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六月飛雪 . 桃花誤
隻想當麵問你一句:師叔算甚麽……我又算甚麽……(玉泱)
“這酒,便是桃花酒?”玉泱盤腿坐在案幾一側的蒲團上,端著一碗酒,盯著微微晃動不休的液麵低低問道。
滿屋桃花香,酒氣醇厚。
尚辛盤腿坐在上座,隻是沉默不語。
尚蘊坐在玉泱對麵,聞言頗有訝異:“玉泱,你如何知曉?甚麽人居然敢擅入後山……”
“我雖未見過桃花,卻猜得到……”玉泱緊緊盯著碗中的酒水,淡淡道:“桃花穀……中皇幽穀……桃花酒……如雷貫耳!”
“嘿嘿,”尚蘊幹笑幾聲:“那個,玉泱啊,你雖不能出後山,今日大喜,也要多飲幾杯才是。”
“自然。”玉泱端起酒碗置於鼻端輕嗅:“果然好酒。”慢慢將一碗桃花酒喝盡,點滴不漏。
“師父壽誕……這由頭真是不錯……這許多年總不見有甚麽賀儀……今年倒是……有這不一般的桃花酒……”玉泱抓住壇口,將酒碗斟滿:“兩位師兄如何不飲?實在是天大的喜事!”
尚蘊端起酒碗,深深的嗅著桃花酒香道:“喝了不少了。總共一百五十壇,給今日守衛結界的師兄弟和弟子們留了二十壇,給師父存了十壇,給妙法長老留了兩壇,這兩壇是給師弟你的。餘的,喝得七七八八,隻怕沒得剩下多少……實在大喜……大家夥兒……呃……難得喝得這般痛快!”
“是啊!理應喝個痛快!”玉泱端起酒碗,一仰頭卻是將一碗酒大口飲盡:“好酒!痛快!”說著又是滿滿斟了一碗,卻拿在麵前,怔怔的看著。
尚辛看著玉泱執碗的手青筋顯露,仍是輕顫不已,不由輕歎一聲:“玉泱,今日師父壽誕,這酒便是中皇幽穀恭賀之儀,你……不可貪杯…….收藏起來,慢慢喝吧。”
玉泱笑起來,麵上卻並無喜色:“師叔向來辟穀,又怎會貪戀杯中物,這四壇出自中皇幽穀的桃花酒,這等……喜酒,橫豎都是我的。我平日裏不能飲酒,今日,借著師父壽誕的由頭,卻要好好放縱一回。”言罷,玉泱一仰頭又是一飲而盡,卻將酒碗“啪”的一聲重重放在案幾之上,驚得尚蘊頭皮一陣發炸。
玉泱伸手抓住酒壇,高高舉起,便向口中傾倒,淋得一頭一臉一身。
尚蘊一把扯住玉泱胳膊:“玉泱,你怎的啦?莫要嚇我!”恍惚心中升起不安,竟似看見當日大婚喜宴之上,百裏屠蘇狂飲濫喝借酒澆愁。
玉泱笑起來,搖頭不住:“這般大喜之事……怎能不開懷暢飲?豈不辜負了中皇幽穀這番盛情!”
尚蘊猶欲再說,尚辛伸手按住尚蘊,輕輕搖頭,使個眼色,口中卻道:“明日斷不可如此任性,今夜,喝個痛快便喝個痛快吧!玉泱,我們還需往前山,壽宴尚未結束……你早些歇息,這酒甚烈,仔細明日頭疼,誤了練劍!”說罷,拉了尚蘊出蘭馨閣而去。
玉泱並未起身,隻在後淡淡道:“二位師兄……不送!”
尚辛尚蘊漸漸走遠,不聞腳步之聲。
玉泱怔怔地看著手中的酒壇,漸漸紅了眼眶,半晌輕聲道:“桃花酒……嗬嗬……那我和師叔又算甚麽……我終究不能甘心……定要親口問一問你……我算甚麽……師叔又算甚麽!”劍架上的少微寒光一閃,已在玉泱掌中,身形突然一晃,玉泱已幻作一道金色的光束,射出門外,頓時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直走出後山牌坊之下,尚辛突的停住步子,轉身盯著尚蘊道:“師父再三叮囑,玉泱不可出後山一步,教你盯著孟雲潭不可入後山一步,你應該懂得師父的意思。”
尚蘊聞言驚出一身冷汗,訥訥地道:“自……自然。”
“孟雲潭是否曾進入後山?”
“不……不曾。”尚蘊磕磕巴巴道,滿麵心虛,心中暗道:“才隻越過界沒多少,還不能……不能算‘進入’吧”。
“你果真遵師命,寸步不離?”
“自……自然。”
“那麽,玉泱可曾出過後山?”
