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番外五

一並肩而戰

“大司徒還是少說為妙,當日在旬邑之時,不顧免戰牌而攻打敵軍,實為我輩不齒!”賈誼慷慨激昂道,“太後,陛下,大司徒人品低劣,實在有違君子之風。大司徒的話,不可作數,遷都一事,還請兩位多加考量!”

“你!”鄧禹氣急。

後麵朝臣卻一一魚貫而出:“我等附議!”

那一年,在旬邑的戰役,雖大獲全勝,卻也落下了‘小人’之名。

鄧禹上前一步:“我是未走君子之道,可遷都一事,從長遠來講,的確利國利民,且……”

“大司徒少說為妙。”賈誼立刻諷刺道,“妖言惑眾之事,且少行!”

郭聖通於上首,聽了賈誼的話,心頭便是一滯:若當年,不是鄧禹一力承下了那名……

“賈上尉,”郭聖通笑道,“此乃朝堂之上,且先不論鄧司徒有未走君子之道,也先不提當年的旬邑之戰。本宮如今說的隻有一事--遷都。望賈上尉切莫顧左右而言他。”

“娘娘!”賈誼急了,“娘娘,遷都乃大事,自高祖以來,國度都在……”

“自高祖以來,國度都在長安,可陛下卻將國度定在了雒陽。”郭聖通道,“這是為何?我不說將軍亦可明白。如今,我要遷都薊城,也不過是因時製宜罷了。”

“娘娘,薊城荒僻,何以為都?”

“成都城富庶,何以為都?”郭聖通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此方為千秋百代之根本。”

“那也不用去匈奴等夷人之境,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啊!”賈誼等人立刻道。

“馮異將軍,”郭聖通忽然一指,“吳漢將軍,耿純將軍。我且問你們,若匈奴軍有十萬,給你們一萬軍,可否破?”

三人應聲而出,俱大聲答:“可破。”

“如此,”郭聖通道,“這可算危牆?隻是,如今可破,卻不代表日後能破,我終要老去,天下,是陛下的天下,是劉家的天下,千秋萬代,若我不將國度遷於薊城,隻怕帝王終會因為安逸,逐漸重文輕武,逐漸忽略兵事,最後,隻怕縱與十萬軍,也不能破一萬了。以戰養戰,以戰止戰。社稷之事,民為重,君為輕。我欲讓天子親護國門,衛我一方百姓安寧。且與我剖析,此事有何不妥?”

下頭的百官多是經曆過亂世,帶兵打過仗的。一時間,不免為她的慷慨激昂有些動搖。

“另則,還有神諭,”郭聖通道,“強光先生謂我:‘帝氣在北’,竹若大師去年已派弟子去了薊城建立寺廟。我問詢時,他言:‘鳳凰於飛,龍安與北’。而讓我下定決心,要同諸位強硬到底非要遷都的,還是因為前日,陛下言我,夢一金甲人,言:‘若想千秋萬代,需從極北尋覓’。”

“娘娘高見!”吳漢立刻道,“這幾年民間小兒亦有歌雲:‘帝子於北始安定,鳳凰於飛護國門’如今一想,說的還是這遷都之事。我老吳尋思著,這估計是真的神諭了。若不遵守,嘿嘿,誰阻擾,日後出了事,誰就是罪魁禍首!”

他這話說的頗為得罪人,馮異心頭一歎,還是一同戰了出去--不為別的,去了北方還有仗打,而且,正如郭聖通所說,武將能夠得以重用,國都必不能安逸太過。

耿純也往吳漢跟前一站,同馮異一起抱拳:“我等也深以為是,上天既有預警,不可不遵循。”

他的想法更簡單--如今在雒陽中,始終是南地氏族的地盤,他勢單力薄,可是去了北地,或有機會扭轉形勢?

鄧禹看著這三人,一時心頭有些失落--娘娘已然不需要他了吧。

形勢扭轉,誰也不願落下個罪人之名。於是便定了遷都一事,接下來便要開始為之忙碌。

朝罷,便散去。隻鄧禹想不到的是,郭聖通竟道了一句:“鄧司徒請留步。”

他轉身,這空蕩的大殿內,隻餘下他與太後同陛下三人。

“大司徒不必失落,這些年你做的事,我都記得。”郭聖通起身走了過去,“在我心頭,大司徒向來與別人是不同的。”

鄧禹抬起頭,看著她那越加美麗的容顏,一時心頭竟有些發酸:“娘娘,禹何德何能啊……”

二藏匿的愛

如果在十年前,有人告訴鄧禹:你會愛上一個你隻能看,不能觸碰,甚至連肖想也不能的婦人時,他一定會嗤之以鼻,而若是有人告訴他,你會為了一個可能不愛你的婦人,孓然一身時,他一定會拔出劍來,殺了那個滿嘴胡言之人。

可,那隻是如果。

愛上時,還不自知,深愛時,已無法遠離--這便是如今他最真實的寫照。

鄧禹抬起頭來,對著她滿懷笑意的眸子,明明是那麽近,卻又是那麽遠。

她大腹便便,腹中的,是他未來的小主人。

眼看著多年的抱負能夠實現,他卻心頭透出一股心酸來。還記得多年以前,他第一次見到她,她單純的令他發笑--亂世中,仍有人如此單純,真是被保護的太好了。

及至後來,這個‘單純’的婦人,給了他那麽多意外。

他一直想要追溯,追溯究竟是何時竟將她放在了心上。可無論如何,卻都不能成功。

最終,他想,或許那一日在邯鄲城中,他發現了錦囊的奧秘,而她抬起頭,看著他問他理想和抱負時,他已然將她放在了心上。而又是在旬邑,她男裝而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出陰家之事,以及如何進宮長安之策時。他便已然為她的風采所折服……

逾近十年,不娶不納,或許,那天下未定,何以為家的借口,隻是用來說服自己吧?

