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向太後拜別之後，亦芳菲立即打道回府。
一路上，她心神不寧，不斷催促著轎夫走快點。
“小順子，到了役有？”她揭開卷簾，問了第六次了。
“回睿王妃，就快到了，請主子坐好，奴才叫他們再走快點就是了。”尖細的嗓門吩咐著
抬轎的壯漢。
手一縮回來，亦芳非放下卷簾，她心浮氣躁地回到位置上，整了整裙擺坐好。
轎子顛顛幢幢，晃晃悠悠著。
她的心也跟著顛簸起來，都亂成一團麻了。
此刻她雖然看似平靜，但感覺卻像在自己參加重大會議時，那坐位上被人訂了尖銳的刺一
樣，紮得她坐立不安，卻又不得不忍耐的抑鬱心情。
正在她第七次打算開口問到了役有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因為重心不穩，直直地向後仰去
撞了一個後背靠木板。
碰一一
疼痛霎時蔓延在她的後背上，本就心情大為不爽的亦芳菲，此刻再次遭遇倒黴事件，她的
一雙淡眉幾乎凝在一起了。
“該死的！”她不由地暗地裏咒罵道。
轎簾卻被揭開了，一張稚嫩白哲的臉龐，出現在亦芳菲的麵前。
“回睿王妃，睿王府到了。
小順子一句平淡的回報，卻讓亦芳菲心頭的鬱悶忽然抽空了去。她雙手一抓裙擺，便從轎
子上踏步跑了出來。
然當她小快步奔進睿王府的時侯，她每走一步，心就往下沉一分。睿王府太安靜了，那安
靜的氣氛，凝重而室息。
這樣的感覺，糾結著她腦袋中的每一根神經，緊緊地，緊緊地繃起。好像隻要再多緊一分
她的所有神經細胞都足夠崩裂開來，狠狠地擊潰她的意誌。
“王妃，你終於回來了，王妃一一”小蘭眼睛紅紅的，帶著哭腔朝她奔來，她的神色悲傷
中帶著一抹驚喜。
亦芳菲的心立即顛到冰窟中去了。
已，冷得發顫。
她伸手一抓小蘭的胳膊，神色呆滯：“他，他怎麽，怎麽樣了？”吞吞吐吐地，她終究將
這個話題提到了心眼上。
“王爺他，王爺他一一”小蘭咬著下唇，動了動嘴角，卻突然役了下文，就見她突然纓纓
地哭泣起來。
“他究竟怎麽樣？怎麽樣了？告訴我！”雙瞳泛動紅光，亦芳菲激動地搖晃著小蘭的身軀
“王妃，王爺他不行了！”這幾個字出口，小蘭已經泣不成聲了。
一陣頭昏目眩，襲擊了她的腦袋。
“王妃！”小蘭驚呼地攙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不會的，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她曾經在黑白無常麵前拉回他，那麽現在，他們也休想將他帶走！
“小蘭，我要去見他，去見他，就現在，不，是立刻，馬上！”亦芳菲臉色發白地推開小蘭，她步履不穩地朝著和風軒踏去。
碰一一
房門在她全身的力量推動中，敞開了
和風軒內呆立的眾人，驀然回首，視線刷刷刷地落在她過於蒼白的臉龐上。
“芳菲，王爺他，他剛才，己經，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她突然說不出話來
已經去了一一芳菲你，你要一一”白雨蝶看著亦芳菲一
她看著亦芳菲布滿紅絲的眼睛，複雜而清幽。她想要拉住亦芳菲，想要安慰她，但是她終
究什麽都做不了，隻能任由亦芳菲神色凝滯地走向那個人，那個己經沉睡過去的絕美少年。
她，一步，又一步，緩緩地，靠近他，靠近他的臉。
他，睡得好香，好沉，長而濃密的睫毛，微微翹動的痕跡都投有。瑩潤光潔的臉，冰涼冰涼的，透到指腹上，凍得她心頭“咯”一下，心率仿佛失去了跳動。
霧，你是真的去了嗎？
你真的舍得就這樣丟下我，一個人獨自走了嗎？
她趴倒在床沿上，身體虛脫般地滑落在癱坐在地麵上。
疼痛，室息的疼痛，席卷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將她堅定的意誌在瞬｛司瓦解得煙消雲散。
她茫然而無措地看著一動不動的他，看著好像隻是睡著了的他，她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她不敢相信，也無祛相信。
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前幾天，還抱著她，告訴她一定會活下去的。她的懷抱中，依稀還殘
留著他身上漂浮的鬆子清香。
清涼、淡然而幽遠。
現在竟然突然告訴她，他走了，永遠地離開她了。
她怎麽能夠相信，怎麽能夠相信啊l
“霧，你給我起來，給我起來啊，你這個騙子，你答應過我的，你說讓我放心，你說你會役事的，你騙我，你騙我，你快起來啊，你這個騙子，騙子｝”雙手徒然抓緊他的衣領，亦芳菲的情緒爆炸了！
