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叮咚。叮咚。叮咚。
阿裏旺旺不停地想著，李小婉的手指飛速地在鍵盤上跳動。
路璃坐在客廳的台式機前，就像路璃吃飯前的時候一樣。
李小婉坐在臥室裏，用路璃的筆記本。
這是一貫的默契。十點之後，也是這樣的格局。李小婉聽不得路璃的**的言辭，那種低啞而動人的聲音最是可怕。即便是最平靜的人，聽到這樣的挑逗，也肯定不可能坐懷不亂。李小婉自問不是柳下惠，她不敢坐在路璃的對麵，淺吟低哼。更不敢坐在路璃的對麵，聽路璃的淺吟低哼。
路璃的心理素質倒是很好。在陪同客人閑話恩愛的時候，還可以走到臥室門口，看李小婉幾眼，衝李小婉笑幾下，好似說話的人並不是她自己。
“這隻是謀生的手段。”路璃經常對李小婉這麽說。
李小婉一邊回複阿裏旺旺上買家的問題，一邊想著路璃。她有些不能自己地胡思亂想，特別是路璃就在距離她幾米外的地方。
“喝水嗎？”路璃捏著杯子，站著問。
“哦……”李小婉一驚，錯愕地盯著麵前的路璃。
“我嚇著你了？還是你太投入了？”路璃輕輕笑著問。
李小婉搖搖頭，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她被路璃突來的關心嚇著了，但又不能這麽說，有點不知所措。但很快就平複掉了這點心情，幾乎就是個眨眼的功夫。
“我最近在找長久的配音工作。”路璃坐到床邊說。
“你的意思是，這個店？”李小婉微微蹙眉問道。
“你知道我想要什麽。這個生意，不能長久。”路璃不緊不慢地回答。
李小婉有點愣神。她當然知道路璃說的意思，但路璃忽然提到，又這麽正經地說出來，還是讓她有些吃驚。畢竟生意做了兩年多，各種路子都打開了。僅僅作為謀生的手段，是非常不錯的。
“你想要怎麽做？”李小婉將水杯放到了床頭櫃上，聲音嚴肅地問。
路璃撲哧一笑，臉頰有淡淡的紅暈：“你這麽認真幹嘛？”
李小婉有些窘迫，不自覺地臉紅了起來：“我是在為你打算。”
“我想簽正規的經紀公司，以後接配音工作。”路璃臉上寫著懶散，說出來的話到一點也懶散。她的計劃做了很久，散活也接了很久，是時候改變一下這種生活了。
“有目標了嗎？”李小婉問。她突然發現自己很不了解麵前的這個人，不了解她平時的工作，也不了解她的動向。凡是如果路璃自己不說，她一定永遠都不知道。
路璃沒有回答，挨到李小婉的身旁，打量著李小婉有些冷的臉，彎起了嘴角：“小婉，我還是不怎麽了解你。你的臉看起來，真有距離感。”
“我哪裏有距離感？”李小婉不滿地脫口問出。
“也許是我們本來就不同罷了。”路璃兜著圈子說話。
李小婉心裏一涼，臉色就更沉了。路璃倒打一耙的功夫練得真真好。這種談話讓李小婉的不悅到達了極點。如果不是路璃，任何一個人恐怕都無法承受李小婉此刻冰冷的眼神。但路璃不在意，自說自話地給李小婉安了罪名，自說自話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我們本來就隻是朋友。”李小婉捏著手心說道。
路璃低著的頭猛地抬起，看了李小婉一眼。這一眼有點深，有點直接，更有些不明所以的意思。然而，看完這一眼，路璃居然沒有說一個字，就站起身子走到客廳裏去了。
“路璃，你到底想幹嘛！”李小婉在心裏罵道。
臥室裏有一麵鏡子，李小婉走到鏡子前，細細地瞧著鏡子裏的自己。白皙秀麗，眉目流光。哪一點是距離？這明明是個美女！李小婉衝鏡子裏的自己說了好幾遍：“別生氣，別生氣！”
然而，路璃還是讓李小婉感覺到了生氣。
除了這杯白水，路璃就再也沒有別的表示了。好似那電腦上有勾魂的東西，已經將她的魂魄勾走了，僅僅留下個長的想路璃的軀體在那兒。李小婉不能理解自己的距離感，她覺得有距離感的分明是路璃。
“小婉，晚上你是回去過夜，還是在這裏？”路璃沒有進臥室，而是坐在電腦前突然抬高了音量，問了一句。
李小婉又發了一次楞。以往的時候，李小婉都會在路璃家留宿一夜。一是晚上打車回去不安全；二是周末客人很多，總是要做到很晚，有時候甚至通宵。
“有什麽問題嗎？”李小婉疑惑地從臥室走了出來。
“哦，沒事。”路璃沒回頭，還在看電腦。
