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家。
這幾天烏家上下感覺家主烏元之還有烏坦之(也就是烏老三烏三爺)很有些不對勁,他們兩個把自己關在同個房中,已是好幾天閉門不出,也不知道到底在商量什麽事情,搞得神神秘秘的。
因為烏三爺兩人有過嚴令,大家雖十分好奇,可也始終不敢去打攪他們,隻是每日定時讓人送去水和食物。
看烏三爺兩人似乎遇到了什麽天大的事情,一時烏家上下都感覺有些壓抑,如臨大敵。
不過如果讓他們看到房間裏烏三爺他們到底在做些什麽,那肯定是要大吃一驚。
兩人此時正依靠在一張黃花梨八仙桌上,噘著屁股,卻一動不動,樣子看去很有些滑稽。
而八仙桌上則放著一個小型的錄音機,錄音機裏正反反複複放著一盒磁帶,不過錄音機裏放著的並非是流行歌曲,也不是烏三爺最喜歡的昆曲,而是烏三爺女兒烏滿滿的聲音。
錄音機裏,滿滿的聲音也顯得有些興奮,正氣喘籲籲地敘說著當時她在G處申屠家那地下基地裏的所見所聞。
滿滿似乎因為太過興奮,說的話聽起來也沒什麽條理,一會扯到在這裏,一會又扯到那裏,仿佛天馬行空,乍聽起來也像是個小孩子在述說自己無稽的夢境一般。
隻是烏三爺兩人卻聽得無比認真,連呼吸聲都是刻意壓得最低,甚至於烏三爺鼻孔裏都掛下了一條黃乎乎的鼻涕來,他卻仍是一動不動,好似全然沒有覺察到一般,直到眼看那條鼻涕都快要掛到八仙桌上了,烏三爺在抬手用袖子擦了一下,那條惡心的鼻涕也頓時粘在了他的袖子上。
而看他那白色袖子一邊黃跡斑斑,隻怕這幾天烏三爺一直都是用這法子處理自己鼻涕來著。
不過他擦鼻涕的時候還是發出了點響聲,聲音雖不大,但在這寂靜無比的室內,還是顯得十分突兀,也惹來了烏元之一個白眼。
烏三爺尷尬地笑了笑:“最近感冒了,老流鼻涕,沒辦法。”
隻是他一開口,卻又惹來烏元之一個白眼,也趕緊止聲,繼續全神貫注聽那錄音機裏滿滿說的話。
其實說來,這已經不知道是他們第幾遍聽這段錄音了。當初他們接到滿滿打來的電話後,一聽事情重大,趕緊拿了個錄音機,錄下了滿滿的話,而後兩人便把自己關進這房裏,一遍一遍聽取研究滿滿話裏留給他們的線索,幾乎不肯漏過一個字去。
葉夏竟突然變身成他們烏家失蹤了二十來年的老怪物‘二目’,這消息給他們的震撼實在太大了。
原先他們和煙老頭幾個猜測戒戒可能就是他們烏家的老怪物,或者說是‘二目’的轉世,他們的震撼也遠比不上這一次,畢竟那隻是猜測罷了,還不能完全確定,而這一次卻是滿滿親眼所見,那自是不可能有假,葉夏所幻化出的那兩隻十字瞳孔的血色巨眼,正是他烏家‘二目’最大標誌。
一時間驚訝、興奮、激動、疑惑,種種情緒齊起,搞得烏三爺兩人跟打了雞血似的,整日寢食難安,茶飯不思,隻一遍一遍聽著錄音機裏滿滿留下的消息和線索。
隻是錄音機裏滿滿留下的信息並不多,而且當時滿滿因為激動以及其他一些原因,說話時也語無倫次,很沒有條理,烏三爺他們再怎麽聽,也不可能聽出更多的東西來。
在八仙桌一腳,還放著一隻老式電話。烏三爺他們一邊聽著錄音,一邊也是迫切地等待著滿滿再打電話過來。
隻是滿滿在那G處,根本不能隨便打電話,他們所接到的電話也是滿滿費盡辛苦,瞞著蔓草他們,才找到機會打過來的,而且也沒說太長時間,便匆匆掛斷,現在葉夏已經醒來,八戒也暫時不做拆房工了,G處暫時平靜了下來,滿滿一時更無機會打電話來了。
幾天下來,烏三爺兩人記得抓耳撓腮,卻束手無策,他們幾次拿起電話,想要打給滿滿,卻根本不知道是什麽號碼,氣急敗壞之下,隻差摔掉電話。
也有好幾次聽到最後,那烏三爺正聽得興起,錄音機裏滿滿卻是突然慌慌張張掛掉了電話,急得烏三爺一把抓起那錄音機,一陣掐扯,似乎恨不得直接把滿滿從錄音機裏拽出來一般,結果又惹來了烏元之一陣橫眉怒眼。
又一次聽到最後,滿滿的聲音嘎然而止,烏三爺也是一個哆嗦,再一次習慣性地伸手抓向錄音機,卻又在半途生生停住,而後一屁股坐在身後的木椅上,一臉的懊惱。
“滿滿這孩子,難道她就不知道我們現在的焦急嗎,怎麽這麽多天了,也不打個電話來。”
烏三爺憤憤地道。
烏元之倒比烏三爺坦然多了,笑了笑道:“你怪滿滿有什麽用,她現在可是在那G處,你也得體諒她的難處。”
烏三爺哼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不過突然,他卻站了起來,直直地盯著烏元之:“大哥,要麽我們去南京吧,直接找葉夏去。反正我十多年前也去過那裏,應該能找到他們的。”
烏元之愣在那裏,沉思良久後,有些不確定地問道:“這樣行嗎?”
