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凜沒有理會葉舒河的話,也沒有再去看那秦姬一眼。他隻是忽然覺得累了,好累好累。他慢慢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讓自己心裏的情緒流露出來,輕聲的接近呢喃的開口道:“本王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先退下吧。”

“王兄,汐景公主……”葉舒河似乎有話要說,神情竟是有些複雜。

葉凜卻仍是閉著眼睛,極為疲倦的開口道:“都出去。”

葉舒河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卻是不再多說話隻是揮了揮手,那侍衛便押著秦姬退了出去,他眉頭微微一蹙卻是也不再多話,帶著剩下的侍衛走了出去。

誰也沒有聽到葉舒河在轉身走出房門時那句似有些悲憫而無奈的聲音,他說:“當真癡兒。”

眾人退去,滿是寂靜。屋內微微搖晃的燭火映照著葉凜雙目緊閉的容顏,這才發現他竟是一直定定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仿佛隻有這樣才好受一點。一陣風起,屋裏的燭光似要熄滅一般,可是搖曳半餉後卻又重新亮了起來,隻餘燈芯在一室寂靜中發出“劈啪”的聲響。

“你真的走了麽……汐兒……”葉凜的聲音很輕,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的言語吹散一般。他輕輕的嗅了嗅這裏的空氣,仿佛這裏還殘留著白汐景的氣息一般,他伸出手來徒勞的想要抓住什麽,可是睜開眼睛一看,自己的手中卻不過是一片虛無。

“汐兒,你利用秦姬既報複了秦姬以前辱你,也報複了我麽?汐兒,這不公平。你若當真恨我,便應該留在我身邊看著我如何死去才是,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離開呢?”葉凜的手慢慢握緊,一張臉漸漸蒼白。

不管說什麽,做什麽,隻是希望能將你留在身邊罷了,哪怕是怨著恨著也罷,這都不重要,隻要她在身邊就好。

可是現在連她都走了。

“你這樣走了,可知道我便是再想護你,也不能了。”葉凜絕美的臉上帶著一絲濃濃的無奈,失望,不甘卻又落寞而哀傷。

他就這樣以手撐著頭看著這滿室的燭光,俊美的容顏上的情緒卻是慢慢收斂,最終歸於了一片平靜之中。他慢慢的從袖子裏掏出一方手帕,那上麵還繡著美麗而妖豔的紅葉,這是她交給他的,即使他知道這方帕子不過是她信手給他的,可是他卻鬼使神差的一直貼身帶著:“我跟你說了很多遍我喜歡你,可是……你不信,你把那當做個笑話,可知我心裏的感受?”

“不,你不知道,是我忘了,忘了你的目光從來都不曾在我身上停留。”

心裏越來越煩悶,焦躁,不安,可是麵上的表情卻愈加冷靜和淡漠,葉凜靜靜地看著自己手上的那方帕子,本想將它撕碎開來,可是終是不忍,重新將這手帕揣回了袖中,然後慢慢站起了身來,燭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卻隻有孤單的一個人,像日晷的指針般,指向未知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了她的那句話,她說:“我祝你坐擁萬裏江山,享受無邊孤單,大王。”

他的眼睛慢慢地閉上,複而又重新睜開,隻是這一次那雙漆黑的眼睛裏便再也看不出任何情緒。他將自己的背脊挺得直直的,驕傲而堅毅的推開門走出了門去,看著在一旁站著的葉舒河,緩緩地開口道:“你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本王。”

葉舒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是忽然跪在了葉凜的麵前,開口道:“是舒河放走了汐景公主,請王兄降罪。”

原來剛開始的杜康不過是個幌子,意在將葉凜引開,而且北門最為薄弱,要想留住白汐景一行人,葉凜必定會調侍衛前往北門,如此其他地方防守便弱了。而白汐景也趁亂被方思遠接走了。當然要完成這一係列的事情,宮裏若是沒有接應定是沒有這麽容易,而這宮裏給白汐景逃走幫了大忙的便是葉舒河。

葉凜聞言眸色忽的變的很是深沉,他定定的看著葉舒河,身上驀地散發出一股壓力,壓得葉舒河幾乎不敢抬頭去看葉凜現在究竟是什麽表情。

“為什麽這麽做?”葉凜冷著聲音開口道。

葉舒河卻是沉默不答,仍是跪在地上,一雙眸子定定的看著自己麵前的地麵。

“說!”葉凜的眸子一冷。

“王兄恕罪,其中的理由舒河萬萬說不得。”葉舒河搖了搖頭堅持道。

葉凜自小與葉舒河一起長大,怎麽會看不懂他現在麵上的表情到底是什麽意思,隻怕不管他怎麽詢問,他都是不會說的。葉凜慢慢抬頭看了一眼黑的有些瘮人的天空,又低下頭去看了一眼葉舒河,最終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私自放走汐景公主,這罪隻怕不得不追究,但念在你救了本王一命,從現在起收回你手中所有的兵權,麵壁思過三個月。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離開你的府邸。”

