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戒戒跳進抽水馬桶,消失在視線裏後,葉夏不由長籲出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算起來他應該已經有兩三天沒吃過什麽食物了,全靠喝水維持著一點體力。現在他的肚子裏裝滿了水,漲得厲害,一動起來,肚子裏便會響起稀裏嘩啦的聲音,好似裝著個水桶一般,但是他仍感到陣陣饑餓感襲向自己腦海,有如江河之水連綿不絕,衝得他腦子都是陣陣發暈,眼裏也陣陣發暗。

又加剛才和戒戒一陣折騰,更是費了他不少本就所剩無多的體力,他隻感覺全身軟綿無力,連隻手都抬不起來。

隻是他剛剛坐下,卻突然大叫了一聲,從地上跳了起來,隻因這地上竟是滾燙得很,這一屁股坐下去,竟似坐在了剛被夏天那毒日頭暴曬過的石頭上。

葉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感覺那地上的溫度隻怕不下四十度,倒像是在那夏日的水泥馬路上,地上外表裹著那層橡膠一樣硬實堅韌的東西也似乎變軟了一些。

葉夏又走到旁邊牆上摸了摸,發現四麵牆壁也是如此,似乎整個房間都成了個爐子,現在正架在火上烤著一般。

房間裏的空氣本就不怎麽流暢,上下左右的牆壁一加溫,房間裏的溫度也是很快升高,變得越來越熱,葉夏全身毛孔大開,熱汗滾滾,他那裝滿了清水本有些鼓脹的肚子竟似也在片刻之間鬆了不少。

隻是葉夏卻沒有任何的輕鬆感,反而更覺難受,竟是越覺口渴,連嘴唇也很快變得幹裂。

他現在身上出汗不止,喝下去的卻都是清水,這樣下去,就算不被烤成肉幹,也要脫水而死。

也不知那申屠惜是想這樣直接將葉夏活活烤死,還是想先讓葉夏暈了或者說失去抵抗之力,再做其它處置。

葉夏雖然反複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可是麵臨如此危境,卻是怎麽都難以平靜,而且對於他現在的狀態來說,一旦靜下來,卻很可能會馬上因體力不支等原因而暈厥過去,那樣的話,真的隻能是束手待斃了。

隻是衝動之下,他在房間裏來來去去踉踉蹌蹌跑了一通,在四麵牆壁上亂推亂抓了幾下後,卻發現這樣根本無濟於事,雖然因為這裏麵的溫度越來越高,牆壁上以及地板上這一層橡膠一樣的東西已經變軟了許多,但仍是十分的堅韌,根本無法徒手破開,就算是隨著溫度升高,說不定這層橡膠最終會被熔化,但那個時候隻怕葉夏也是已經被烤熟了,更不要說這一層橡膠一樣的東西外麵還有更厚實的似乎是鐵製的牆壁。

葉夏做了幾個深呼吸,甩了甩腦袋,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轉頭上下左右四處看了看。

可惜房間裏也根本沒什麽可幫助他逃離這裏的東西。除了睡覺,這些天他呆在這裏,大多數的時間就是用在了想辦法逃出這裏,現在一時間又怎麽可能想得出更好的辦法?

不過當看到那抽水馬桶時,葉夏突然心中一動,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來,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他一把推掉儲水箱上放著的礦泉水瓶,然後深吸了口氣,拿掉儲水箱上的蓋子,雙手抓住儲水箱邊緣,用力地掰起儲水箱來。

可是那儲水箱後麵不知道是用螺絲釘還是其它方法固定在了牆壁上,他自己的體力又不比平時,根本拽不動那儲水箱,更不要說把這儲水箱從上麵拆下來了。

見拽不動儲水箱,葉夏也隻好停了下來,左右看了看,而後拿起那儲水箱的蓋子,在儲水箱上重重一磕,將那蓋子磕成了兩半,然後拿著手裏那一塊,重重地砸起儲水箱邊上的接水管。

這一次倒還順利,葉夏連砸帶割弄了幾下,那條水管在與儲水箱的接口處斷了下來,頓時嘩啦啦噴出了凜冽的清水。

葉夏也是拿起那水管,在自己身上一陣亂噴,那水管裏噴出的水剛開始還有點溫熱,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在牆壁這一段也被加熱了緣故,不過幾秒鍾後,那水卻變得寒冷刺骨,剛剛遭受著酷熱折磨的葉夏也不由打了個冷顫,趕緊放下了那水管,往後退了一些。

