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燈籠(2)

沈君一凜:“什麽回憶?”

“那年我們到雪山上玩,出事了。一個男人救了我,他還要我給他當媳婦呢。”溫馨微笑著說。沈君看不穿她微笑後麵的真相。

她為什麽突然提到那個男人?

“你還記得嗎?他還要我在槐樹上刻下了名字呢。”

沈君感到脊背一陣發緊。

“嗬嗬,他說那棵大槐樹就是他,那你說我把自己的名字刻到了樹上,不就等於我和他**了嗎?是不是也會懷上一棵小槐樹呢?”溫馨摸著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撫摸粗糙的槐樹皮。

“你在胡說些什麽?”沈君生氣了。

“沒什麽啊。開玩笑而已。”溫馨白了他一眼,“我倒是真想見見他呢,讓我們的孩子認他當幹爹也好啊。”

“你是不是還想讓他當孩子的親爹啊?”沈君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溫馨的臉一下子寒了下來。沈君尷尬地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說:“對不起,我……心裏有點兒亂。”

溫馨沒再說話,隻是冷冷地、死死地盯著他。沈君感到心裏直發毛。“我去洗個澡。”他謊亂地跳下床,鑽進了浴室。

嘩嘩的流水聲讓沈君的心漸漸沉靜下來。他覺得自己似乎被什麽東西趁虛而入了。它左右了自己的生活,左右了自己的思想。

如果自己生活在一個陰謀裏,陰謀的目的是什麽?是溫馨肚子裏的孩子?

孩子!就是孩子。

溫馨懷過好幾次孩子,但她都堅決打掉了,這一次卻非得要。沈君一直都在想這個孩子與其他的孩子有什麽區別,現在他想到了。溫馨說,她的名字刻在槐樹上就等於和槐樹**了。這不是一句玩笑話,她懷的確實是槐樹的孩子,所以她才說讓自己的孩子認那個男人當幹爹。

而代表著槐樹的那個男人也找了個並不高明的借口出現了。他想接近他們,以看到自己的孩子。他是個槐樹精!

沈君想起了自己的那個夢,自己被倒吊在大樹上剝皮。他一直沒有注意自己夢到的是什麽樹。他決定再做夢的時候要注意一下這個細節。

沈君在淋浴頭下很清醒地胡思亂想著,這時候溫馨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思路。

溫馨突然的尖叫好像來源於很大的痛苦。沈君一下子衝出了浴室,看見溫馨在床上左右翻滾,不停掙紮。她使勁地捂著自己的肚子,那裏似乎是疼痛的根源。

他衝過去抱起溫馨,焦急地問:“怎麽了?”

“我的肚子好燙好燙啊,像是有火在裏麵燒一樣。”溫馨的腦門上全是汗,不知道是因為疼還是被肚子裏的火燒的。

溫馨的肚子鼓起來了,好像要撐破了一樣,有隱約的光透出來,就像是一個人皮燈籠。在她的肚皮上還浮現出兩個字來,筆畫很僵硬,像是刀刻的一樣,那兩個字是:溫馨。

“快打120!”溫馨喊著,昏了過去。

嬰兒樂

醫生說溫馨沒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他們用產前焦慮來解釋溫馨的問題,但是這解釋不了沈君看到的情況。

安頓好的溫馨睡著了,沈君坐在醫院走廊裏的長椅上想心事。

旁邊的一個病房裏呼啦啦衝出一群人,推著一個孕婦直奔電梯。沈君聽到他們說著要進產房了。

沈君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

產房在五樓,還有很多待產孕婦和新生兒的病房。

那個孕婦被推進了產房,她的家屬都進了待產室。沈君呆呆地站住了。空蕩蕩的走廊裏一下子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跟過來有些不知所謂。

他轉身要走,這時候,一個嬰兒的笑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嬰兒的笑聲很清脆,很響亮,不知道從哪個病房裏傳出來,然後漸次地,其他嬰兒的笑聲開始響起來,“咯咯咯,嘎嘎嘎”,一時間響個不停。沈君的耳膜開始隱隱作痛。

這些嬰兒為什麽突然一起笑了起來?如果是很多嬰兒一起哭,沈君會覺得很煩躁,但現在是很多嬰兒一起笑,他隻覺得很可怕。這太詭異了。

笑聲從四麵八方包圍了他,刺激得他身上迅速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股強烈的福爾馬林味道在笑聲中彌漫開來。沈君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恐怖變態的畫麵,他看到了一排排的巨大玻璃藥瓶出現在病房的門口,一個個光著屁股的嬰兒從病房中爬出來,一駑一弩,蟲子一樣爬進了玻璃瓶中!

那些嬰兒在福爾馬林中將目光聚到沈君身上。他們仍然在笑著,笑聲淹沒在藥液裏,詭異得更加厲害了。

突然,那個幾乎被遺忘了的產房裏,像是那個孕婦生產了,猛然傳出一聲更尖利響亮的笑聲,一下子把所有的嬰兒笑聲都淹沒了。

沈君覺得自己肩膀上狠狠地一痛,驚叫一聲,猛地醒來了。

他驚魂未定地揉揉眼睛,看見了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人坐在自己左邊。那男人憨憨地笑著,沈君立刻認出來,他是大槐樹!

“巧遇。”大槐樹陰沉地笑了。

禮物

大槐樹的脖子上圍著嚴嚴實實的紗布,簡直就像是脖子斷了被包裹上了石膏。

“喉癌,晚期了。”他笑著說。

沈君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對這“巧遇”做出什麽樣的反應。

大槐樹似乎看不出沈君的慌亂驚恐,隻顧著自己說話:“你到這裏來幹什麽啊?對了,記得你說她懷孕了,難道是要生了?太好了!我死之前要是還能看到咱們的孩子就太好了,讓他給我當幹兒子吧,好不好?”

他的語氣咋咋呼呼,但聲音還是很陰沉。

沈君聽得心驚肉跳。他捕捉到了一個關鍵詞,大槐樹說“咱們的孩子”,這是不是透露了一個信息呢?也許他本來要說的是“我們的孩子”吧?

“沒有,我隻是來看看牙。”沈君慌亂地找了一個借口。他不能讓大槐樹見到溫馨。

“看牙怎麽跑到住院部來了啊?”大槐樹不懷好意。

“這個……”沈君一下子答不上來了。

“對了,”幸好大槐樹沒有糾結這個問題,他似乎怕自己很快就要死了,忙不迭地又換了一個話題,“那天我給你的禮物你還喜歡吧?”

“禮物?”沈君皺了皺眉頭。

“就是那個燈籠啊。那是我自己親手糊的,用的是小猴子的皮。那個東西有靈性的喲,夜夜點著它,不會招惹到鬼魂邪祟。”大槐樹居然擠了擠眼睛。

“那東西恐怕本身就很邪惡吧!”聽到他的說法,沈君心底的寒氣:一下子湧到喉嚨。他脫口就說了這麽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