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及九尾狐,林青龍首先想起那件跟蕭玉奴約定好雙修之事,難免唏噓不已。本以為是撞了大運,沒想到如今天人兩隔,哪還有那個機會?世人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看來正是如此了。之前計劃好的殺死雲清、拯救紅娘、阻止石三,沒有一件能完成,卻陰差陽錯的來到這個鬼地方,真令人欲罷不能。
“蕭妖妖?從來沒聽說過,現在的青丘國主九尾狐芳名叫做,蕭玉奴,生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是當今中土的第一大美女,這天底下每個人都垂涎蕭姑娘的美色。你說的蕭妖妖,可能是蕭姑娘的前輩把。”林青龍一五一十的說道。“幾百年都過去了,那個蕭妖妖興許早就已經老死了,說不定蕭玉奴是她的後人。”
段橫哈哈大笑,一拍林青龍的肩頭,笑道:“真是一個傻小子!那蕭妖妖既然是妖仙,那可是長生不老之軀,又怎麽會老死呢?你瞧瞧老子,跟那蕭妖妖是同一級別的妖仙,在這個地方關了上百年,額頭上可曾添了一條皺紋?頭上可曾生了一根白發?我們妖仙都是不老不死之軀……”段橫看上去確實不顯老,充其量也就是年過四旬。這時段橫麵色微變,似乎想起一些極為恐怖之事:“蕭妖妖既然沒有現身中土,要麽是閉關修行,這樣還好,倘若她死了,又有誰殺了他呢?小子,我問你,現在當世的妖仙還有誰在?”
林青龍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我隻知道九尾狐蕭玉奴,其餘的八大妖仙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物,怎麽會在街市拋頭露臉呢?我隻知道世上有九大妖仙,卻不知他們的名諱,除了蕭姑娘之外,我便隻認得你了。”
段橫這時也知道林青龍隻不過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而已,剛踏入修道界不久,自然有很多事還不知曉,便點了點頭,“你接著將你的故事吧,我愛聽。”其實現在他心裏有些擔心自己的冥牛族,也不知族中有哪位青年俊傑能夠將冥牛一族艱難的支撐下去。不過他擔心又有什麽用呢?無法離開這裏,無論怎麽想都是空幻想。
林青龍接著講述來京都途中遇上的人,紅娘、公春枝、蘇媚兒、蕭玉奴。
他清楚的將如何認識這些女子的過程都細細的講了一遍。當他講到與蕭玉奴有雙修之約的時候。段橫插嘴道:“真是傻小子,青丘狐仙一族雖然有著絕世容貌,上蒼眷顧的同時卻也背負著無可磨滅的詛咒,每一個愛上九尾狐的人必遭天譴,你竟然還要跟她雙修……你知道雙修是什麽嗎?就是活的春.宮圖!兩個人赤條條的抱在一起修煉,對那尤物,你難免不產生什麽感情,而你一旦愛上了那九尾狐,就一定會遭天譴,隻有死路一條。”
林青龍本想說還有無情鎖這種束縛人的思想的法寶,但是又想自己連這裏的出不去,還奢談那些做什麽呢?
段橫問:“你認識的怎麽都是一些女子,難道就沒有什麽響當當的漢子令你銘記在心嗎?”
林青龍想了想道:“我師父公冶乾是鬼仙門中的冥使,京都中叱吒風雲的武王竟在他手底下一招都擋不住,我師父雖然精通武功、法術、奇門遁甲,但是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一己之利,也算不得好漢。不過,我的這個爹是個將軍,曾挽救了無數禦國子民,我雖然有些恨他,但是在骨子裏還是敬佩他,我從小的誌向就是當一個超越他的大將,守護自己的百姓……”
林青龍將自己的故事講的七七八八之後,便問:“冥牛之王,如果你有機會能離開這裏,你會去哪?”
