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桃花幻夢 . 無情之路

<配樂:劍歌行.變調(古劍原聲,純音樂)>

不知自何時起……我心裏有了你……我明知道焚寂煞氣控不了你心神…..可我…..還是賭不起……我隻是……賭不起……(雪)

隻因在環春坪耽擱太久,百裏屠蘇四人一路急急趕往天山,專挑近路,多是些人跡罕至的偏僻小路。幸而四人皆有修為法術,小妖精怪多也不敢貿然相犯,便是野獸也遠遠躲開,一路倒還順暢。

漸漸看見一座巨大山脈,無邊無際,高聳入天,看不見山頂,遠遠望去,蒼茫一片,被覆著霜雪之色。離得近了,便覺四下裏驟然冷了下來,漸漸便有雪花不時飄落,沿途多有結冰。跟隨風晴雪越往前行,妖邪之氣反而越重,竟有隱隱相犯之意,沿途已是冰雪被覆,宛若寒冬,。

四人尋了一處被風之地,略作休整。

“這樣下去,怕是到不了天山!我看圍聚的妖魔越來越多,隻怕就要發難!真是倒黴,和你們一起,得不了半點好處,反被拖累。與其被其他妖魔分著吃了,我看不如把烏龍襌衣給我穿來,修為靈力以及清氣也一並給我算了!”珠兒嘴裏狠狠嚼著凍得幹硬的麵餅,瞪著百裏屠蘇道,仿佛口中嚼的咯吱作響的是百裏屠蘇的血肉。

“珠兒!”孟雲潭自懷中取出一個牛皮水囊,遞進珠兒手中道:“不用擔心!若是情勢不好,你隻管自己逃命!……那些東西不會為難你!”

珠兒聞言瞪大眼睛看向孟雲潭:“孟雲潭!你這個混蛋!甚麽叫隻管自己逃命!你娘叫你平安回返,你死在這裏,我怎麽回去見祭司大人!”

“珠兒雖是小蜘蛛精,修習的畢竟是天墉城心法,想獨善其身卻也不易!”風晴雪看著孟雲潭及珠兒道:“若想離去,此刻便是時機!再往前行,就隻能進不能退了。”

“此處冰雪被覆,離無情穀應當不遠了吧?”百裏屠蘇看著風晴雪問道。

風晴雪點頭道:“已是天山界內。”

“既已是天山界內,何故妖物如此猖獗?無情穀卻聽之任之!”孟雲潭蹙著眉,十分不解。

“這些環伺的妖物,彼此間相製相約,也算無情穀一道天然屏障。又可作為對尋訪者的一道考量。若無自知之明,連這些都應付不來,無情穀自然無意理睬。這冰雪之下也不知掩埋著多少屍骨。這便是無情穀。”風晴雪淡淡道:“蘇蘇要想進得無情穀,這一關勢必要過。”

百裏屠蘇點頭。

“這無情穀,當真無情!怎能這般冷漠!簡直沒有人性!”孟雲潭憤憤道,言下對無情穀頗為不齒。

“你所見所聽不過萬一而已!就這般不能接受?無情穀無情之處,是你想都不敢想的!也是你想都想不到的!”風晴雪捧著牛皮水囊大大飲了一口,回身遞給百裏屠蘇。

“既如此無情,因何又能稱作修仙之典範?”百裏屠蘇接了水囊,也是大大飲了一口,聞聽風晴雪所言,緊蹙眉頭。

“忘情絕愛,方能得大成。你不聞‘道是無情最有情’麽?看似無情,卻是世間至情至性!”風晴雪看著百裏屠蘇,眸中閃閃:“你們看這死於尋訪路上之人,隻覺無情穀任之死於妖魔之手,便覺無情。要知道,這些人,若入得無情穀,作了無情穀弟子,終有一日要對戰至惡妖魔,若是不濟,死的何止他自己!定是生靈塗炭、屍骸遍地!此時便由著天競天決,也是為著天下眾生考慮。”風晴雪起身,看著天山之巔,語氣中滿是敬畏:“身為無情穀弟子,自拜入天師門下那一日起,便是生死之契,肩負職責、使命,每每為著世間的人與事,舍身舍命。難道不是最有情。難道不是至情至性!”