這樣劇熱劇熱交相刺激,且不說神經吃不消,對身體也有很大的損害,縱使葉夏自認身體強健,現在又是非常時刻,卻也不敢隨意而為。

葉夏剛開始還有點疑惑,不過想想後也是很快明白過來,現在是在冬季,這水溫自然是比較低了。

不過被冷水這麽一激,葉夏身上的燥熱也是消了許多,感覺清爽了不少,看著那水管裏的水嘩嘩嘩地流在地上,房間裏的溫度也好像降了一些,葉夏暗自鬆了口氣,坐在那抽水馬桶上休息起來。

現在看來,還能暫時撐上些時間,隻希望戒戒那邊能夠快點,隻是不知道那申屠惜還會使些什麽歹毒手段,葉夏想道。

其實排除其它因素,要想離開這個房間,也有兩條可能途徑,一個就是通過抽水馬桶這裏,另一個則是通過上麵那個暗格。無奈葉夏不比戒戒,要想通過這抽水馬桶以及下麵的下水道逃出去又談何容易,所以葉夏也想過是不是能夠通過那暗格出去。

隻是且不說那暗格上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就說這房間高達四米多,房裏又沒什麽可借助的工具,葉夏就算連碰也碰不到那暗格。所以他也曾想過拆掉抽水馬桶的儲水箱,讓水灌進這房間裏,到時候把抽水馬桶下麵堵起來,房間裏水滿上來以後,便能碰到那暗格了。

不過葉夏也沒有草草行動,畢竟要碰到那個暗格並不算難事,怎麽打開那個暗格並通過那暗格逃出去才是關鍵,畢竟上麵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麽東西,是否說就是申屠惜所在的地方,不過不管怎樣,這暗格上麵申屠惜肯定也有所防備,因為這暗格也可說是這房間裏最薄弱的地方。

這一天也葉夏也正好在反複思量著到時候可能遇到的情況,在腦海裏預演著各種應急措施,卻不想戒戒竟然通過抽水馬桶這邊找了上來。

喜的是戒戒終於找來了,他逃出這裏的希望大增,憂的是,申屠惜大概也發現了異常,竟是加緊了行動,留給葉夏的時間也是不多。

現在申屠惜肯定警惕萬分,葉夏也不指望能夠通過那暗格逃出去,原先想出來逃出去的法子也變成了自保的法子,隻希望能夠盡量多拖延點時間,而戒戒那邊也能夠一切順利。

然而現實卻似乎並沒有葉夏想的那麽順利。房間裏的水漫到馬桶那麽高以後,便又順著馬桶流了出去,所以房間裏的水一直保持在差不多膝蓋那麽高。隻是這麽一來,葉夏站在那裏,小腿下麵是一連冰涼,甚至感覺有些寒冷,而上麵則是越來越熱,葉夏摸了摸牆壁,發現那牆壁上的的熱度又升高了許多,一摸上去竟像是摸在了燒熱的鐵板上麵,那冷水與牆壁接觸的地方,也是冒出絲絲蒸氣來。

而這樣一冷一熱的,讓葉夏感覺非常的難受,躺在水裏麽感覺太冷,站到馬桶上麽又感覺太熱,葉夏在那裏爬上爬下,感覺後腦勺處都傳來陣陣刺痛,想來這樣又冷又熱的,他腦子裏的神經反應都有些紊亂了。

不過這還不算最麻煩的。

葉夏情急之下,便將馬桶堵了起來,準備讓房間裏多積點水,再把進水管關掉,他想著這樣經過周圍牆壁加熱,這房間裏的水或許也會熱一些,到時他整個人浸泡在水裏或許也會好受一些。

