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淑苓

這邊薛愫將隨身帶來的東西裏,挑揀了幾樣,作為各房的見麵禮。秦老夫人是一串沉香念珠,一副自己繡的抹額。薛太太比別處都厚一些,一塊羊脂白玉的玉佩、一支芙蓉珠花、一盒治頭疼的藥、兩方繡帕。玉佩是父親曾經佩戴過的,珠花是母親用過的。如今給了姑母,算是留作紀念。

餘者各處大都是些自己以前做的針線,聊表心意而已。分派好了薛愫遣了聞鶯和晚霞兩個往各處送去。

後來薛愫想到了病了幾日沒有出門的表姐淑苓,心想要不要去看望她,又怕驚擾到她養病。思前想後,將自己以前做的一瓶玫瑰花汁擰的胭脂讓聞鶯送去,又交代著她:“待我問姐姐好,就說知道姐姐身上不好,不敢貿然打擾。讓她好生養病,等到她痊愈了我們再一處描花樣子,讀書。”

聞鶯聽一句答一句,後來含笑道:“聽姑娘這麽說,倒像是以前常在一處玩的。可姑娘你連表小姐的麵還沒見著呢。”

薛愫想到以前姐妹倆在一處玩鬧的情景,這個家裏除了姑母就是她和自己親厚,回想過往憑添了感慨,便忙忙說:“快去吧。姐姐有什麽話要帶給我的,你可要一字不落的記著。”

聞鶯拿著東西便去了。

這裏薛愫坐在椅子上喝茶,突然晚霞進來說:“姑太太讓鵠大奶奶送了幾個人過來給小姐使。”

原來薛太太覺得這邊屋裏人少,給薛愫派了幾個做粗活的丫鬟婆子,一共四人,兩個婆子,兩個小丫頭。婆子不過三十來歲,小丫頭們則才留發。看罷,薛愫讓晚霞拿了銀子來給她們四個賞了,又將她們交給了晚霞去分派。

自己便進了裏麵的屋子,坐在窗下,看著滿院子的西府海棠,隻可惜花期已過,空留下了一樹翠滴滴的葉子。廝人廝景,依舊讓薛愫猶如身在夢中,那麽的不真實。

如今重回這裏,她是不是也要做一番的事業,為她和弟弟的將來謀個安穩。這個念頭在腦中掠過時,薛愫卻垂下了眼瞼。

她就是想出點什麽來,一來她是個長於深閨的女子,外麵又輕易出去不得,再有身邊卻沒什麽可用的人。當初她的奶媽和家裏的管事,都是用得上的人,偏偏被那個沒有成見的伯娘都給打發走了。

身邊就隻有聞鶯和晚霞兩個自小跟著她的丫鬟,別的什麽也指望不上。想到此處,薛愫心裏對範氏又怨念了層,誰也不敢保證範氏是不是故意這樣待她。為了日後更能依順於她,受她的控製。要怪,就怪身在江陵時的薛愫太過於軟弱,連自己房裏人也守不住,還怎麽談得上維護弟弟呢。想到父親臨終前對她的交代,薛愫頓時覺得有些羞愧,若走回以前的舊路,她哪裏有臉麵去見地下的父母。

晚霞正在院門口和人說話,薛愫便知道是聞鶯回來了,急忙的從追憶裏回過了心神。不多時,聞鶯撩了簾子走了進來,笑著和薛愫說:“我去的時候表小姐還在床上了,聽見小姐說送她東西,忙忙的讓人給我抓了一把糖。”說著便將手絹包著的洋糖給薛愫看。

薛愫記起來了,淑苓表姐常年吃藥,姑母怕她覺得藥苦,所以經常給她留各式各樣的糖。以前她去看表姐,表姐總會抓幾個給她,想到這裏,薛愫睃了一眼又問她:“姐姐還說什麽呢?”

聞鶯笑道:“表小姐說謝謝小姐的好意。還說等到身體略好些,能出門了,就過來拜會小姐。”

薛愫心想,她身上不好,哪裏有讓她折騰的,不如抽空打聽了她能下地了自己去瞧她也是一樣。

這裏聞鶯笑嘻嘻的和薛愫說著嘴:“這位表小姐長得倒不像姑太太,興許是像姑老爺。不過也是個出挑的美人,隻是太纖弱了些。加上病著,臉色看著也不大好。”

薛愫聽著,出了會兒神,便和聞鶯說:“我知道了。沒什麽事你下去歇著吧。”

聞鶯便告退了,將得來的洋糖和晚霞兩個人分了。又見多了兩個小丫頭,便又分給了她們一些。小丫頭很是喜歡,忙忙道謝。

聞鶯打聽了名字,一個叫四兒,一個叫花豆子。心想這是什麽名字,便回稟了薛愫讓給改名。

薛愫想了想,將四兒改做海棠,花豆子改做青柳。

過了兩日,薛愫打聽得淑苓好些了,便帶了聞鶯和晚霞兩個去拜見她。

淑苓住在抱月軒,小小巧巧的共七間屋舍。薛愫記得在明暉堂後麵的一角,一個半敞的院落。還記得院中有一人工造的小水池,太湖石堆砌的假山,養著各色的鯉魚。薛愫還記得曾經和淑苓兩個一起喂魚。

走過曲折的回廊,一麵的牆壁上畫著十二月花,還題了詩句。據說到了月夜,那月光就照在粉白的牆壁上,還能看清壁上的圖畫。中秋那夜,她和淑苓坐在這回廊裏,淑苓向她哭訴著不願意到沈家去。

出門迎接她們的是淑苓身邊的大丫鬟流蘇,淺笑盈盈的向薛愫行了禮,又道:“我們家小姐正說用了午膳過去拜會表小姐,哪知表小姐倒先過來了。”

薛愫笑道:“都一樣,我們姐妹不計較這些。”

流蘇含笑著替她們打起了綠漆竹簾,請她們進屋。

剛一踏進屋子,薛愫又聞見了熟悉的藥味。接著簾櫳響動,窸窣聲傳來。從那簾子後麵轉出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

但見她生得嬌小纖細,雖比自己長一歲,卻還不及她高。可能是剛起的關係,頭發還沒來得及細細的梳理,但見烏絲輕挽,鬢角蓬鬆,多了一分慵懶。又見她脂粉未施,雖然眉目如畫,煞白的臉色卻掩飾不住病容。杏紅的綢衫掛在身上,看上去有些空蕩蕩,輕飄飄的。

曾淑苓也定定的看了薛愫幾眼,這位從未謀麵的表妹雖然淡衣素服卻似一株幽蘭,清麗無雙,嫻雅宜人,心裏多了幾分豔羨。兩人相對行了禮,序了齒了,稱了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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