“哎呀,現在還管得了這麽多?!”烏三爺卻是急了,“再拖下去我非得瘋了不可!再說煙家那些大狐狸小狐狸說不定是故意在封鎖消息,就是不願意我們把葉夏要回來呢,去得晚了,那葉夏可真就不認我們兩個舅舅拉!”
“好,那我們走!”烏元之沉思片刻,點了點頭,終是許可了烏三爺的提議。
兩人也是說做就做,也不做什麽收拾,開了門,便匆匆忙忙準備趕往南京。
在路過一處天井時,烏三爺卻突然停了一下,看了看西邊一處房間。
恍惚間,他仿佛看到在那房門前,正立著一年輕女子,弱柳依依,正彎著腰,拿著一塊手帕,給旁邊一胖胖男孩擤鼻涕。
男孩癡癡笑著,一臉幸福,央求著女子給他做他喜歡吃的雞腿去。
女子微笑點頭,拉著男孩的手,緩緩離去。
“三弟,傻愣著幹什麽?”烏元之的聲音突然響起,語氣有些嚴厲。
烏三爺回神,啊了一聲,忙說聲沒事,朝著前麵的烏元之追去。
“二姐,你把我們瞞得好苦啊。”烏三爺輕聲自語,臉色有些黯然:“這次我們去找葉夏,你一定要保佑我們順順利利……”
在他身後,又一點點現出那女子的身影,女子臉帶淡然微笑,正朝他輕輕揮手,眼裏帶著幾分關切。
烏三爺驀然回首,身手卻空無一人。
涼風驟起,吹落一地愁思。
……
葉夏在收到葉三的消息後,自是有些焦急,忙跟蔓草他們說了聲,稍稍收拾了一下,便準備回葉宅鎮去。
他在電話裏也詳細問了葉三,得知葉奶奶前陣子偶感風寒,本來還沒怎麽在意,結果病情卻一日日重了起來,兩天前更是突然昏迷不醒,整日高燒不退。
聽醫生說,葉奶奶年紀已大,身體機能已是日益衰竭,隻怕難撐過年關,所以葉三也是顧不得太多,忙給葉夏打來了電話,叫葉夏快回葉宅鎮,好見葉奶奶最後一眼。
對於葉夏來說,葉奶奶也是如他親奶奶無異,聽到這個壞消息,葉夏不免有些難受,也顧不得再等正趕來G處的煙老頭,隻恨不得背生雙翼,直接飛回葉宅鎮去。
蔓草他們聽說後,也當即批準了葉夏的請假,隻安慰葉夏不要太焦急,並特意讓那老胡開車送葉夏回去,還說葉夏如果到了葉宅鎮,有什麽需要幫助的話,可以隨時給他們打電話。
隻是臨行前,葉夏卻是碰到了一個難題,就是戒戒非要把‘芥末’給一起帶走。
情急之下,葉夏都想索性讓戒戒留下來算了,反正他暫時還是要回G處的。
不過蔓草他們卻是不同意,說寧可讓戒戒帶走‘芥末’,也一定要讓它跟葉夏一起。
況且葉夏就算想把戒戒留下也不容易,戒戒平時雖然滿不在乎,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但聽說葉夏要離開G處,自己可也絲毫沒有要留下來的意思,一定要跟著葉夏一起回去。
好在葉夏跟戒戒說了一番好話,解釋很快還是要回G處後,戒戒才依依不舍放了‘芥末’回蔓草身邊,臨行前還頗是跟蔓草‘交涉’了一番,仿佛叮囑蔓草一定要照顧好它的小弟,若是等它回來了,發現‘芥末’瘦了些,便要找蔓草的麻煩。
葉夏走後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煙老頭風塵仆仆趕到了G處。
趕到G處後的煙老頭發現沒見到葉夏,不由疑惑,忙問葉夏在什麽地方。
他這次可是專為葉夏而來,聽說葉夏變成‘二目’後,煙老頭也是吃驚萬分,趕來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現在一時沒見到葉夏,他也不由擔心葉夏該不會又出現了什麽意外。
當聽蔓草解釋說葉夏因為葉奶奶生病趕回葉宅鎮後,煙老頭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他又變成那……”
可是還沒說完,煙老頭突然臉色劇變,叫道:“不好,葉夏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