段橫想了想:“應該是回到冥牛族的領地吧,在這裏被關了這麽久,有點想家了。”
段橫的回答令林青龍有些錯愕,他想不到這樣一個威震天下的英雄人物獲得自由之後,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自己的家鄉,林青龍對段橫的看法頓時提升了很多,心道:“你還問我見過什麽好漢,你卻不知你便是一個好漢了。”
段橫反問:“小林子,你說說你呢,你如果能從這裏逃出去,你會去哪兒?”
林青龍想了想,答道:“拉倫汾塢。”
“那時一個什麽地方,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段橫的足跡已經遍布了整個中土,卻不曾聽說過“拉倫汾塢”,頓時對這個地方有些好奇。
林青龍放眼望向遠方,似乎對未來還有著美好的憧憬,他道:“那是一個海邊的小鎮,沒有國家,沒有戰爭,沒有武功,沒有修道者,那裏的人都以打漁為生,自給自足,人們和平共處,快樂的生活。我曾經的夢想是成為天下最強的男人,我要所有人都敬重我,但是後來.經過了這麽多事,把我和我的目標拉的越來越遠,在這裏被困了這麽久,我想了很多,人活著,難道是為了成仙嗎?我想不是的,人活著,隻是為了快樂的活著,如果你不開心,就算讓你活一萬年又有什麽趣味呢?”
說這話時,林青龍自然而然的想起蘇媚兒,那個笑起來“咯咯”不停的女孩子,即便是遇到多麽危險的敵人,來到多麽危險的地方,她都能笑的很開心。
她會對他嗔道:“喂!小呆瓜!”
難道自己最愛的人,就是蘇媚兒嗎?
段橫聽了林青龍的話,也靜了下來,似乎在回憶往事。
兩個人就這樣悄然無聲下來,不知過了多久,段橫猛然抬起頭,林青龍問他:“怎麽了?”
段橫一臉警覺的神色,沉聲道:“有另外一股氣息來到了龍戰之野!”
林青龍心驚無比,暗想自己的修為果然今非昔比了,竟然連有人來了都不能察覺。他利用體內段橫灌注給他的真氣漸漸用神覺查看,果然感覺到另外一股氣息的存在。
不過這氣息似乎非常的令人熟悉……
林青龍凝神想了想,突然笑道:“這氣息,是紀先生吧!”
話音剛落,便遠遠看見一個青衫老者飄飄然而來,林青龍所料不錯,正是紀澤炎。
林青龍微微一怔,心道:“果然!紀先生可以隨意的出入龍戰之野,定然是他將我送與這裏,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段橫見林青龍麵色有異,猜出幾分蹊蹺,問道:“小林子,你認得那人嗎?那人是如何進來的?”
林青龍道:“那人名叫紀澤炎,是個有名的煉藥人,但是也對靈術很有研究,他是一個很神秘的人,身後隱藏著無盡的秘密,不過我唯一可以確認的就是——他有著自由出入龍戰之野的能力,我就是被他送來這裏的。”
段橫大喜:“那麽說來,這紀澤炎是要帶我們離開這裏嗎?”
林青龍道:“也許吧。”嘴上雖然這麽說,但是心裏沒有什麽底,不過段橫不會放過任何離開這裏的希望,站起身來,高聲大喝,震得林青龍眼花繚亂,眼冒金星——這不是誇張,如今的他身子虛弱的很,段橫的大喝聲又是很大,他耳膜直震,扶著石壁才沒有跌倒。
紀澤炎來勢極快,很快來到二人麵前。雖然林青龍已經知道他並非有意陷害自己,但心中對他防備還是有一些的,林青龍道:“紀先生,你終於來了,若不是這位段橫大哥將自身真氣灌注在我的體內,我早就一命嗚呼了。”
紀澤炎麵帶喜色,笑道:“若不是老朽把你送到這裏,你也早就一命嗚呼了!”
