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怨火(4)

“我也覺得他該打。”娜娜忽然說,“明天你可以不要來上班嗎?”

茂輝想起明天還有重要工作要做,並且還要通宵加班。

“你明天可以不上班嗎?”娜娜重複這句話。

“我也很想不上班,但是沒辦法啊。”

娜娜沒再說什麽,隻是微微笑著。

這天晚上,茂輝睡得極不安穩,他正做著夢,夢見他正在這棟大樓裏頭。那位老先生四顧望著,在廊道之中奔走,問每一個人有沒有見到他的小娟。

老先生到了茂輝麵前,咿咿呀呀地比手劃腳,焦慮地拉著茂輝的手,在廊道之中穿梭,到了一戶門前,推開門進去,神桌上還點著香,供奉著小娟的牌位。另一個老婦人則坐在一張椅上,靜靜縫織著毛衣,想來應當是老先生的老伴。

茂輝指指牌位,告訴那老先生,小娟就在那兒。老先生這才又記起了小娟在牌位上,突然哭了起來。

茂輝拍拍老先生的肩,四處走動,打開一扇門,那是小娟生前的房間。

茂輝在牆邊看著小娟的照片,他的視線停留在一張小娟大學時拍攝的照片上。他突然感到一陣駭然,在房間之中怪叫,回過頭去,翻動了幾本書,其中一本是筆記本,翻開來,裏頭有幾個名字,其中一個名字以紅筆圈了起來——娜娜,很有活力,充滿了希望,非常適合即將成為社會人的我。我很快會好起來的。

茂輝雙手發抖,一味地搖著頭。

茂輝出了老先生家,往廊道那頭走去。眼前是樓梯和電梯,一些辦公桌椅和一箱一箱的資料、貨物,堆放在樓梯口。貨物非常多,將整個樓梯都堵死了。

樓下突然上來幾個人,撥倒了不少貨物,是好幾個流氓模樣的家夥,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桶東西。

茂輝打了個冷顫,帶頭那個是良哥,這個惡魔又來了。其中一個搬運工人被良哥的手下以一隻玻璃瓶打破了頭,裏頭的**潑灑一地,刺鼻的氣味彌漫而出。那是汽油。

忽然,良哥的手下驚叫一聲。他在打鬥中掉落的煙頭,被那刺鼻**一濺,冒出火來,火星掉落在四周堆放著的貨物之中,燃燒起來。

搬運工人們和附近的員工紛紛來幫忙滅火。

良哥啐了幾口口水,哈哈一笑,帶著跟班往另一端趕去:“反正都要燒。”

茂輝感到一陣憤怒,他追著良哥一行,從這頭追到那頭。那被逼債的成衣商,門戶不但鎖著,且門後堆滿了桌椅。良哥帶著兄弟猛踹了幾腳,踹不開。他麵目猙獰,使了個眼色,手下們拿出鐵鏈,穿過兩柄門把,一圈圈捆著,最後鎖上了個鎖頭。茂輝依稀聽他們獰笑著說:“你再不出來,以後就別想出來了!”

茂輝撲過去,想搶下他們手中的汽油桶,但這是夢,搶了也沒用,他根本搶不下來。

良哥點了根煙,向地上的汽油一丟,那火勢轟然閃耀,如爆雷一般。火勢另一端的良哥等人,似乎沒料到這火勢來得如此猛烈,他們當中幾個也被波及,手腳都被燒著了,連滾帶爬地自那端樓梯逃下。

其中有一個手上猶自拎著一瓶汽油,直到火卷上了衣服,這才知道不妙,卻已經來不及了。他手中的汽油罐爆裂,烈火瞬間將他吞噬。他尖叫著跑入樓梯口的廁所,打開水龍頭,想掬水往頭臉上潑,但隻潑了兩下,就不動了。

那火勢愈演愈烈,幾個落在原地的汽油瓶子跟著炸了,一團團的火帶出濃烈黑煙。電路被火燒壞,五樓登時一片漆黑,僅能從某些敞開著的門戶看向裏頭的窗。外頭是夕陽,火紅色的夕陽和樓裏頭的慘況相互呼應,仿若末日來臨。

四周都在搖動,焦味、尖叫聲、絕望的哭聲充滿了整個廊道。茂輝同樣感受得到高溫和濃煙嗆鼻的味道。驚慌失措的員工們紛紛往逃生樓梯方向擠,走到成衣商公司前才知道,大火就是發生在這兒的。

“走前麵!走前麵!”茂輝尖叫著,指著廊道另一端的主樓梯口。

那裏也是火。

方才那堆積貨品的樓梯口的火勢不但沒有被撲滅,且更為炙烈。

茂輝想要幫忙,但那炙熱的火和風將他卷到了更遠的地方。他隻能看著,大叫大嚷。他感到心中憤怒、悲痛,但卻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每一個人被濃煙嗆倒,被火舌卷上。

6月13日

茂輝醒來時,竟已十點半。他拍拍臉,還得去上班。在去往公司的路上,發熱、發冷、噴嚏、鼻涕、咳嗽、頭暈統統席卷而來。他想起了前兩天買的感冒藥,趕緊吃了一顆。

嚴伯的藤椅後頭藏了幾支家夥。見到茂輝來,嚴伯招他過去,拿了根球棒給他,神秘兮兮地說:“阿輝啊,今天13號,明天就14號了,你小心點兒。”

茂輝接過球棒,強打起精神往裏走,迎麵遇到阿水師背著大包小包,拿著羅盤,神經兮兮地左顧右盼,似乎在懼怕什麽一般,口中喃喃念著:“待不下去了,待不下去了……”

阿水師見了茂輝,猛搖著頭,說:“唉,你印堂發黑,黑到骨子裏了。”

茂輝一愣,問:“阿水師,你背這些大包小包,要去旅遊嗎?”

“旅你個頭,我是要跑路的。阿輝,你感覺不出來嗎?這裏陰得很。”

茂輝目送著阿水師離去,然後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傍晚五點四十五分,接近下班時問。五樓廊道之中,燈光閃爍依然。三十餘名男男女女抱著“團結力量大”的心態,要正麵挑戰這些時日的種種傳說。

大夥各自拿著數碼相機、帶拍照功能的手機、手電筒、各式各樣的護身符等,浩浩蕩蕩地分別從兩端主副樓梯揮軍向下,相約於五樓廊道中央會合。

茂輝因為感冒,整個人昏昏沉沉的,雖然他心中忐忑不安,但生性好事,也怕其他人出事,於是也參與了這場年度捉鬼盛事。

等了好久,什麽都沒有發生,一些好事的開始起哄。

“你們沒聽嚴伯說的故事嗎?”一個網絡公司的年輕男孩說,“七年前的一場大火,燒死了很多人。最慘的是誰你們知道嗎?是樓梯口的成衣商夫婦!在失火的前一個晚上,他們還被地下錢莊的人狠狠地淩虐過。”

“我們去看看那成衣商的公司。”有人提議。

大夥一呼百應,你推我擠地轉向,往那廊道一端的最後一戶前進。很快到了那門外頭。

在事件發生之後,五樓進行過大翻修,翻修之後,閑置許久,開始有公司租下五樓之中的單位作為倉儲。但至今,從前成衣商那戶,還是沒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