑道:“不妨事,你莫要擔心這些。”似乎感受到小男孩的情緒,白衣男子不動聲色的轉移著話題道:“你剛剛說的那個姐姐如何有意思了?”

少陵聞言,精致的小臉上忽的就掛上了一絲燦然的笑容,忙將自己去偷柿子,還有白汐景對他說的那些話一一的都說給了男子聽,說到最後少陵還咯咯一笑道:“遠哥哥,你覺得這個姐姐如何?”

男子聞言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詫異的神色,現在聽少陵如此一問,不禁有些失笑道:“雖然我對你口中的那位姐姐竟然會對一個小孩子說出這樣的話來感到很詫異,但是,我更詫異的是你的反應。”

少陵聞言,臉上天真的表情退卻了不少,甚至還帶著這個年齡的孩子不該有的悲傷道:“因為……因為一直對自己說的話,終於有一個人親口說給自己聽,我很感動。”

白衣男子雖然看不到少陵現在的表情,卻也是聽出了他語氣裏潛藏的情緒,也不去再責怪小男孩這莫名其妙的感動,隻是伸手摸了摸小男孩的頭發,溫柔而帶著一絲疼惜。

許是玩了大半天,小男孩不一會兒就趴在男子的膝蓋上睡著了。白衣男子這才招了招手,喚來一個丫鬟將少陵抱回了自己的房間去。

“蘇青。”白衣男子緩緩地開口道。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剛剛還沒有任何人影的亭子外便忽然出現了一個勁裝的藍衣男子:“公子,有何吩咐?”

“去查查看隔壁別院裏究竟是住的是什麽人。”

“是。”藍衣男子應聲就要退下,可是突然白衣男子卻忽然搖了搖頭製止了他的行動。蘇青有些不解,但是也不敢輕舉妄動,仍是端端正正的跪在亭子外。

從隔壁的別院裏隱隱聽得到一段琴聲,蘇青並不通曉音律,可是卻莫名的覺得這琴曲甚為好聽,明明悠揚淡然的曲子,卻不知為何有一種讓聞者傷心,聽者斷腸的滄桑感。仔細一看白衣男子的神情,他似乎也在專注的聽著這首曲子。

待琴曲停下來以後,蘇青這才行了一禮道:“屬下這就去查探。”

“不用了。”白衣男子卻是忽然搖了搖頭,然後緩緩的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是她。”

蘇青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了男子一眼,似乎有些不明白為什麽男子不過是聽到了琴聲就明白了隔壁的別院裏是誰人居住。可是縱然心裏有千般疑問,麵上卻是不敢表露分毫。

“蘇青,為何白國公主抵達葉國的事情無人向我回報?”白衣男子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冰冷,但是麵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

“回公子的話,屬下自認為此事並不緊要,主上這幾日又……所以並未稟報。”

“並不緊要?”白衣男子聞言卻是眉頭微微一蹙:“我倒不知道何時這些事竟是交由你麽來判斷是否緊要了!怎麽,覺得我眼睛看不見便要造反了不成?”

“屬下不敢,屬下知罪,請公子責罰。”蘇青麵色一變,慌忙的磕了三個響頭道,奈何白衣男子的表情仍舊是淡淡的,並沒有發怒,也沒有原諒。

“僅此一次。”過了許久白衣男子才淡淡的說出這麽一句話來,蘇青忙磕頭謝了恩。“把你知道的關於白國汐景公主與葉凜之事,事無巨細一一稟報上來。”

“是。”蘇青哪裏還敢隱而不報,便將這些日子收到的情報一一告知於了白衣男子,卻不想白衣男子聽完以後,麵色似乎變得有些黯淡,可是若仔細一看卻又覺得他根本沒有任何表情變化。

“公子?”

“還有何事?”白衣男子緩緩舒出一口氣,慢騰騰的開口問道。

“剛剛收到消息,娉婷公主有了身孕。”蘇青恭敬的開口道。

白衣男子聞言似乎愣了半餉,可是麵上卻是沒有多大的歡喜之情,反而有些無奈的苦笑了一下道:“是麽?將楊林和嘯月派過去暗中護著吧,注意別引起葉凜的注意。”

“是,屬下明白。”蘇青領命而走,而白衣男子卻似倦了一般微微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才招呼來一名小廝吩咐道:“既然少陵收了隔壁的柿子,便送一些冰鎮的雪梨過去吧。”

小廝應聲而走,白衣男子這才慢慢站起身來,秋風一吹,他白色的衣袍便被拂起,竟有一種羽化成仙的感覺:“白汐景……麽?”

白衣男子還在細想之時,卻聽得有腳步聲響起:“什麽事?”

“公子,娉婷公主來了。”丫鬟的聲音在亭子外響起。

“知曉了,請進來吧。”雖然對方娉婷的忽然到訪感到有一絲的詫異,不過男子卻還是命人將她請了進來。

“哥,我來了。”清越的女聲在伴隨著輕移的腳步聲響起,即使看不到,男子也知道方娉婷走到了他的麵前。

“既然有了身孕,何不在府裏安養,怎地跑到我這裏來了?”雖然說出的話來沒有多大的情緒起伏,可是語調裏卻有一絲溫柔之意。

方娉婷聞言淺淺一笑道:“在府裏也是閑著,倒不如過來陪哥哥說說話。對了,哥哥,你可知道她來了?”

“嗯,剛剛知曉了。你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情?”

“自然不隻是這件事情,隻是……我忽然想問問一個困擾了我許久的問題,還請哥哥幫著解惑才是。”方娉婷淺淺一笑,隻是一雙銳利的眸子直盯盯的看著男子。“因著我遠嫁葉國,方國的事情我多數也都隻是聽聞而來,但是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想知道答案,那便是……哥哥你拒婚的理由是什麽?”

白衣男子聞言身形一怔,卻是沒有開口說話。

“哥哥從來都不是衝動之人,再說身為帝王家,婚姻大事哪裏由得了我們做主。哥哥你這般聰明的人為何要在大殿之上拒婚呢?就算娶了那個女子又如何?你的理由,你要拒絕這樁婚事的理由究竟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