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烈焰冰魄 . 祭壇疑影

我知道自己,為戰而生......從不敢有絲毫僥幸......從不敢有絲毫懈怠......隻是,這樣.......靠在你肩頭,躲在你的背後......才驚覺......自己也不過是個女子而已......——————————————————————————————————

遠遠聞及祭壇之上似有人聲,百裏屠蘇心下狐疑:“天墉城祭壇雖不在後山禁地,卻也是無故不得擅入,何以有人夜半在此?”

“屠蘇師兄,”依依輕聲言到:“就在此處放下我吧,你自去查看。”

“若當真天墉城進了細作,你傷勢甚重,如何自保!”百裏屠蘇微微低了頭,看著依依輕聲道:“我自有計較!”

“屠蘇師兄……”

“我心中……自有計較!”百裏屠蘇放輕腳步,隱入黑暗之中:“莫要做聲。”

橫抱著依依,百裏屠蘇向著祭壇漸漸逼近,耳中漸漸聽得清晰,祭壇之上有兩個男子之聲,似乎起了爭執。

突地懷中傳來極力壓製的悶咳之聲,祭壇之上的人聲頓時戛然而止,歸於一片寂靜。

百裏屠蘇抱著依依驟然躍起,電光火石之間已躍上祭台,空曠的祭台之上並無人影。百裏屠蘇不敢大意,將依依小心放在石化的風雲腳下,斜倚著靠好,卻覺背後有風急掠而去,百裏屠蘇匆忙自掌中幻出一道綠光,化作細細的藤蔓,交織如網,乃是一道花神木係結界,將依依護在其中,自己卻轉身便向著那處撲去。

一道黑影急急逃竄,百裏屠蘇緊追而去。

待百裏屠蘇漸漸追的遠了,依依輕歎一聲:“陵端師兄”。

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個人,銀發及腰,不是陵端又是誰。

“你早知是我?”陵端訝異,慢慢走上前來,站在結界之外冷冷看著依依:“你可知那人是誰?”

“雖不甚確定,卻也大概猜得出。”依依點頭到。

“你還知道什麽?”陵端反手握住縛在背上的青玉劍柄,沉著麵低低喝到。

“該知道的自然都知道。”依依淡淡道:“不該知道的也知道不少。”

陵端握緊劍柄,待要出劍,卻又躊躇:“你明知道,百裏屠蘇這結界擋不住我,為何還要承認,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害了芙蕖師姐,殺我……也是應當。”依依黯然道:“但……我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陵端師兄……可否……暫留我性命?”

陵端又聞依依喚已“師兄”,握住劍柄的手不由漸漸放鬆,合了雙目,仰麵歎息:“想我陵端,做了整整九百年天墉城棄徒,不料今日仍有人能喚我一聲‘師兄’……若說殺你……心有不忍……”

劍光一閃,一柄碧青的寶劍已穿透結界,架在依依肩上,冷森森的劍鋒緊緊貼在依依脖頸上,一股帶著淡淡腥味暖流慢慢自劍鋒處流下,沾染了依依的衣衫。

依依隻是垂著雙目,躲也未躲,閃也未閃。

“……你殺了芙蕖……我實在應該殺了你!”陵端咬牙道,麵目猙獰:“若得你的內丹並魂魄……我至少又可多幾百年歲月……”

停留許久,冰冷的劍鋒終究慢慢遠離了依依脖頸。

陵端垂下執劍之手,閉了雙眼:“可惜……我卻下不去手……喚我一聲師兄……讓我……宛若回去……往昔在天墉城的時光……當日……原本可以任我死在玄冰寒潭……你卻救我一命……今日……你故意出聲示警麽?”

依依默默無語。

“陵越和怪物……百裏屠蘇……知道什麽?”

依依搖搖頭。

“你……為何……如此?”

“為著珠兒。也算作我向師兄賠罪吧。我知曉陵端師兄對芙蕖師姐的情義……我……抱歉……實在抱歉……”

陵端聽依依如此說,卻有幾分失魂落魄,半晌,麵上浮出一絲絕望的笑:“芙蕖……你是在提醒我麽?”

依依歎息道:“陵端師兄明白就好。我也是在警告你!這次是芙蕖,下次會是誰呢?珠兒?”

陵端麵色大變,握住劍柄的手顫抖個不住:“你果然……知道很多……”

“收手吧,陵端師兄!”依依輕聲道,透出難名的黯然:“很多事情,不能盡在掌握,稍有失控,便是無以挽回的……遺憾。”

夜風吹來,陵端及腰的銀發在風中淩亂、糾纏……——————————————————————————————————

百裏屠蘇直追著那黑影而去,那黑影身法陌生,似不是天墉城武學,卻頗為巧妙,直追到前山,仍是遙遙隔了數丈,偏偏夜深人靜,亦不敢輕易驚動他人。那黑影直向著丹芷閣方向而去,一閃便不見了蹤影。

“什麽人!”聞聽尚辛一聲暴喝,又是“嘩啦”一聲,似乎有人踢破房門。

“站住!”又是尚蘊之聲。

百裏屠蘇趕上前去,卻見尚辛尚蘊兄弟二人一左一右已繞過丹芷閣急急向後追去。

百裏屠蘇便未再追去,停在丹芷閣之外的山石陰影裏,靜靜看著。足有一盞茶的時間,仍無動靜,方慢慢走進丹芷閣細細查看,卻無所獲。便在丹芷閣桌邊坐了,等待尚辛尚蘊兄弟二人。

不多時,便聽得尚蘊嘟嘟囔囔的聲音:“見鬼了!明明聽得有動靜,怎的追追追,倒啥也不見了!”

