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龍的陰魂就那麽呆若木雞的飄在“玄機門”的正門前,眼前那三個筆力蒼勁的大字,帶給他無限的震撼!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便是玄機門的現任掌門,他恨他,他也想過找他,但是終究還是仇恨戰勝了理智。
父愛,對林青龍而言,是從來不曾觸摸到的,玄而又玄的感情。山坤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冷漠一些,倒也沒有什麽,偶爾的關心,也隻當作是寒暄了。而對於那血溶於水的骨肉親情,說林青龍不曾妄想過,也隻不過是自欺欺人、掩耳盜鈴而已。
在午夜夢回,輾轉難眠的時候,他經常會在黑暗中大睜著雙眼,胡思亂想著,自己的爹爹什麽模樣,自己的娘親又長得什麽樣子。人,總是渴望自己得不到的,親生父母的疼愛,就是林青龍始終不曾得到的。因此,早在十年前,在王府中,兒時的自己一直渴望能有一天,他的親生爹娘會來找到,會對著他張開雙臂,一臉喜色的說道:“兒子,我們帶你回家。”
但是,這僅僅是妄想。
當他看到別人的爹爹將兒子哈哈大笑著,高舉過頭的時候;當他看到別的同齡孩童可以在娘親懷裏撒嬌的時候;當他看的,別人可以在受委屈的時候,向親人訴說的時候。
他的心很疼,疼的要命,疼的會讓林青龍全身抽搐,既然那麽疼,索性把心逃出來,再也不要了罷!
他早就知道,山坤並不是他的親生父親,沒錯,那個總是半躺在榻上悠閑的自我對弈的將軍,在他麵前,無論林青龍如何訴說自己的不幸,他也隻會“啊”、“嗯”或者“噢”。
因為他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林青龍嘴上雖然不說,但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清楚的明白,自己總有個來處,沒有人會是石頭裏蹦出來的。
在骨子裏,林青龍是一個生硬倔強,又不懂得變通,他有時候太過愚昧,有時候太過偏激,他犯了太多太多的錯誤,這些錯誤恐怕永生都難以彌補。
但是,養不教,父之過!
他發瘋似的想了解自己的爹娘,了解自己的身世,卻又暗中發誓,絕不會去找自己的親生爹娘,正是因為如此,當公冶乾將宮月青打算收他入“影”組織之事告訴他的時候,他當即就拒絕了。看上去他沒有猶豫,是當機立斷的拒絕,可是他的內心真的不曾猶豫嗎?
林青龍本來就是一個矛盾的人,做著矛盾的事,就像他本想當個大俠,卻做盡傷天害理的事一樣。
他為什麽會站在這裏?
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在“玄機門”三個大字麵前,他腦中一片空白,他像是得了失憶症,什麽都記不起來,什麽也不曾記得,就那麽傻傻的飄在那裏。幸好他是一個陰魂,倘若平日擺出這副樣子,一定會被當作瘋子。
進,還是不進?
他既想立刻就衝進去,也想立馬離開這樊城,什麽韓非瞳、劫獄、八極狼王、石三,他通通都不要管了!
他的臉色漸漸蒼白,猶豫不決起來,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累。
嶽護法和他的隨從已經從偏門穿過,步法很快,如果再不做決定,恐怕就要跟丟了。
林青龍咬了咬牙,麵上毫無血色,失魂落魄的飄了進去。
隻是看一眼“玄機門”三個大字,足以令他心力交瘁。
玄機門的總部並不在茶蘭國,而是大楚國。想必這裏隻不過是玄機門的一處分堂,也是為了魍魎丸的寶藏而來。
林青龍心想:“韓非瞳口中的‘樊城的大人物’,應該就包括了玄機門的掌門林振吧?……”
剛入了庭院,便見院中栽種了許多奇花異草,林青龍心亂如麻,也來不及細看,隻認出來一片紅藥,幾處曇花,陰魂在奇花異草上一掠而過,飛快的跟上那嶽護法。
飄飛不久,又朝西行,不多遠,照樣是三間大門,嶽護法及其隨從從西門穿過,林青龍跟緊其後。
這時迎麵走來許多年輕的玄機門弟子,紛紛向嶽護法問好,這些年輕弟子的修為也都不俗,血氣方剛,林青龍的陰魂被血氣擠壓,有些飄浮不定。
嶽護法微笑點頭示好,那些玄機門的弟子也終於離去,林青龍終於鬆了一口氣,覺得魂上的壓力終於散去了。
後來又跟著嶽護法穿過一道古樸的垂花門,順著走廊,一路遊蕩過去,又來到一處幽靜典雅的小院落。
林青龍隻覺得這院中曲徑通幽,錯綜複雜,而且占地極大,雖然僅僅是玄機門的一個分堂,倒比起尋常的門派要大上不少。若不是前麵有嶽護法帶路,恐怕自己是要迷路的。
隻聽那嶽護法低聲對他那貼身隨從說道:“前麵是掌門的居所,我先將藏寶圖的下落向掌門稟告,你不必跟我進去,掌門不喜閑雜人等,你隻管在這裏等我好了。”
“是。”那隨從答應一聲,便順從的站在偏門一側。
而此刻林青龍的心中卻是打翻了五味瓶,什麽滋味都有,眼看著嶽護法已經踏入門中,稍一遲疑,便緊跟其上。
“見就見吧!反正我隻不過是一道陰魂,他未必可以發覺我,我雖然不會認他,但是我對魍魎丸的藏寶圖還是誌在必得,先看看他們打算如何對付我,我回去再做商討。”
終於下了決心,林青龍穿過牆,進入玄機門掌門——林振的庭院。
剛剛穿過牆,隻到了外門的門口,林青龍就看到房屋頂上,紅光火焰似的氣息若隱若現,就好像是裏麵失火了一般,剛剛靠近外門門口,就覺得血氣逼人,難以喘息。
“好重的陽剛血氣!沒想到林振的修為竟然這般高強,外露的陽剛之氣,竟像是衝天的氣焰一般!