“紀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林青龍道:“願聞其詳。”
這時段橫早就等得很不耐煩,哪裏還等得了“願聞其詳”,立刻打斷道:“紀先生,老子先問你,你究竟能不能把我們帶出這龍戰之野?”
紀澤炎笑道:“能。”
段橫一拍大腿,叫道:“那便成了呀!帶我們走便是,哪裏還有那麽多話好說,走!”
“這位仁兄衝動了,”紀澤炎笑道:“倘若我不把話將清楚,小林子怕是要記恨老朽一輩子。”
林青龍道:“我正要聽你解釋。”
接下來紀澤炎娓娓道來,將所有的經過細細講來。
先從山神廟開始。
紀澤炎、林青龍、左荼三人來到山神廟之後,紀澤炎立刻就發覺周圍有結界的存在,因為他研習的《鬼眼之樓》中有一門神通名叫“脫殼”——脫殼獄,亦原本是十八層地獄的其中一層,“脫殼”取自於金蟬脫殼,是令罪魂承受脫殼之苦,大意是地獄中的鬼厲將罪魂押在石柱上,拿利刃將罪魂的皮,從臉上、脖子、胸膛、腹部一直到腳下,用利刃劃破,然後再將其皮整片剝下。剝下來的皮丟給鐵蛇、鐵狗吃,吃完鬼差再用利刃將罪魂之肉一塊一塊割下,直到見骨方才作罷。將肉又丟與鐵蛇、鐵狗。不多時,前麵之肉盡皆割除,再將罪魂轉身綁起,重複上述之步驟,等到剩下一堆枯骨時,回魂水一潑,又回複到完整身軀,如此反複行刑,罪魂求饒不已。
說起來令人毛骨悚然,而《鬼眼之樓》中卻將“脫殼”還原了“金蟬脫殼”之意,是一種可以打破任何結界的神通,也就是說“脫殼”乃是天底下任何結界師的克星。
正是因為有這種神通,紀澤炎才輕而易舉的發現了這個“龍戰之野”,也發覺了這個結界跟尋常結界有所不同,禁製久遠,似乎有幾百年前留下的高明結界,一時間,就連紀澤炎也看不透這個結界,不過那時他卻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思妙想。
這個奇思妙想,是有關於林青龍的命格,那時紀澤炎掐指一算,林青龍的死期不出三日,除非他在三日之內修煉成仙,否則必有一死。
那時紀澤炎剛剛學會另外一個叫做“剝皮”的神通——“剝皮獄”亦是十八層地獄的一層,這一層地獄比較“脫殼獄”要好上很多,隻是活扒了人的皮。
而在《鬼眼之樓》中,“剝皮”是一種令人一分為二的神通,每個人都有三魂七魄,這“剝皮”是通過魂魄分離的方式,令一個人,分成兩個人。這也就是現在的林青龍現在缺少一魂兩魄的緣故,正是因為紀澤炎用“剝皮”之術將林青龍分成了兩個人。
讓其中一人去承受那“命格”,而將另外一個林青龍用“脫殼”送入結界之中,以此躲過命格。
在沒去山神廟之前,紀澤炎早已經有了這打算,這是因為自己不善於製造結界,臣服於他的雲清的“虛空幻境”雖然有結界的成分,但是以幻術為主,並不是真正的結界。
他需要一個真正的結界。
沒想到來到山神廟後,除了為孫鈞使用“封神之術”,還有了驚喜的發現,他找到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古老結界,而這個結界一定可以幫助林青龍渡過“命格”的劫難。
紀澤炎道:“在那之後,你就已經分成了兩個人。”
林青龍已經漸漸接受了紀澤炎的說法,因為他的解釋可以將一切謎團都揭開,他問:“那另外一個我到底在何處?”
紀澤炎道:“他已經死了……或者說,你已經死了。”
段橫聞言啞然失笑,但是紀澤炎沒有笑,林青龍也沒有笑,林青龍問:“那我是怎麽死的?是桓元毅殺了我嗎?”
