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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茂大廈,第二十八層。

據說在這個大樓裏,樓層越高,租金就越高。

開闊的辦公室,視野無限的落地窗,有一點點陽光,一縷縷花香。

“姚總可以改行開花店了。”單蔚然坐在椅子上,笑著望著對麵的人。

對麵坐在轉椅裏的正是廣茂傳媒的總經理,姚慕堇。

說到姚慕堇,就不得不提鍾淼了。作為鍾淼成名作《香草》的製片方和出品方,廣茂傳媒可謂是居功至偉。然而,饒是如此,鍾淼還是在這個沒有睡醒的早晨掛斷了姚慕堇的電話。

“你的追求者都可以排到江邊上去了。”單蔚然又開了句玩笑。

“可惜,求我的我不愛。蔚然,你明白嗎?”姚慕堇眯著桃花眼看單蔚然,說完自己就先笑了起來。那嘴角露出的淺淺的紋路,很細碎,很恍惚,讓笑容本身變得迷離,應和著迷離的眼神,叫人捉摸不到她笑的是真還是假。

單蔚然翹著嘴角,偏頭扶了扶眼鏡,恰到好處地避開了這種相視。與一個天生桃花眼的女人對望,就像是玩火。火燒到了麵上,就難看了。盡管姚慕堇的目光一再地投射過來,單蔚然卻丁點兒也沒有接收的意思。

幾番下來,姚慕堇也覺失了趣味。指尖輕叩在桌麵上,發出咚咚的微響,壓著聲音,有些曖昧地問道:“你到底是想了什麽好主意?”

單蔚然笑而不語,瞧姚慕堇長卷的頭發上閃爍的細碎陽光。

“蔚然,別賣關子。你的小情人會是怎麽被說服的呢?”姚慕堇撫弄把長發,吃味似的朝單蔚然眨了下眼睛:“不要告訴我,是你給她吹了枕邊風。我會不高興的。”

“每個人都有舍不得的東西。你可以被我說服簽路璃,自然有人可以說服路璃接受條件。隻是,那個人不是我。”單蔚然說這話的時候,還在看姚慕堇頭頂上的陽光碎片,唇邊依舊是留有淡笑。她說得非常平靜自然,卻叫聽的人感覺到了唏噓。

“喂,單蔚然,你是在說,你是我的心頭好,而你的小情人也有塊心頭肉嗎?”姚慕堇語氣不善地問,說完還冷哼了下。即便在很多場合,她都表示過對單蔚然的欣賞,但這麽堂而皇之地被單蔚然用在這個比方裏,依然讓她有些不舒服。幸好,辦公室的條桌上整齊地擺放著許多束玫瑰百合,讓姚慕堇的心情稍微平複下來:老娘也是有大把人在追的,好不好!

單蔚然並不理會姚慕堇流光溢彩的眼神,她在想李小婉,在等路璃的電話。在昨晚之前,她還不知道這世上有個叫李小婉的女人;而在昨晚之後,她必須謹記這個世上有個叫李小婉的女人。雖然李小婉沒有在路璃的床上留下一根頭發絲,但單蔚然也有如王小玉一般發達的,女人的第六感。

“我差點碰上捉奸在床。”單蔚然站起身子,背對著姚慕堇說。

“什麽?”姚慕堇嗖地跳起來,高跟鞋落到地麵,發出極響亮的聲音。

“這種橋段,需要我跟你詳細複述嗎?”單蔚然彎著眼角笑。

“單蔚然,你被刺激瘋了嗎?我送你去二院看看?”姚慕堇不淡定了。

“你看我像瘋了嗎?”單蔚然反問道。

“你把什麽路璃拉到我公司來,就已經瘋了!我早該帶你去二院!”姚慕堇扶著額頭,青筋直跳。她見路璃的第一眼就知道,對方指定是個桃花滿天飛的主兒。那眼神,那聲線,那腰身,還有那說話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婀娜,簡直是殺人無形,虐人無數!與她自己相比,也有過之無不及。單蔚然好死不死地選了這麽個人,姚慕堇到現在還是不明白,是她姚慕堇不夠好,還是單蔚然真的瘋了,或者是眼睛度數加深了!

單蔚然轉身,輕輕地拍了拍姚慕堇的肩膀,笑容很好地掛著臉上,溫溫柔柔的,一點兒也不像是瘋了。倒是姚慕堇氣得擰起了眉頭,俏臉上結了霜,冷冷落落的,滿目都是憂鬱。

“有她去找路璃談,多半沒有問題。”單蔚然好似勝券在握地說。

“你真是狐狸精!”姚慕堇瞧一眼那鏡片後的眼睛,立馬會意了。

“這真是筆好買賣,”單蔚然輕笑道,挽住了姚慕堇的胳膊,輕輕地說:“你盡可以掙你的錢,我盡可以要我的人。慕堇,沒有比我更合適你的拍檔了,不是嗎?”