“不……不知……”尚蘊不敢看尚辛,心虛的低垂著頭,聲音猶如蚊蚋。
“如此說來,孟雲潭曾經進入後山,見到了玉泱,隻怕也見過了小師叔。玉泱也曾違背師命私出後山。”尚辛定定看著尚蘊,終於冷笑出聲:“你果然很中用!”
尚蘊臉漲的通紅,尷尬道:“哥,怎麽知道?”
“你說呢?”尚辛看著尚蘊不住冷笑,滿眼都是“孺子不可教。”
“甚麽都瞞不過哥你……我隻求你莫要張揚!玉泱私出後山,若被人知曉,必要受罰……師父臉上也無光彩……今日是師父壽誕……哥你就循個私……睜隻眼閉隻眼……就當不知道這回事不成麽?”尚蘊扯住尚辛衣袖,哀求道。
“我是天墉城戒律長老,隻因是自己的親弟弟、親師弟,便徇私罔縱,有何麵目麵對師父!”尚辛咬牙切齒道:“更可恨,你明知事態失控,因何不及時稟明師父,也好早作彌補?一味掩飾,如今可如何是好?”
尚蘊扯著尚辛衣袖結結巴巴道:“哥…..你這話卻是甚麽…..甚麽意思?難道……難道……會有甚麽……亂子?”
尚辛狠狠瞪了尚蘊一眼,複又冷笑道:“我的好弟弟,你還是老實招了吧。這桃花酒究竟還有甚麽意思?”
尚蘊愕然道:“還有甚麽意思?可不就是你要我傳信師叔,給師父作生辰賀儀的?”
“當真隻是如此?你可要想仔細!”尚辛越發冷笑個不住:“若隻是生辰賀儀,玉泱何故如此失態!莫要說,你瞧不出來!”
尚蘊抓著頭皮慢慢想來,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才一拍大腿道:“糟了!糟了!”
“還不快說!”
“孟雲潭下山那日,在昆侖山腳下,我與他約定,若是師叔和風晴雪生了孩子,定要送桃花酒來天墉城給我們喝……”
“還有呢!”
“還有……還有……玉泱……就在不遠……似乎聽到了……”尚蘊越說聲音越小,漸漸幾不可聞。
“很好……實在很好!”尚辛怔住,半日方咬牙切齒道:“玉泱不但私出後山,居然還敢私自下山!”
“哥!”尚蘊眼眶紅紅的,扯住尚辛衣袖哀求道:“先莫要動氣!先莫要管他犯不犯禁。玉泱隻怕誤會了,他定是以為師叔和風晴雪生了孩子,送桃花酒上山來……難怪說話古古怪怪……說甚麽‘師父壽誕這樣的由頭’……他定是以為咱們合起夥來騙他……師父壽誕隻不過恰巧……被我們拿來遮掩……故意瞞著他和小師叔……這會子不知難過成甚麽樣子呢!”
尚辛振臂,將尚蘊甩開,轉身便走。
“哥!哥!”尚蘊慌忙追上。
“還在這裏聒噪甚麽!”尚辛怒道:“若隻是傷心便好了!隻怕……還不快快去瞧玉泱!”
尚蘊聞言,心中一跳,驚出一頭冷汗。
“玉泱?玉泱?你在哪裏?”二人忙忙回返蘭馨閣,推門卻不見玉泱蹤影。
“你我速速分頭找尋,一炷香之後,無論找到與否,在此會合……先莫要聲張!”尚辛蹙眉道。
“哦!哦!”尚蘊訥訥應到,腳下卻動也未動。
尚辛大怒,拔腳對著尚蘊屁股便是一腳:“還不快去吧!”
尚蘊捂著屁股像兔子一般飛快奔出去。
尚辛取出一道黃紙符文,在上寫劃一番,執在指端,以一團法焰將其焚盡,焰火之中漸漸現出一個綠色光球,指端輕彈,那光球一閃,便飄出窗外,刹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站在窗前,遙望著黑暗中朦朧的遠山,尚辛歎口氣道:“實在是天意……教你莫要出去後山……又能怪誰呢?玉泱……你要平安啊……在我心中……你與尚蘊一般……亦是我珍惜之人……”
一炷香之後,尚蘊果然回來,汗流浹背,臉色蒼白:“哥!沒有找到。”
尚辛輕輕搖頭。
“哥,玉泱必是下山去了……這如何是好?”尚蘊聲音都在顫抖。
“你在昆侖七十二峰細細找尋,看他是否躲起來不欲見人,我,向著中皇幽穀的方向追尋,玉泱腳程不及我,若往那裏去,興許追得回。”
尚蘊連連點頭,轉身便去:“好!這便去!”
“且慢!”尚辛忙喝止尚蘊道:“今日師父壽誕,先莫要驚擾師父!再有一個時辰便是子時,怎麽也等今日過完……一個時辰之後,無論結果如何,你我在此會合,將實情稟明師父,請師父定奪。”
尚蘊忙忙應了,使出全身修為,忙忙搜尋昆侖七十二峰。
尚辛也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