“早教你在武學劍術上多花些功夫!總是不聽!定是從你眼皮子底下溜掉了!”卻聽尚辛恨恨道:“我這戒律長老不做也罷了!怎的向師父交代?也不知是什麽人!弄不好是天墉城混進了細作!”

“天墉城許久以來都太平無事,今日何故有了細作!哥,你想來,天墉城如今確有兩個外人……呃……一個外人一個……新妖精……”卻又聽尚蘊神神秘秘壓低聲音小聲道。

“難道是那個陵端?他原是天墉城棄徒……是那個珠兒也說不定…...”

百裏屠蘇聞言,蹙緊眉頭,思量個不住。

尚辛尚蘊確已跨過門檻進到丹芷閣來,乍見百裏屠蘇坐在屋內,二人皆是吃了一驚。

“師叔……執劍長老……適才不是你吧?”尚蘊磕磕巴巴道。

“蠢貨!”尚蘊轉身給尚蘊額上一記爆栗:“怎會是師叔!”

尚蘊委屈的摸著額頭,卻不敢多做爭辯,隻是委委屈屈看著百裏屠蘇。

“那黑影去往何處?”百裏屠蘇蹙眉問道。

“追出去不到百餘丈……就丟了……”尚辛慚愧道,恨恨看著尚蘊。

尚蘊心虛的低下頭,口中卻辯解道:“誰說的好,許是躲起來了……許是我們追岔了方向……許是根本就躲在……哎呦!丹芷閣!”尚蘊跳起來,慌慌張張在丹芷閣四處搜尋。

百裏屠蘇道:“不在此處!適才你二人追去,我留在此處觀察許久,閣內也已搜尋過,並不見蹤影。”

尚蘊搔著頭皮,一臉尷尬:“難道……真是從我眼皮子低下溜了……莫要生氣,我明兒一大早就起來練劍!”

尚辛蹙著眉沉思,亦是憂慮非常。

百裏屠蘇歎一口氣,起身向祭壇急急返回。——————————————————————————————————————

走至祭壇之外,遠遠便見一人,卻是陵端陰沉著麵,自祭壇走來。

“陵端?”百裏屠蘇蹙眉道:“你何故夜半擅入天墉城祭壇!你當知曉天墉城規矩!”

陵端冷哼一聲,道:“你可與那個依依夜半在祭壇私會,就不許我來尋仇?”

百裏屠蘇大驚,上前一步,攔住陵端道:“你……將依依如何了?”

“我能如何?”陵端冷笑到:“在天墉城地界,我一介棄徒能將天墉城掌教和執劍長老的師妹如何?你放心便是……她活得好好的……隻是芙蕖白白送了命!”

“那事……亦有緣故……”百裏屠蘇心中糾結,不知該怎樣明言。

“哼,”陵端冷笑不已:“你不必解釋,我也懶待聽!”說罷,徑直去了。

百裏屠蘇心中雖有疑慮,終究暗暗歎氣,走上祭壇。

“風雲哥哥……我該怎麽辦?……終究是我……攝了芙蕖師姐魂魄……我害了芙蕖師姐性命……”隱隱聞及依依哽咽之語:“我今日傷重,無法施為上九天法善甘霖,可我知道……你在聽……今日之事……莫要對別人說起……”

語聲突地戛然而止。

“屠蘇師兄?”黑暗中,傳來依依詢問之聲。

百裏屠蘇慢慢走上祭壇,定定看著綠色藤蔓之內的依依。

“屠蘇師兄?”依依輕聲喚道,頗有幾分心虛。

百裏屠蘇伸出一掌,一道綠光閃過,藤蔓結界消失不見。百裏屠蘇走上前去:“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依依垂了頭,看著地麵不言不語。

百裏屠蘇輕歎一聲,上前將依依橫抱起來,鼻中突聞些許淡淡血腥味,細細一看,百裏屠蘇臉色頓時難看:“是陵端!他傷了你!他居然敢傷你!”

“屠蘇師兄……我當受他這一劍……何況亦已手下留情……”依依輕聲道。

“‘今日之事,莫要對別人說’,原來你還要為他隱瞞!”百裏屠蘇一麵走一麵歎道:“依依,你我師兄妹,有什麽……該實言相告才是,難道我尚不及風雲麽?”

依依不語。

百裏屠蘇看她無意回應,隻得歎道:“回去吧……更深露重……你傷勢未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