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偶遇

蘇立恒沉默了一會兒,強忍住內心的感情道:“十年前,我便與她們失散了,不知道她們現在是否還活著。”

清逸聽了此話之後,良久沒有插話。

見蘇立恒好似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之中,也不打攪,隻是靜靜的等他往下說。

“若是秋兒還活著,今年正好十六了,也到了適嫁的年齡。”

說到這裏,蘇立恒眼中的淚忍不住潸然而出。

清逸見他情難自已,知道是個機會,心裏激動,語氣卻輕緩:“十年前,您的女兒才隻有六歲,她還那麽小便沒有父親在身邊,她的生活可想而知。”

蘇立恒擺擺手,哽咽道:“別說了,這都是老天的安排,我也無可奈何。”

“一切事皆有因緣生,種善因,得善報,作惡業,得惡果,由此可見,人的命非天定,而是己定。”清逸說完,靜靜的看著蘇立恒的神情,見他麵不改戚色,隻是歎息,便接著道:“先生覺得清逸說的不對?”

蘇立恒苦笑:“因果通三世,許是我或者她們上輩子做了孽吧,所以今生才遭離散之苦。”

清逸聽了此話,心中疑惑,待要再問,卻聽蘇立恒道:“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品茶吧。”

清逸知道自己剛才有些急功近利了,此時若是再問下去,怕是蘇立恒也不會說什麽了,便一笑,走到桌案邊,端起一杯茶笑道:“勾起了先生的傷心事是清逸的不是,我便借花獻佛、以茶代酒,向先生賠罪了。”

蘇立恒勉強一笑道:“說哪裏話,我們不過是閑聊罷了。”

清逸將杯中的茶放在嘴邊抿了一口,點頭道:“嗯,果然是好茶。”

他將茶杯放下,不經意的道:“若是先生要找尋妻女的話,清逸還有些狐朋狗友。或許可以幫忙。”

蘇立恒聽了之後,心裏苦澀,臉上帶著感激,隻道:“我與她們失散多年。她們的容貌一定發生了變化,找尋起來不是易事,此事容後再說吧。”

清逸不再強求,隻是默默品茶。

蘇立恒站在窗邊看到窗紙上有水珠流下,不由得道:“衍戒大師所料不差,果然下雪了。”

清逸來至窗前,輕輕開了一個縫,寒風頓時卷著雪花撲麵而來。

“若沒什麽意外,木青兄應該已經將妹妹送到家了吧。”他自言自語道。

“現在木青也應該在返程的路上了,童兒。去看看這裏有什麽可以吃的,做了來,等木青回來了,我們正好吃飯。”蘇立恒吩咐小廝道。

他不知道,此時的柳峰正在城中與人把酒言歡呢。早就將給他們帶吃食的事情忘了。

本來說好的,柳峰將柳珂的馬車送進城便自己去買吃的,柳珂自己回家。

可是半路上下起了雪,柳峰不放心,便想將柳珂送回家再買東西。

不想到了河穀胡同附近的時候,卻偶遇到在城中冒雪牽馬閑逛的容爍。

“嚴兄好興致,下著雪還出來。”柳峰打馬上前與容爍打招呼。

容爍見是柳峰。高興的道:“柳兄我正想買了東西回去找你呢。”

他說著眼睛落在了柳峰身後的馬車上,臉上滿是驚喜,:“車裏坐的是令妹?”

柳峰聽了此言,臉上一笑,回頭看了一眼馬車,道:“是珂兒。”

容爍聽了此話。臉上的神情變得有些赧色,不好意思的一笑:“沒想到我在離開此地之前,竟然還能再見令妹。”

他此話說得坦然直白,柳峰聽了便知其意。

隻是他隻裝作沒有聽到,問道:“嚴兄要回燕地了嗎?”

“是。這裏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而且我也歸心似箭。”說到這裏,容爍頓了一下,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放低聲音道:“我們找個地方坐坐吧,我有幾句話想與令妹說。”

柳峰聽了此話,驟然變了臉色。

雖然他一直覺得容爍是柳珂的良配,可是還是不能容忍容爍提出這樣的要求。

容爍連忙道:“柳兄別誤會,我前段時間已經給家君去了書信,提到了此事,我隻是想知道令妹的意思,免得以後委屈了她。”

柳峰聽了此話,心裏的氣便下去了,不過他還是斷然拒絕了,道:“承蒙嚴兄對舍妹的垂愛,隻是此事事關珂兒的閨譽,我不能馬虎,嚴兄有什麽話便跟我說吧,我可以幫你轉達。”

容爍見柳峰堅持,也便不再強求,苦笑道:“我與你一同將她送回去,就在車外,隔著車簾與她說句話,你看這樣可好?”

