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三章 幻夢江湖 . 銘牌
我不過是個小女子而已……榮耀……與我又有甚麽意義……若有可選……我寧願無情碑上永遠沒有我的名字……（無情雪）
迷霧之中，漸漸現出一個纖細的身影，那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仿佛是個長裙及地的妙曼女子。
百裏屠蘇的心跳越來越快。
一個纖弱的女子，自迷霧之中漸漸走來，身形虛幻，如同一縷輕煙一層薄霧。那女子通身上下緊緊包裹在濃墨般的鬥篷之中，風帽壓得極低，麵孔隱在風帽黑色的陰影裏，隻能看見自鼻尖下的半張臉孔，肌膚勝雪，隻是唇色漆黑，透著一種詭異的美。及地的鬥篷下仍可看見纖白的雙足****著，在墨色的衣擺間時隱時現。那女子直直走到霜的麵前，方才低頭單膝跪下，漆黑的衣擺散開來，猶如一朵籠罩著光暈的墨梅在暗夜盛開。然而，一路走來，那女子腳下始終沒有影子，唯有她一人，沒有影子，青色石柱上散發的淡淡瑩白光芒，似乎穿透了她的身軀。
百裏屠蘇的心狠狠揪緊。
霜不知何時，出現在神殿之外，身子略略側著，就站在石門不遠，。
百裏屠蘇心中明白，霜側身立在門邊，必是有意，好教自己看得清楚明白。
“雪，向天師複命！”
熟悉的聲音，驚得百裏屠蘇渾身輕顫：“果然……尚在……”
女子低垂著麵孔，將一塊金色的銘牌雙手高高舉過頭頂。
霜沉吟片刻，方上前幾步，將銘牌取在手裏，垂頭細細看來。
見霜接過銘牌，女子似乎鬆了一口氣，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霜。
女子正麵對著神殿石門，此刻仰起頭，仰起的正臉便自鬥篷風帽的陰影中顯露出來，恰好教百裏屠蘇看得清晰無比！
“依依……”百裏屠蘇心中一痛，緊緊盯著如一縷輕煙一層薄霧，似乎隨時都會消散無蹤的纖弱身影。
此刻的依依，陌生無比，渾身包裹在黑色鬥篷之中，肌膚、麵色皆是煞白、唇色墨黑，眉心一團黑色火焰搖曳不住，整個人呈現出詭異的黑白兩色，冰藍色的雙眸中兩團黑色的焰火熊熊燃燒，眼神凜然，令人不敢直視。然而，此刻的依依，卻又熟悉無比，令百裏屠蘇魂牽夢縈，嘴角那有些慵懶魅惑有些譏誚嘲諷的笑意，與那日幻境之中，想要百裏屠蘇回頭，想要將百裏屠蘇留在幻境之中的依依，一般無二。百裏屠蘇雙拳不由握緊，指節“哢哢”作響
霜朝著石門飛快瞥了一眼，仿佛隻是無意。
百裏屠蘇卻分明看到，霜眼神中的警示和憂慮。慌忙放鬆雙拳，百裏屠蘇努力平抑自己的心緒。
“今日，確定要交還銘牌？”霜出聲問道，語氣前所未有的嚴曆。
無情雪略有遲疑，仍是清晰地答道：“雪，誅殺檮杌、鎮守焚寂、固護天墉城、了卻前孽……職責已盡……向天師複命……”
“哦？”霜滿麵嚴肅，聲線冷硬的發問道：“三界盡知，天師親允，將你許配太子長琴……雖是姻緣婚約……亦算職責……且始祖尚未醒來……如今……你便是這般職責已盡？這般向天師複命？”
無情雪聞言，垂下眼瞼，低低道：“雪無能……無力與太子長琴結為夫妻……不過……魂魄撕裂……以風晴雪之身份與百裏屠蘇永結連理……完結與太子長琴鴛盟前緣……百裏屠蘇亦親口應允，代雪完成未竟的職責……”
“我無情穀弟子……居然要以此法了卻前緣……居然要將未竟的職責轉嫁他人！私情廢公，放縱成魔，實在不堪！令天師蒙羞！”霜沉著麵喝道：“你可知罪麽？”
“雪知罪！”無情雪慌忙雙膝跪下，請罪道：“雪，已然盡力，請天師明鑒。”
“能否複命卸責，並非我說了算！”霜歎道：“且看你的銘牌如何罷！”
霜再不看無情雪一眼，一掌托著銘牌，一掌背在身後，向那石柱走去。
無情雪似乎緊張已極，低垂著頭，並不敢轉身或者回頭看著霜，百裏屠蘇看見她雙手輕顫，將膝頭的鬥篷抓得皺作一團，漆黑的鬥篷上蒼白的指節刺目驚心。雖不明白那銘牌究竟是何用意，卻也不由跟著緊張起來，雙手緊握成拳。
卻見霜走至石柱之下，將那銘牌按在石柱下段金線之上。
四下裏靜啞啞，百裏屠蘇發現，似乎所有的無情穀弟子皆處在十分緊張的情形之下，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百裏屠蘇心中越發驚疑不定。
隻見霜的手極其緩慢地自石柱之上鬆開，那銘牌卻似被吸附在金線之上一般，並未鬆脫跌下。百裏屠蘇發覺無情穀眾人皆鬆了一口氣，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
那銘牌突地移動起來，沿著金線緩緩上升，無情穀眾人皆是滿麵凝重。越升越高，人群漸漸**起來。
背對著百裏屠蘇而立，看不到霜的表情。
那銘牌終於停下來，卻已升到極高的地方，銘牌很快便向著左側的凹槽滑過去，穩穩當當卡在凹槽之中。百裏屠蘇細心看來，竟是從上而下第四個位置，上麵貌似隻有一個字：“雪”，金線右側相對應的石板上突地現出金色的古怪文字。
似乎有甚麽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人群中一片驚愕之聲。
金光一閃，那銘牌上的“雪”字突地消失無蹤。
人群再次爆出刺耳的驚愕之聲。
百裏屠蘇看見霜的身子初始漸漸放鬆，“雪”消失之時，卻是猛地一震，輕顫個不住。
霜突地回轉身，麵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起身罷！跟我進神殿，天師有話問你！”邊說邊向著石門看了一眼。
青石柱淡淡的光暈突地消失，四下裏一片漆黑，嘈雜的驚愕聲陡然消失。天頂厚厚的雲層片刻間消散殆盡，明月皎潔，星辰璀璨，然而迷霧卻已不知何時悄悄彌漫過來，將青色的石柱掩蓋起來。無情穀眾弟子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消失的完全徹底，一個不留，不知是被迷霧掩去，還是身法極快，或者有甚麽別的古怪。
霜在前背著雙手緩緩而行，邊走邊向著石門使了個眼色。百裏屠蘇忙忙閃身躲藏到一根蟠龍燈柱之後。
無情雪起身跟隨在霜的身後，向著石門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