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龍同人之惜花弄月

劍自胸膛拔出,仿佛能清晰的聽到鋒芒割裂肌膚的聲音。

劍太快,血,便隻有一滴。

舉劍,輕輕吹了吹。

一點殷紅,順著流芒滑落,緩緩,浸入土中。

不是雪,是血。

緋紅,像她隨風舞蕩的紅裙。

嫣紅,像她迎風而笑的雙頰。

西門吹雪歎了口氣。

這口氣歎在心底,那個人,也埋在心底。

他是劍客,無情的劍客。

隻有像他這樣無情的劍客,才能練得成這樣無情的劍法。

他是人,孤獨的人。

隻有像他這樣享受孤獨的人,才能堅持這樣的劍道。

那麽,她又算什麽?

淒冷夜空中流星般奪目的,是她的眼睛;蒼茫荒野上如春風般輕柔拂過的,是她的長發;皚皚白雪下暗香浮動的紅梅,就像是她的嘴唇。

西門吹雪是個男人,正常的男人,他有男人的一切需要。

可伴隨著身下的喘息聲,腦海中浮現的,仍舊是屬於她的那張笑顏。

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是曾經回去過的。

五年,五年的時間對一個人來說並不短,五年的時間對一個劍客來說卻很長。

長到曾經青蔥的少年已然年及弱冠,長到他已久未嚐一敗,長到西門吹雪這四個字已經是天下劍客心中的恐懼,長到站在巔峰太久,他竟,已有些不習慣。

不再習慣孤獨,開始感到寂寞。

那一年,他追逐殺妻滅兄的大盜入蜀,他一向最恨背信棄義之人,他一向立誌要殺進天下間所有背信棄義之人。

當那一劍刺入敵人胸膛的時候,他突然感到恐懼。

他忽然想到,自己,算不算也是背信棄義之人?

曾有一年的冬天,也是這種梅花綻放的季節。

曾有一個少女說,要等他回來。

那個少女總穿一襲紅衣,那個少女慣常扮男裝,那個少女還自稱,江南夜。

西門吹雪的腦海仍舊迷茫間,雙腿卻已有了自己的意誌。

那座熟悉的亭子,那片熟悉的梅林,那個熟悉的紅色身影。

熟悉,卻又不熟悉。

熟悉的是景致,熟悉的是回憶,不熟悉的,是人。

五年對一個人來說或許很短,五年對一個少女來說,卻很長。

褪去年少時的稚氣,如同破繭而出的蝴蝶、脫苞綻放的嬌蕊,令人目眩神迷,不敢直視。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眼,明亮,一如他心底裏藏著的那雙一樣。

恐懼,突如其來的恐懼,如毒藥滲入血液般,恐懼在身體裏蔓延。

西門吹雪,十五歲出道,殺人幾許,卻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懼。

這恐懼,伴隨著她穿梭在梅林中的身姿,伴隨著她垂首輕嗅紅梅的動作,伴隨著她染上眉梢的一抹笑意,如同漲潮的海水般,洶湧而來。

他從未如此強烈的想要得到一樣事物,也從未如此強烈的恐懼一樣事物。

這不是他二十年來所熟悉的,這不同於他二十年來所熟悉的一切。

一個劍客,如果心神亂了,還能握得住劍嗎?

西門吹雪心神亂了,他沒來得及轉身,便倒背著疾掠出去。

蜀中並不下雪,但冬日的寒風已然凜冽,任刺骨的寒風割在臉上,他開始發足狂奔。

一個劍客不該有牽掛,牽掛就是包袱,包袱就代表著失敗。

一個像他這樣的劍客,失敗,不是他的劍道。

失敗,就意味著死。

可是一個人,如果連最渴望的都不能得到,那活著,是否真的還有意義?

哪怕,他是個劍客?

沒有答案,但他卻企圖尋找。

所以,第二天,他又去了。

可惜,第二天,他卻沒有見到她。

不但是第二天,第三天,在等下來的一個月裏,他都沒再見到她。

於是,一年過去了。

然後是第二年,第三年,第五年。

西門吹雪,沒有誰會一直等著你,哪怕你最愛的人。

也是,唯一愛過的人。

或許,她早就嫁人了吧。

西門吹雪有時想,其實這樣也很好。

起碼,他有劍便足夠了。

可是他還明白,這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再也未踏入蜀中,再也不理會江湖的一切傳聞,尤其是,關於江家的。

我最好不要知道她嫁到了哪裏,否則,我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忍住不去。

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年,他終於覺得自己已是一口古井,再也無波了。

享受這樣的寂寞,堅持這樣的劍道,西門吹雪,無愧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劍客。

直到,有一天。

直到,那一天。

他可以認錯這世上一切東西,都不可能認錯那一雙眼。

他可以無視這世上一切的事物,都無法漠視那雙眼的主人。

他用盡了全部的自製力,他一生中從未出現過的緊張、慎重,強迫自己鎮定,強迫自己冷靜的從她身邊走過,不發一言,不看她一眼。

心底裏,卻有喜悅的在蔓延,身體裏某個不知名的地方,某種不知名的情愫滲入到血液中,開始澎湃激蕩起來。

我需要冷靜,需要鎮定,需要認真想一想。

可我冷不下來,定不下來,也靜不下來。

腦海中,胸腔中,乃至身體裏麵,都隻流淌著那一個名字。

江南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