李小婉努力平靜著心情，但她發現這種平靜在此時幾乎沒有作用。不由地走到了路璃的寫字桌前麵，伸手扶在了桌麵上，問道：“路璃，你有話直說就好。我們之間不需要這麽繞圈子。”
這回，換路璃微微一愣。
“我隻是隨便問問，沒什麽。”路璃輕輕地說。
“別開玩笑，路璃。”李小婉的眼神很犀利，用一種審視地目光俯視著麵前的人，就像看應聘者那般。這是工作狀態的李小婉，暴露在路璃麵前的時候很少。
“真是個冰山。”路璃顧自嘟囔。
李小婉的冷表現在她的麵部表情上，也就是沒有表情。通常，是一種死魚臉的狀態。但好看的人一旦沒有表情，就脫離了死魚臉的低級範疇，產生了一種冷豔的效果。當然，這個時候的李小婉並不豔麗，她的冷倒統統寫在了臉上。
“我有朋友要來過夜。”路璃尷尬地扯了個笑容。
“朋友？”李小婉立馬想到了給路璃打掃房間的，朋友。
“嗯，朋友。”路璃重複了一次，語氣卻失去了第一次的肯定。
李小婉突然失去了詢問的耐性，反正朋友就是朋友。她與路璃，也是朋友。路璃有那麽多朋友，多一個少一個，有什麽區別嗎？就是個朋友而已。
“她以後會搬來跟我住，所以……”路璃見李小婉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繼續說道，“店裏的生意我想放開部分，好讓自己專心其他的工作。”
“跟你的朋友有關，是嗎？”李小婉皺著眉問。
路璃低頭思索了半秒鍾，淺淺地點點頭：“跟她算是有些關係。我和她是在後期製作的工作室認識的，她是做電視劇後期的。”
“所以你說要轉作正規配音了？”李小婉接著問，心裏有些發悶。她並不想問些什麽，但管不住自己的嘴。這些安排通通與她沒有關係，這是路璃的人生和事業。
“她有人脈，也願意啟用我作為主角的配音首選。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開這個店。畢竟以後在圈子裏混，身家背景幹淨些，是最好的事情。”路璃說的很坦白，甚至於是功利的。
李小婉總算是明白了。路璃是個內斂的人，所以在做事之前都想的好好的了。她又能說什麽呢？除了讚同。本來路璃就不屬於這種色-情行業，她自己也不屬於這裏。這下好了，大家都可以解脫了。
“生意不會一下就結束的。小婉，我還是需要時間。也需要錢。”路璃握住了李小婉的肩膀，叫李小婉的眼睛望著自己的，說得極懇切，又有些悲傷：“我快三十歲了，沒有太多機會了。小婉。”
“你不是說配音是一項事業，無論年歲嗎？”李小婉被路璃眼裏的悲傷所染，有些悵然地問，問完又覺得自己無聊了，連忙接著說：“我知道的，路璃。你能有好的發展，我作為朋友，很為你高興。”
路璃幹澀地笑笑，發梢微微地抖動，在燈光下呈現出好看的栗色。
“今晚我先回去，現在打車還來得及。”李小婉說完轉身就去收拾包。她不想留在路璃的視線裏，有點匆忙地在屋裏打轉，卻不曉得自己到底要收拾些什麽。
“我叫她明晚再來。你不要回去了。”路璃拖住李小婉的手腕，眉頭鎖得緊緊的，沉重地望著李小婉的臉，像是生離死別。
李小婉咯咯地笑起來，衝路璃眨眼睛：“我又不是去尋死，你這麽難過做什麽？”雖是這麽說，李小婉的感覺倒真有點生死之間的意思。畢竟，路璃的身邊有了個可以幫助她的戀人，那麽以後她就不需要給予路璃太多的優待了，不需要浪費自己的大好年華了。
路璃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沒有發出聲音。
“路璃，你會成功了。”李小婉重重地說。
“我怕我成功之後，會後悔。”路璃盯著李小婉說。
“不會的。誰都渴望成功。”李小婉避開了路璃的目光。
“你渴望什麽，小婉？”路璃突然問道。
李小婉啞口。感覺到路璃的眼神還停留在自己的側臉上，李小婉想要說出個渴望的東西來，卻滿腦子空白。她並不渴望什麽。即使路璃就在這樣近的距離裏，李小婉還是不能說出渴望兩個字。
畢竟，路璃需要的不是她李小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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