百裏屠蘇聞言低頭細細思量。

“道是無情最有情…..”孟雲潭沉吟道:“如此說來,無情穀的人當真不一般。為著職責、使命,連對自己也可以這般無情,直至狠絕!也難怪是修仙之典範!”孟雲潭走到風晴雪之側,遙望天山之巔,也是滿目敬畏。

“是不是要麽走過去作無情穀弟子,忘情絕愛等著一死;要麽走不過去,在尋訪的路上被妖魔殺死?終究難免一死!”珠兒喃喃道:“我們,能走得過去麽?我並不要入甚麽無情穀,也不要修甚麽仙,我更不想死!我隻想要……陪著……陵端。再往前,真的無路可退了麽?”

“你現在也已然無路可退!”百裏屠蘇眸中殺氣暴盛,掌中白光一閃,涅槃劍已然出鞘,向著珠兒迎麵便是一劍劈下。

孟雲潭與風晴雪俱是大驚失色,雖說珠兒是蜘蛛精,也一路直白覬覦烏龍襌衣,但終究沒有做出甚麽,且這半年來也如半個家人一般,更兼天山一路行來,眾人早已視她為夥伴,萬想不到百裏屠蘇會向著珠兒突然發難。

百裏屠蘇劍勢極快,自拔劍到劍光劈至珠兒麵前,不過電閃雷鳴之間,莫說孟雲潭與風晴雪出手相救不及,便是珠兒也是未及做出半分反應。

刹那間,珠兒隻覺死期已至,腦中隻餘了兩個字:“陵端……”

一瀑熱血噴湧,濺了珠兒一身一臉,卻不覺哪裏疼痛。

一個巨大的身影重重自身側倒在珠兒腳下,雪白的皮毛沾滿鮮紅的血跡,在地上抽搐幾下,再無動靜。

珠兒看著腳下足有兩人高的白色巨熊,傻傻站在那裏。

孟雲潭卻突地搶步上前,將珠兒護在身後,揮手便是一劍,珠兒身側閃身跳出一個頭頂長著尺餘尖角的怪人。珠兒仍是愣愣的。那怪人卻一爪直向珠兒,孟雲潭忙抱住珠兒就地滾到,堪堪避開一爪。那怪人緊跟著又是一爪,孟雲潭抱著珠兒不及起身,慌忙之間隻得以身護住珠兒,閉了雙眼,準備硬生生受怪人一爪。卻聽金刃相交一聲巨響,火星四濺,背上並未傳來預想中的疼痛。

孟雲潭回身看時,卻是百裏屠蘇擋在自己之前,以涅槃劍擋住怪人巨爪,心中不由一熱:“哥!”

“快護著珠兒向前走!”百裏屠蘇喊道。

“珠兒!”孟雲潭強拉起珠兒,半拖半扶著,慌忙向前。

“他……竟是救我麽?他……明知道我是妖精,也是救我麽?”珠兒呆呆想個不住。

“珠兒!珠兒!”孟雲潭見珠兒癡癡呆呆的模樣,還道她受了甚麽傷害,又驚又痛,痛呼中不由夾了哽咽。

珠兒陡然驚醒,見孟雲潭眸中已有淚意,心中不由一疼:“傻子!你哭甚麽!”

孟雲潭見珠兒突然罵自己“傻子”,顯見清醒過來,心中大喜。

珠兒一把推開孟雲潭道:“還不幫忙!”回身便自腕中激射出幾股蛛絲,將眾多妖魔纏縛住。餘的幾個,便被百裏屠蘇、風晴雪瞬間斬殺。

“蛛絲堅持不了許久,大家速速前行!”珠兒大聲道。

百裏屠蘇、風晴雪、孟雲潭皆心知越是往前,越是艱險,不敢戀戰,忙忙同珠兒一起疾掠向前。

直奔出數裏之外,進入一處樹林,夜色漸漸濃稠,見妖魔並未追來,四下裏妖氣也並不算盛,四人便掠上樹冠,分別尋了處樹杈,暫作歇息。

數日兼程,又有一處交戰,此時俱是疲憊,孟雲潭頭一個便堅持不住,靠著樹幹沉沉睡去。珠兒也見疲態,困乏不堪,眼皮子直打架,睜也睜不開。

“晴雪,我守著,你也歇息歇息。明日隻怕又有惡戰!”百裏屠蘇警惕的看著四下,悄聲向著身邊的風晴雪道。

“還是我守著吧!”風晴雪柔聲笑道:“明日惡戰,還得靠你!”