他抬頭,看向麵前這個神采奕奕地女子,為了遮住那一瞬間的失神,便轉了話題:“娘娘,您看我的眼,都青黑了。那幫太子衛,實在是……”

然後,她真的看了過來。他渾身一震,連話都不能再說,隻任她細細打量。

仿佛,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終於聽她輕笑一聲:“果真辛苦了。”

那麽好聽的一句話,讓他瞬時呆在原地,再也無法動彈……

那一場的逃離,是最甜美的夢境。

他應該拒絕的,至少,當她被診出已有身孕時,他便該力阻她離開。

可偏偏,他沒有堅持下來。

於是,在她受傷後,他隻能一次次暗責自己。

然後,她醒來,同陛下說著那些甜言蜜語,那般的甜蜜,可,為何,她看的方向卻是自己?

鄧禹臉爆紅,心狂跳。卻沒有離開。

直到她說完,方才想到了‘避嫌’二字,跌跌撞撞的遠離。心,卻徹底亂了。

而也是在此刻,他聽到了上天譏笑了一聲。

手捂著胸口--原來,已然愛上了。原來,已然逃離不了。

便是在此刻,他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察覺。

三定都薊城

帶著一幫各懷心思的臣子,郭聖通一行終於到了薊城。

那個,雖然不再荒涼,卻仍舊比不得雒陽富貴的地方。

對著一幫存心想看好戲的人,鄧禹衝動地想要上前理論,卻被郭聖通輕輕阻止,然後,她在萬千臣民麵前,用了那最後一次的‘鳳影’。

鳳凰於飛在北。

或許是鳳影的最後一次,此次的聲勢尤為浩大,那鳳凰清脆的啼鳴,宛轉悠揚,空中竟有仙樂作伴,一時間,眾人皆為拜服。

鬼神之說向來都是神秘的,而這真真切切能看到的鳳影效果更是立竿見影。薊城的民心,定了。

征戰,仍舊為止。

漢宮,開始修葺。

一切的一切,都步入了正軌。

鄧家的族老勸鄧禹:你也該娶妻了。

扳指一算,他也快過了而立之年。可他仍是拒絕--這世上有一個婦人,她運籌帷幄之中,不僅讓女人失色,就連男兒也不得不歎服。而這婦人,恰巧又是你心上之人時,那麽,看過了她,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能夠走得進你的心扉。

隻是,君與臣仿佛天與海。

先皇雖去,那卻也是他的主母,能看著,偷偷的放在心頭歡喜著,便已足矣,更多的,他不敢求,不敢想,更不敢做。

在她那裏,他已然不再是外人眼中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徒,也不是那個學富五車的才子,他隻是一個普通,且容易因一語,或一行而心悸的平凡男子。

京中仰慕著他,可他永遠不為所動,久而久之,竟傳出了大司徒不好女色的傳聞。

而他聽了時,也不生氣,還認真地在心底反駁:‘不,我不好女色,也不好男色。在這世上,我隻好一人之色。’

四是誰說不如歸去,青山綠水洗茶東籬?

或許是上天聽到了他的心聲,亦或是可憐了他一回。

當年的小太子,終於長成了合格的帝王--不願日後為孝道說牽製,幹脆一開始便先發製人。

這樣的手段,很好。

鄧禹被抓之時,心頭還為劉疆讚了一聲:隻是,不知太後會如何選擇。

他以為,他必死,然後太後則因他的死而收斂。繼而陛下便能穩固自己的江山權勢。隻可惜,在她身上,永遠會出現他無論如何都猜想不到的意外--太後不知同陛下說了什麽,隻是很快,他同太後一道,都‘死’了……

“郎君,您又在發什麽呆啊?您不是說要給娘娘親手抓一隻山雞嗎?”鄧成一個人忙活了半天,見後頭沒人幫手,一回頭,便看到鄧禹正看著那潺潺山泉水發呆。

“我突然想起,那時候便在這裏,娘娘親手捧了桃花水給先皇。”鄧禹矮身,將裏頭的一朵桃花撿起來,貼身藏好。

“呀,郎君,您不會是在吃味吧?娘娘如今都是鄧夫人了,您還在……”

“渾說,今日要是抓不住山雞,你就吃饅頭吧!”

“這不對啊郎君,是您說娘娘喜歡吃山雞肉,所以要抓的,怎麽又變成我的事了?”鄧成趕緊喊著,跟了上去……

四月,山穀桃花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