紀澤炎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打開那小布包之後,飛出來兩個嬰兒拳頭大小的蟲子,這蟲子長得一副古怪樣子,眼睛巨大,眼膜之上布滿了網狀的流線。
紀澤炎道:“這是一對射影蟲,它們的眼膜可以記錄當時發生的情景,這是雲清幫我的一個忙。她略通蠱術,命這一對射影蟲跟在了另外一個你的身後,將你那日在山神廟分手之後發生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說實話,我看過一遍,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段橫嘿然道:“射影蟲,那小蟲倒有趣。”
林青龍道:“那便看看罷。”
隻見那兩隻射影小蟲嗡嗡直叫,騰空而起,浮起到距離地麵一丈方,眼中幽幽泛出綠光,射出一麵光屏,光屏中,赫然正是林青龍的身影。
光屏中的林青龍表情有一些呆滯,殊不知,他當時隻有一魂兩魄支撐著神識,早已經不再會喜怒哀樂,連說句話都困難。那林青龍來到一處府宅之前,那府宅是極大,上麵一處橫額,正是“鷹王府”,是四皇子慶生的府邸。
林青龍晃晃悠悠的走了進去,出奇預料的是,守衛的士兵雖然紛紛側目,卻並沒有攔他,任由他著了魔似得大搖大擺的走進了鷹王府。
那林青龍就那麽麵無表情的走過了演武場,走過了很多走堂回廊,朝著鷹王府深處走去,一路上遇見很多在忙碌的下人,雖然都轉過頭來看他,但是卻沒有人製止他。
就這樣,林青龍走到鷹王府深處的一處小院子了,在一處門口站定,許久都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麵前的那扇門突然開了,紅娘衝了出來,衝進他的懷裏,兩個人緊緊相擁。
雖然聽不見兩個人在說些什麽,但是紅娘滿臉淚痕,似乎在訴說著自己的不幸,林青龍仍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樣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直直的望著紅娘。
紀澤炎道:“射影蟲隻能記錄當時的影像,卻不能記錄聲音,連我也不知道你們那時究竟說了些什麽。”
林青龍道:“那時我的乾坤袋裏還有一套準備送給紅娘的嫁衣,很漂亮的,我一直想親手送給你,但是那個隻有一魂兩魄的家夥似乎並不記得。”
紀澤炎道:“其實那時你並不該去見她,紅娘是一個陷阱,她的身上已經塗滿了劇毒,正等著你上鉤,你們兩個人相擁時,那毒素已經滲入在你的體內。”
林青龍道:“一定是別人塗上的毒藥,紅娘並不知情,她絕對不會害我。”
紀澤炎道:“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不是在講紅娘背叛你,而是……那麽多毒藥,怕是紅娘命不久矣。”
林青龍眼中淌出眼淚,心如刀絞,哼道:“你為什麽不救她?”
紀澤炎道:“這是你的命格,何嚐又不是她的命格呢?就算我這次救了她,她還會換一種死法繼續死一次,命格是躲不掉的。”
段橫因為聽過林青龍的故事,自然也認得紅娘,他看得津津有味,雖然有一些感傷,不過林青龍總歸還是活下來了,倒算是一個好事。
光屏中,林青龍離開鷹王府之後,便踉踉蹌蹌的朝瀟湘館走去,瀟湘館距離鷹王城有一段距離,林青龍足足走了大半個時辰,擁有兩魂六魄的林青龍都無法聚集真氣,那一魂兩魄的林青龍連尋常人也比不上了。
他去瀟湘館隻為了見一個人,就是九尾狐,蕭玉奴。
直到日落時分,他才來到瀟湘館中。
紀澤炎道:“你來她這兒,想來是為了履行你們的雙修之約。”
這話說完,段橫頓時來了精神,笑道:“快看快看,這豈不是活春.宮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