姚慕堇不回答,指尖捏住了單蔚然的眼睛架,鬆散地一拉,將那副銀邊眼鏡從單蔚然的臉上移開,讓單蔚然玲瓏的臉蛋完整地呈現在自己的麵前,好似欣賞一幅美景般,抱肩細細凝視起來。薄薄的單眼皮,黑白分明的瞳孔,挺直的鼻梁上因為常年戴著眼鏡的緣故,留下了淡淡印記,櫻桃般誘人的嘴唇,擦了些許的唇蜜,看起來濕潤極了。

李小婉說單蔚然不是個漂亮的女人,但單蔚然卻是個極有魅力的女人。

“蔚然,還是不戴眼鏡好看。”姚慕堇傾身,貼著單蔚然的耳際說。

單蔚然被逗笑了,撲哧就真的笑出了聲:“慕堇,你不怕我把頭豬拉到你麵前,對你說,這是個美女嗎?我連你的模樣都快看不清了。”

姚慕堇心裏明白,這是單蔚然解脫尷尬的戲言。也就順了這話,笑道:“連我這麽美豔動人,出門被人追,在家被人賭的美人胚子,你都看不清楚了?那真是你人生的巨大損失!跟你的路璃比,我可一點兒也不差。如果你願意,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保證……”

接下來的少兒不宜,單蔚然有心躲開,不等姚慕堇開口就顧自向後退了半步,腰正好抵在了辦公桌邊上,硬梆梆的觸覺叫她不禁皺了眉頭。而姚慕堇緊跟著靠近的身體,和身體上散發出的玫瑰香味,讓單蔚然的眉頭皺得更凶了:“慕堇,你……”

“我什麽?難道全世界都隻許你一個人使壞嗎?”姚慕堇嘴角勾著笑,雙臂撐在了單蔚然的身子兩側,牢牢地將單蔚然整個圈在了自己的勢力範圍,說著話便胸口向前挺進,緊密地覆在了單蔚然的身上。

“你是在為誰打抱不平嗎?”單蔚然故作鎮定地問。

姚慕堇不回答,壓迫的力度逐漸加大,幾乎上身全部貼到了單蔚然的身上,讓單蔚然與桌麵形成了個接近五十度的銳角。眼見單蔚然就要脫力般下墜,姚慕堇鬆開右手,托住了單蔚然的細腰,將單蔚然攬緊,臉頰便順勢蹭到了單蔚然涼涼的臉上,聲音有些沙:“你不去說服自己的小情人,跑來說服我,叫路璃的心頭肉去說服路璃。真是玩的一手妙計,一箭雙雕?借刀殺人?還是什麽?反正,她們是肯定會談崩的。路璃還是你的,而心頭肉就不再是心頭肉了。蔚然,你知道我為什麽說我喜歡你嗎?因為你,夠狠。”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你嗎?”單蔚然倒也不後退了,由著姚慕堇的動作,依偎在姚慕堇的懷裏,鼻息間是姚慕堇的玫瑰香水味道。這味道由別個人來用,大多是會被詬病的。但姚慕堇用得真真好,魅力不失,妖嬈恰到。隻可惜,姚慕堇這個女人,就像是玫瑰花一般,太放縱,又太多刺。當然,這還不是單蔚然所說的理由。

“你說說,是為什麽?”姚慕堇眼睛閃亮地問。

“因為……”單蔚然拉了個長音,幾乎將音量降到了最低,嘴唇翕動,氣流就這麽鑽進了姚慕堇的耳裏,“因為你,與我,一樣狠。”

這話一說出來,姚慕堇就放聲笑了——單蔚然果然是單蔚然。

“我一向熱衷挑戰高難度,蔚然,你真的能逃開我嗎?”姚慕堇邊笑邊說,笑聲在偌大的辦公室裏回蕩。四周的玻璃窗,拉著百葉,卻依然叫人懷疑,這麽放肆的笑聲會不會沿著縫隙傳出去,傳到加班的員工耳裏。當然,姚慕堇絲毫不在意這些,她在等單蔚然狠絕的答案。單蔚然的拒絕越狠,她的興致就越濃。好似貓捉老鼠的遊戲,必須有隻鬥誌堅定的老鼠,貓才會燃燒起欲望來。

單蔚然媚笑了聲,伸手撚著姚慕堇亞麻色的發梢,專注於發梢間流露出的光影,淡淡地說:“我這樣的難度不是你能期望的,還是放棄吧,慕堇。我是個愛自己的人,愛自己的人是絕對不會對你動心的。誰也不想自討苦吃,不是嗎?我有路璃,就夠了。我想路璃有我,也足夠了。”

“好,夠狠!”姚慕堇笑容不減,欲念的火苗儼然燎原。

“不是我夠狠,是你的心,我看不到。”單蔚然的食指由姚慕堇的發梢下墜,落到姚慕堇的肩上,慢慢滑到姚慕堇心髒的位置,定格在那撲通跳動的地方,又打趣般重複了一道:“慕堇,我連你的心跳都感覺不到。”

陽光成片成片地灑在姚慕堇的眼前,明晃了單蔚然嬌柔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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