霧楓影卻什麽反應都沒有，安靜的，平和的。
她雙瞳發紅，驀然瘋狂地搖著霧楓影，想要他睜開眼睛。“霧，我告訴你，你別給我裝死，你快給我起來，起來！就算你有本事到閻羅殿，我也要將你的靈魂挖出來！
“王妃，請讓主子安息吧。”修長的手，帶著粗糙的厚繭，按在她的手背上。亦芳菲微微
側頭，黑衣黑發，撞進她迷亂的瞳仁中。
龍四
像是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亦芳菲抓緊了龍四的手。不是？他還活著的，是不是？他不會欺騙我的，是不是？
“龍四，告訴我，他隻是睡著了，是
龍四眼神複雜，他看著幾乎快要頻臨崩潰的亦芳菲，他嘴角扯了扯，想要張口，卻反而緊
閉了冷硬的唇瓣。
不敢去看她帶著期盼的眼神，不敢看著她淚水盈滿眶的傷心樣子。
其實他想說，想告訴她一一
但是一一
他別開她的視線，終究還是將話吞咽了回去。
“王妃，請節哀順變吧！”這是他最後開口的力量了。
“龍四，你說什麽呢？我要節什麽哀，我要順什麽變，你在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個字都聽
不明白。”亦芳菲臉上線條怪異地著，一抹不自然地微笑，掛在她嬌豔的唇瓣上。
“芳菲，你不要這個樣子，芳菲，求求你，你這個樣子，讓我好擔心你啊。”白雨蝶搖著
亦芳菲的肩膀，她柳眉整起，神色哀傷。
其實，她更想說一聲。
芳菲，我不知道你對他的情己經那麽深了！
芳菲，她白雨蝶終究隻是白雨蝶，而不是你心中的雲淡淡。
“睿王妃，白夫人，龍護衛，富貴棺材鋪的掌櫃派人將上等的楠木棺材送來了。”一個年約十五歲的小廝闖進來，惶然地報著。
碰一一
八仙桌上的瓷碗，從亦芳菲的手中，飛了過去，砸在了堅硬的門板上。
叱一一
尖銳的清脆聲，似劃破了空間，硬生生地碎裂了滿地。
“這裏誰死了？要他送棺材來，龍四，將他給我攆了出去，攆了出去l滾，快滾出去！
亦芳菲雙手捂著耳朵，她瘋狂地搖著頭。
她見到什麽砸什麽，統統地朝小廝砸了過去。
那小廝早嚇得臉色發白，他神色驚恐萬分，連滾帶爬地逃了出去。
啪一一
清脆而響亮的耳光，應著臉頰上火辣辣的疼痛
突然在空間內回蕩起來。亦芳菲驚呆了，她看著龍四揚起的大掌，感
“王妃，你醒一醒，王爺他己經去了，請王妃就不要再打擾王爺安息了。”龍四狠心地說
著。
亦芳菲驀地震醒。
對啊，霧他己經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不會再回來了一一
她神色癡癡的，呆呆的，一下子變得好安靜，好安靜。
突然，天昏地旋的感覺，麻麻地襲擊著她的腦袋。她終究經不住打擊，身體直直地滑落了下去。
“王妃l
“芳菲！
乒乒乓乓，什麽東西碎了，碰碰撞撞，什麽人摔倒了。
最後的意識中，她聽到耳邊的聲音，好雜，好亂，好吵。
她迷迷糊糊的，身體時冷時熱，夢中的顏色，是雪花一樣透亮的白色，大片大片的，驚恐的白色。
她走在茫茫的雪山中，看不到盡頭。她8226;隱院著，她8226;rgl惶著，她驚怕著一一
忍不住，她的身體發顫著，眉頭緊緊地鎖起。
朦朧中，一股暖流突然靠近她，她似乎被溫柔的手，緊緊地抱在懷中。清新的鬆子香味，
漂浮在她的記憶中。那個人，拚命地安撫著她，輕輕地拍打著她，哄著她入夢。
“菲兒，別怕，雪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驚恐的白色梢失了！她昏迷中緊鎖的眉頭，在低沉的音色中，8226;漫漫地舒展開來，她的嘴角，浮動一抹梨花一樣漩出的笑光。她的臉使勁地摩擎著那人掌心上的暖意，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安靜地沉睡著。
“王爺，你這樣瞞著她，好嗎？萬一事後王妃她不肯原諒你，怎麽辦？”龍四看著沉睡中
蒼白憔悴的臉龐，他深沉的子瞳微蕩著流光。
“計劃既然進行了，就要有所舍得。何況是為了將來考慮，本王想，她一定會理解的。霧楓影撫了撫亦芳菲蒼白的臉蛋，他冰紫色的眼瞳裏，浮動一抹心疼。他憐惜地望著她，似癡了一般。
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他眉眼溫和，起身，他將亦芳菲輕柔地安放在床榻上，他替她小心地脫下繡鞋，拉過蠶絲被，悄悄地蓋在她的身上。
而後，一個溫柔的親吻，落在她的碎發上。
“菲兒，不要怪我。菲兒，好好睡吧，本王知道，你累了。”他轉身迎上龍四擔心的眼神
“龍四，我們到書房去議事吧。
“是，王爺。”龍四退立一旁，讓霧楓影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