柳峰以前隻是知道他對柳珂有意,卻不想竟用情如此之深,不由得替柳珂高興。

他沒有再拒絕,點頭一笑答應了。

容爍躍身上馬,衝柳峰感激的一抱拳。

柳珂的馬車又開始朝前走,柳峰在前麵開路,容爍便驅馬在馬車的一旁跟著。

坐在車中的柳珂早已隱約聽到了外麵說話的人是容爍,心裏沒來由的有些緊張。

又聽容爍提到了自己,心裏不由得一緊,無關悲喜,隻是滿心驚訝。

此時,外麵“嗒嗒嗒……”的馬蹄聲響起,柳珂感到這聲音一下一下好像在敲擊著她的心,讓她緊張而無措。

“你——都好了嗎?”外麵響起容爍有一絲絲顫抖的聲音。

柳珂聽了,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半天沒有說話。

玉葉含笑輕輕拉了一下柳珂的衣襟。

柳珂猛然驚醒,從懷裏摸出了那顆琉璃珠看了看,輕聲問道:“那天是你救了我?”

她的話音落下,外麵一片靜默。

柳珂見容爍不答,便將拿著琉璃珠的手伸到車窗邊,掀起一角,道:“這顆琉璃珠可是你的?”

隻聽車外的容爍驚喜的道:“原來此物竟被你撿到了。”

柳珂聽了此話,拿著琉璃珠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她早就想過可能是容爍救了她,可是今天得到驗證之後,心裏還是難掩激動。

隻聽車窗外的容爍道:“此是我的家傳之物。那天我發現遺落了一顆,又返回找了好久卻沒有找到,不想——看來此物與你有緣。”

“不敢,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此物奉還。”不知怎麽,這句話便從柳珂的嘴裏流了出來,說完之後,她心裏又彌漫起無盡的惆悵。

容爍看著車窗邊凍得有些發紅的小手,沒有去接那顆琉璃珠,隻道:“外麵冷,把東西收起來吧。”

隻聽他輕聲歎了一口氣,輕聲道:“這麽快就到了,阿珂,你要好好的。我們後會有期。”

聽到容爍叫她的名字,柳珂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猛的擊中了一般。

伸向窗邊的手緩緩縮了回來。

馬車停住了,若不是玉葉提醒,她幾乎忘了下車。

她強壓住心情,扶著玉葉的手掀開了車簾。

見柳峰正站在馬車下。保護她下車,臉上頓時變得緋紅了。

她趕緊將頭低下,有些惱意的道:“兄長,我進去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柳峰見她麵帶羞澀,送她至大門口,在她耳邊輕聲道:“妹妹對嚴公子可有不滿。若是有的話便告訴兄長。”

柳珂茫然一抬頭,正好看到柳峰一臉促狹的望著她。

“兄長真會說笑。”說完沒有回頭,扶著玉葉的手緊了柳府的大門。

柳峰見狀嗬嗬一笑,衝站在台階下的容爍道:“明天嚴兄便要離開博陵了,今天我做東請你去醉仙樓,為你踐行。”

容爍本怔怔的看著柳珂的背影。聽了柳峰的話以後,欣然道:“好,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此時,柳峰哪裏還記得為蘇立恒與清逸買東西的事。

二人騎馬便朝醉仙樓去了。

柳珂進了柳府大門之後,心裏卻久久不能平靜。

玉葉在進門的時候特意回頭仔細的看了看容爍。

長相自是沒的說。且看容爍身上的衣著,那身佛頭青刻絲白貂皮氅衣便值不少錢,裏麵的家常錦緞袍子,看上去平常,其實越是這樣,越顯得出他身份不凡。

況這人是大少爺柳峰看重的,肯定錯不了。

玉葉如此想著,心裏不由的替柳珂高興。

此時,聽柳珂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跟旁人提起,包括二小姐。”

玉葉笑道:“那是自然,大小姐放心吧,奴婢省的。”

柳珂見玉葉笑的別有深意,臉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衝她努嘴道:“臭丫頭,笑什麽?”

玉葉忍住笑道:“奴婢替大小姐高興呢,這人——不錯!”

柳珂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旋即麵露愁色停住了腳步,道:“你懂什麽,光人不錯是不行的。”

她說到這裏便不再往下說了,隻是悶頭走路。

玉葉滿心疑惑,還要再問,卻看到柳青在而門口打著傘等著她們呢。

見她們走來,趕緊快走幾步,來至柳珂的跟前,將雨傘舉在了柳珂的頭頂。

“出門竟忘了帶傘,大小姐沒著涼吧。”

柳珂見柳青並沒有因為出去時讓她中途下車而有半分的不滿,臉上一笑道:“沒事,幸好穿的比較厚實,你有心了。”

柳青將手中的雨傘遞給了玉葉,道:“大小姐,奴婢剛才回府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一個給您送信的女子,便將信給您收了。”

她說著便將信從袖中取了出來。

柳珂聽了此話滿心不解,她並不與博陵的什麽女子交好,是誰給她送的信?

她疑惑的接了過來,正反兩麵看了看信封。

見沒有落款,她心裏便更加詫異。

“大小姐,外麵冷,回去再看吧。”玉葉提醒道。

“來人沒有說自己姓誰名誰嗎?”柳珂一麵說一麵將信收入了懷中。

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了那枚涼涼滑滑的琉璃珠,心裏陡然一動。

柳青見問,道:“奴婢問了,那名女子說隻要告訴大小姐她姓‘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