林青龍怔怔的望著屋頂之上隱隱約約跳躍的紅光火焰,他知道那並不是真正的火光,而是自己的陰神感應到的強大氣血的陽剛之氣。
“這種血氣陽剛已經達到了鋪天蓋地的程度,倘若我貿然進去,恐怕就像是掉落火焰中的幹柴,會被立刻的燒盡。”
林青龍感受到一種恐怖的氣息迎麵撲來,雙腿竟有些發軟。
“倘若是肉體真身,我倒不怕,但是現在陰魂出竅,又是在太陽低下,能遊魂已經不錯,根本無法靠近這麽強大的血氣,還是回去吧。”
林青龍陰神剛剛要轉身,打算先收魂,帶著韓非瞳離開那家客棧,暫且躲起來。
但是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間,驟然感覺全身一冷,渾身上下有一種涼嗖嗖的感覺,那陰涼的感覺從頭皮貫穿腳趾,就好像是被死死盯住了一樣。
“既來之,則安之。這位遠道而來的朋友,既然出竅陰魂,途經此地,何不進來一敘呢?”
就在這時,一個清朗的聲音從屋裏清晰的飄了出來,落入林青龍的耳中。
這聲音,就是林振麽?
林青龍微微一怔,暗自說道:“被發現了?我明明是陰魂,他怎麽會看到我?”
思忖片刻,林青龍抬起腳步,一步一步朝那滔天的火焰中走去,像是自焚之人一般,他暗想:“看看他長得什麽樣子。”
強大的氣血,好像驚濤駭浪一般,朝著林青龍席卷而來,四麵八方,一齊擠壓而來。
在尋常人眼裏,這裏倒也沒有什麽。
但是在陰魂的眼裏,這裏確實人間地獄。
而在這個時候,林青龍出奇的冷靜,在驚濤駭浪之中,一步一步朝裏麵走去。
嶽護法垂手站在一旁,一臉的驚訝神色,想來是不明所以,不知道這掌門是在跟誰說話,但也不好吱聲,如果發問,便顯得太過無知,而一個護法,是沒有資格無知的。
而林青龍對嶽護法視而不見,他對這屋裏的一切都視而不見,他隻看到上頭大椅上麵,坐著一個仙風道骨,麵容清俊,身穿一襲白衣,一塵不染。
這個人,兩鬢已經微微花白。
林青龍就這麽怔怔的看著他,任憑周圍的血氣正張牙舞爪的焚燒著他,周身已經是無盡的壓力,周圍雖然即使火光的血氣,但是林青龍卻感覺到周身發冷,是徹入骨髓的冰冷,就像落入冰窟一般。
而林振也在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
終於還是林振打破了寂靜,出言問道:“看你年紀輕輕,已經到了這般修為,你的修為極高,放眼整個中土三大國,如果隻論你的同齡年紀的修道者,恐怕沒有人會是你的對手,而且你還能日間遊魂,這是鬼差的靈術,想必你一定是鬼仙門的高徒吧?”
隻看了一眼,便看穿了林青龍的底細。
嶽護法左顧右盼,卻什麽都看不到,不禁有些汗顏,心道:“出竅的陰魂?在大白天,烈日下頭也能出竅麽?難道他方才一直都在跟著我?為何我一點兒都感覺不到?”心神急轉之下,他突然想到在城門口,在他的風係法術下,紋絲不動的那位年輕人,“是他!”
嶽護法突然明悟,猛然抱拳說道:“啟稟掌門,這人乃是跟貓妖韓非瞳一齊來到這樊城的,他們的手裏有藏寶圖!”
一聽到藏寶圖三個字,林振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緊盯著林青龍,他的灼灼眼光,像是鋒芒一般,刺在林青龍的陰魂之上。
天底下的修道者,無一不知道林振的大名,玄機門還是正邪兩道之間屹立的一大門派,玄機門比起鬼仙門來,在資曆上早了數百年,名聲仍在鬼仙門之上。加上近年來鬼仙門的高手流失,玄機門的實力也隱隱壓在鬼仙門之上。
林振看著那林青龍,對這個麵生的年輕人起了幾分好奇,在玄機門中,也有一些修為不俗的年輕人,但是他們在林振的麵前,是連大氣也不敢出,被林振的氣勢壓得死死的。
但是麵前這位,竟然麵不改色,如此穩重,修為又是極高,而且,這還是僅僅是陰魂。
這樣的人才,為什麽不會出現在玄機門之中呢?林振這般想道,竟起了愛才之心,但是盡管愛才,他對藏寶圖也誌在必得!
林振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難道藏寶圖真的在你的手中。”
林青龍怔怔的看著他,卻道:“原來你也是鬼差,難怪你可以看到我的陰魂,原來你有陰陽眼。你是鬼國人。”
林振皺了皺,又問:“你跟隨嶽護法來到這裏,到底想幹什麽?”
林青龍又是發怔,突然咧嘴一笑,“我來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