可是剛等他堵上那馬桶,還沒等房間裏的水多積一些,那進水管便突然斷水了,就算葉夏把閥門開得最大,也再無冷水流出。

看這情形,隻怕那申屠惜也是終於意識到了葉夏會利用自來水降溫,所以便把這水給斷掉了。

因為沒了新的冷水進來,經過牆壁和地板的加溫,房間裏的水也是漸漸熱了起來,不止牆壁邊緣,連著中間的水麵都開始蒸騰起了絲絲如煙似靄的水汽。

沒過多久,房間裏的水竟然已是有些燙人,也不知是不是那申屠惜還刻意加高了溫度,水麵上也是霧靄迷蒙,葉夏吸上一口氣都感覺像是吸進了一口火焰一般,灼得肺部難受無比。

現在他就像是處在一個桑拿蒸汽室裏,更確切地說應該像是處在一個巨大的蒸籠裏,隻怕不用多久,他便要被蒸熟了。

葉夏也無法再呆在水裏,爬到了馬桶上,蹲在那裏。他全身熱汗滾滾,體內的熱量更快速地消耗著,脫水症狀也越來越嚴重,感覺腦袋一陣陣的暈眩。

因為越來越嚴重的口渴感,他也忍不住用雙手在旁邊掬了點水喝了幾口,卻感覺肚子裏一陣滾燙,好像是喝進了岩漿一般,肚子裏的饑餓感卻反而愈加強烈,更覺難受。

他的意識也一點點模糊起來。

看來這次要跟唐僧一樣,被妖怪活活蒸來吃了,葉夏艱難地抬頭看了看前麵,隨後便閉上了眼睛,暈過去前自嘲似地暗歎了聲。

他坐在馬桶上,背靠著儲水箱,雙腳浸在水裏,那水溫已是很高,他也渾然不覺。

他也徹底失去了自我意,仿佛已經死去了一般,因為房裏奇熱,他早已把身上的衣物脫了個光,隻剩下了一條褲衩……

然而這時,他的身子卻突然莫名其妙地顫了一下,隨之他胸口上那塊奇怪的像胎記似的紅斑竟然有如活物一般動了起來。

這紅斑也是那次在葉宅鎮派出所裏跟焦大交手之後莫名出現在他胸口的,之後便一直沒見什麽變化,既沒變大,也沒淡去或者變小,葉夏剛開始還有些奇怪,現在卻早已習以為常。

然而此時那像奇形怪狀像符咒似的紅斑卻是漸漸擴大,顏色也一點點變深,幾乎變成了黑色。在越變越大的是同時,那紅斑也如一顆種子似的,上麵抽長剝離出一根根枝條或者說藤蔓,順著葉夏的皮膚向著四麵八方伸展出去。

不過片刻,葉夏身上就像紋了一隻多爪章魚,他胸口那塊大紅斑是章魚的身子和腦袋,章魚的觸角或者說爪子則是纏繞他的全身,把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隻是那些伸展出去的觸角在拉長之後,也是越變越細,最後在中間折斷了似的,自動從胸口那塊紅斑上脫離了出來,成了獨立一塊。

之後這些長形的紅斑又快速變大起來,幾乎同時,與中間那塊紅斑一起,又漸漸分成了許多塊,並且互相之間錯散開來,隨之又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形狀,顏色或深或淺,大小也是不等,長度不一,有的像是一個個奇怪的字符咒語,有的則像是一個個莫名的鳥獸圖案,有的互相疊加,層次分明,有的則若即若離。

到了最後,葉夏全身上下都是布滿了這樣奇形怪狀的圖案,就像紋滿了紋身,連著左半邊臉上也是多出了一塊拳頭大小,看去像是一朵正怒放著的不知名花兒的血紅色斑紋。

這些紋身一樣的斑紋粗看像是彼此獨立,互無關係,又一看之下,卻隱隱形成一個整體,無不處於關鍵所在,幾乎覆蓋了葉夏整個身體,看去十分的協調,也帶著一種難言的美感。

隻是除了美感,這些隱隱一體的紅斑也是透著一種神秘之感,還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邪氣和詭異。

而在這些紅斑形成和變化的同時,暈厥之中的葉夏,全身也都是微顫不止,時而緊咬牙關,時兒微皺眉頭,似乎有些痛苦。

更詭異的是,他那一頭寸發竟也一點點變成了紅色,隨之顏色又漸漸加深,當那些紅斑停止變化時,他的頭發也定格成了黑紅,黑色之中隱隱泛著絲絲血色,也有一種說不過的邪異。

隻是這些紅斑雖然停止了變化,葉夏卻突然身子一挺,整個人更是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嘴巴還悶悶地發出了一聲呻吟。

隨後依舊雙眼緊閉的他突然間舉起了自己的左手,發出了一聲野獸一般的嘶吼。

隻見他的左手自肩膀處竟然長出了一片片指甲蓋大小的黑紅色鱗片,並且快速向下蔓延。

不過片刻,他的整條左臂都長滿了這種鱗片,連著手背上也是如此,而手掌上則長出了顏色稍白的細鱗。

他的整條手臂看去也是變粗了許多,鱗片下肌肉凸起糾結,似乎隨時都要撐裂開來,看去暴力感十足。

甚至於他的手掌也是變大了一些,還有手指以及手指上的關節處也變得更加粗大,那手指上的指甲也在瞬間變黑變長,並且變得越來越尖利。

很快他手指上的指甲便長到了一寸多長,五個手指上看去就像套著五個尖利的鐵甲。

此時葉夏這左臂左手看去就根本不像是一個人的手臂,而更像是一條巨蜥或者說鱷魚才有的臂爪。

隻是葉夏此時卻終於停止了顫抖,臉上的表情也恢複了平靜。

一秒、兩秒、三秒……

三秒鍾後,葉夏竟是嘶吼了一聲,從地上高高跳了起來,這一跳竟是躍得極高,以致他都一頭撞在了天花板上。

而他這一跳或者說一撞力量也是極大,竟震得整個房間都是抖了一抖。

然而葉夏卻似渾然不覺痛一般,也沒有想當然地被撞暈過去,而是仰頭看著上麵,又嘶吼了一聲,叫聲尖利,又帶著無盡的憤怒。

一聲叫後,他突然動了起來,如陣旋風一般,朝著前麵門那邊衝了過去,地上的積水雖然有膝蓋那麽深,卻絲毫影響不到他的速度,他雙腳所過之處,那積水也是紛紛四濺而起,碎散開去。