“是。”葉舒河答道,隨即便將兵符從自己的懷中掏了出來,恭恭敬敬的交給了葉凜。葉凜收過兵符後,目光中似乎有什麽在波動,可是卻在下一個瞬間歸於了一片平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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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已經逃脫葉國王宮的白汐景,正被方思遠護著出了城去,眼看著葉國的都城離著自己越來越遠,白汐景忽然歎了一口氣有些擔心的開口道:“杜康為何還沒有追上來?”

方思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馬車外的景色,沉穩的開口道:“許是有什麽事情耽擱了,現在是不可能回去找他了,他知曉我們的路線,定會趕上來的。”

白汐景抬頭看著方思遠,現在的方思遠易容成了一個普通女子的模樣,若是平日裏白汐景也許還會想笑上一笑,但是現在她的心裏不僅緊張而且心裏麵莫名的覺得不安。方思遠隻是說杜康為他們引開追兵去了,其他的都沒有提,可是,她卻知道這其中定是有著太大的危險。

似乎知道白汐景在想什麽,方思遠直起她的手輕聲道:“汐景,你要相信他。”

白汐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點了點頭應道:“嗯。”

“這些日子你也累了,睡吧。”他的聲音輕柔而溫柔,他伸出手來將白汐景圈進懷裏,任由她靠著自己的胸膛。似乎是感覺到白汐景又瘦了一圈,他的眸色一黯,很是心疼的將白汐景抱的更緊了一些:“對不起,汐景,這麽晚才將你接回來,對不起。”

聞著方思遠身上的熟悉的味道,白汐景緊繃了數日的神經終於得以放鬆,她伸出手環住方思遠的腰,輕輕的開口道:“謝謝你。”

雖然方思遠不曾說,但是白汐景卻是知道她身上背負的重擔不比任何人輕,可是就算如此方思遠仍然願意冒險將她接了出來,而且就因為她的一句“想家”,竟是動用了他的大半勢力要護送她回白國。

這樣意味著什麽,她最是清楚,他為她放棄了太多的東西,卻又從不向她求的什麽,就像這一次他絕口不提他身上為她受了傷。若不是靠的如此近,她怎麽會聞得到他身上淡淡的血氣。

白汐景在他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這才慢慢開口道:“我在葉國王宮清醒過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接我的。而你來了,真好。”

方思遠聞言也是輕輕一笑,然後側過身來在白汐景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汐景,你這是在引誘我。”

白汐景也不否認,隻是淡淡一笑,然後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夢裏縈繞著的是方思遠身上淡淡的馨香,以及馬車軲轆軲轆的聲音,她似乎聽見方思遠在輕輕地說著:“睡吧,睡醒了,我們就到家了。”

白汐景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清晨了,他們沒有住在客棧,而是隨便找了一戶老實的農家住著,許是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地方,白汐景隻覺得自己渾身疼得厲害,很不舒服。但是看到農家那個婦人一臉淳樸的笑容時,便也釋然了。

隻是白汐景怎麽也沒有想到,方思遠居然還是一身女裝打扮,她站在門口看著他,忽然有些想笑。隻是自己還沒笑出來,那農家的婦人卻是先看著方思遠開了口道:“穆姑娘起的可真早。”

一聽到姑娘那兩個字,白汐景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卻惹得方思遠翻了一個白眼。

“不過說起來,你們是親姐妹麽?怎麽身高差這麽多。”婦人繼續開口道。

這次輪到白汐景很想翻個白眼,廢話,方思遠要是跟她一樣高,那還得了。

二人吃過早飯後,方思遠這才拉著白汐景回了房間,白汐景看著方思遠關門,忙自己蹲在一個角落裏去了,見方思遠轉過身來,她馬上舉起手來甚是無辜的開口道:“我錯了,我知道自己錯了。”

“哦,是麽?那麽就來接受懲罰吧?過來。”

“不要,除非你答應不對我做奇怪的事情。”白汐景慌忙的搖了搖頭開口道。

“那怎麽可能。”方思遠忒為誠實的開口回道。

白汐景忙抱著頭縮在角落的陰影裏,甚為怨念。

方思遠卻不顧白汐景的怨念,一把撈起角落裏的白汐景,在她臉上親了親,這才開口道:“葉凜來追我們了,隻是暫時被我的手下引開了視線,但是不代表我們就安全了。隻怕……我們不能再等杜康了,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