百裏屠蘇伸出手去,輕輕握住風晴雪,就著月光細細看著風晴雪道:“我這身子到有一般好處,便是數日不睡也不覺困乏!”

“你是時時困乏,故而不覺困乏!”風晴雪笑道:“好生保養吧!”

百裏屠蘇被風晴雪道破,不由紅了麵頰:“等到了無情穀,等我……好了……便好了!此時麽,我身體雖不好,到底修習了花神娘娘木係心法,修為精進不少。我們不如說說話。”

風晴雪點頭,輕輕撫摸百裏屠蘇掌中厚繭,心疼道:“蘇蘇,這些年在天墉城當真辛苦吧?聽陵越大師兄說你練劍……已近嚴苛。”

“說不上辛苦。一切從頭來過,況且又時常恍恍惚惚、混混沌沌,慢慢忘掉很多東西,總是心急些。”百裏屠蘇撚著掌中風晴雪的手指:“晴雪,我心中有個疑惑。”

“甚麽疑惑?說來聽聽,看我能不能開解。”

“我恍惚記得小時候,在桃花穀,我沿著開滿彼岸花的小路,進到一個岩洞之中,焚寂冰封在岩壁之上,百裏屠蘇,沉睡在一顆冰晶大樹的樹幹之中。可為什麽,百裏屠蘇卻是被封印在無情穀的萬年寒冰洞中?我已漸漸記不真切,但似乎並不是夢!”百裏屠蘇看著自己攤開的掌心,再一次陷入困惑之中。(《古劍奇譚琴心劍魄(今何在)》劇情小說《後來……桃花幻夢》章節)

風晴雪久久的沉默。

“蘇蘇,百裏屠蘇和焚寂,從來都在無情穀的寒冰洞。桃花穀岩洞中的一切,都隻不過是……幻境。”風晴雪終於輕輕歎息說道:“我設下那幻境是為了混淆視聽,免得被妖魔邪徒覬覦無情穀寒冰洞。”

“無情穀也會擔心妖魔邪徒覬覦麽?”

“……不過是我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風晴雪低低垂了頭道:“是因為我的思念。沒有找到辟邪之骨之前,我便在那幻境中看著你。幻境中你和焚寂都是真的,冰壁和冰晶大樹卻是幻化出來的,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我不能經常到無情穀看你,看著那幻境中的你,心裏也好受些。自你那日進去岩洞,我便將幻境撤去。”

“原來真的有這回事。年幼之時,我尚能憑借桃花穀的清氣而存,漸漸大了,卻不得不離開你,靠著天墉城的清氣而存……許久許久都不見你,我心裏很害怕。我隻有一半凡人魂魄,每天都在忘卻一些東西,我怕有一天我終將忘掉你,若連你都忘掉,我活著還有甚麽意義?……若是此次無情穀一行,不能解決……其實我也不知怎樣才能解決……你能在天墉城一直陪著我麽?每當我要忘掉生命中重要的人和事,你就提醒我,喚醒我的記憶,可好麽?我不想,到最後,甚麽都不記得,仿佛從來都沒活過。”

“蘇蘇,不會的!”風晴雪低低哽咽:“恒姨說過,花神娘娘示意,你此行必能得償心願。若是,當真不能解決,我一定會陪著你,即使你再也認不出我,我也會陪著你,把我們的過去一遍一遍講給你聽,可好麽!”

“有你這般承諾,我便放心了!”百裏屠蘇慢慢閉上眼睛,氣息均勻,竟是睡去了。

月光下,風晴雪臉龐上滑落晶瑩透亮的淚滴:“蘇蘇!我會陪著你……隻是,我魂魄消散之後,又有誰會陪著你?雖有紅鸞荷,終有白日菊。蘇蘇,我終究會魂魄消散,不入輪回,也許就在不遠的將來。蘇蘇,永失我愛……”風晴雪低下頭,將臉孔深深埋在兩掌中,雙肩**,無聲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