隻跑了兩三步,他便衝到了門前,接著突然一躍而起,伸出獸爪似的左手,一爪向門抓了下去。

隻聽一陣撕裂聲夾雜著尖利的金屬切割聲響過,就像利器切割布匹的同時又劃在了鐵板上麵——葉夏左手抓下後,手爪過處,那門上竟然閃過一道道耀眼的火花。

葉夏一抓之後卻不停下,又是大開大合,從上到下猛抓了幾下,嘴裏嘶吼連連。

幾抓之後,那門上突然響起了一陣撲撲的聲音,卻原來是那門上包裹著的一層橡膠一樣的東西竟被葉夏如刀子一般的手爪撕成了一條一條的,又在葉夏之後幾抓以及壓力的作用下紛紛繃斷。

那層橡膠一樣的東西繃開後,裏麵包裹著的鐵門終於露了出來,那黑褐色的鐵板上竟也是抓痕深深,像是被利器劃過了一般。

葉夏卻還不停下,反而加快了速度,左手一爪接一爪狠狠地抓在了鐵門上,鐵門上頓時冒出了更耀眼的火花,也發出了陣陣尖利刺耳的聲音。

一直抓了十多下後,葉夏稍稍頓了頓,卻又突然大吼了一聲,捏起拳頭,直直地向鐵門砸了過去。

巨大的撞擊聲響起的同時,那鐵門上竟還發出了嘎吱一聲呻吟,就像是錘子用力敲在竹筒上一般。那鐵門上被葉夏一拳砸過後,竟是沿著原先寸許深的抓痕平直地凹進去了一塊。

接著,葉夏又吼聲連連,一拳接著一拳砸在那鐵門上,那鐵門發出的呻吟聲也是越來越響亮,凹進去的地方也越來越多越來越深,而葉夏那條手臂卻是有如金鐵所築,看去絲毫沒有損傷。

在葉夏又一拳砸下之後,那鐵門重重地震了一下,隻聽砰的一聲,一塊碗口大的鐵板飛了出去——鐵門中間一處,竟是被葉夏的拳頭給生生砸穿了。

一縷透過葉夏破開的地方射了進來,照在葉夏的臉上。

葉夏卻是雙目緊閉,隻是一張臉上卻是盡顯猙獰,有如惡魔一般。

——在基地的樞紐所在,也就是基地最中心的控製室裏,申屠惜臉色慘白,牙齒緊咬著下唇,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前麵的屏幕。

在那有些傾斜而且還在不停晃動的畫麵裏,八戒正趾高氣揚地帶著大家爬過那倒塌的巨大鐵門,向著基地裏過來。

申屠惜猛然轉頭,對著身後一個工作人員叫道:“把所有戰鬥人員派到上麵去,不惜一切代價阻止他們進來!”

那工作人員剛剛轉身,申屠惜卻又突然叫住了他,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把天組的也派上去,就說是我的死命令!”

而後他又轉頭看向他前麵坐著的一個工作人員,皺眉問道:“葉夏那邊情況怎樣了,他可還有什麽動靜,是不是……”

他還沒說完,腳下的地板卻突然猛得震了一下,接著又是一下一下地抖了起來,他旁邊一張桌子上的紙和筆也是一下一下地亂顫著。

申屠惜疑惑地看了看上麵的屏幕,卻發現戒戒他們還在行走當中,並沒接觸到基地裏的工作人員,也還沒發生什麽戰鬥。

“怎麽回事?”申屠惜冷冷地問道,心裏卻想著該不會戒戒那一下可怕的叫聲還引起了地質變化,誘使了地震的發生。

他前麵那工作人員卻是轉過頭,一臉奇怪地看著他,畏畏縮縮地小聲說道:“那葉夏好像從318室跑出來了……”

“什麽?!你說什麽?!”

申屠惜驚得幾乎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問道。

那工作人員緊張兮兮地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

“怎麽可能……”

申屠惜慘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緋紅,卻又瞬間變成鐵青,整個人搖搖晃晃,坐倒在了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