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義父

玉珠看南宮禾認下了她強加給她的身份,心裏由有些得意。當然,以玉珠的江湖經驗,她還不至於不明白南宮禾答應下來的目的,估計小禾還沒有想到以後怎麽給白天說明,她也正好利用這一點,以後即使白天知道了,那也不是她玉珠的問題,而是小禾的問題。更主要的是玉珠知道白天有些怕人欺騙他,小禾正是犯了這一點,她還想在白天這裏有什麽作為,恐怕更不可能了,她現在也等於給小禾埋下一道坎,要是小禾在不明白的情況下猛然叫破,對她就更為不利了。

玉珠看小禾一付忍辱負重的樣子,也不跟她客氣,立即吩咐小禾去找一乘轎子來,把白天抬進城裏去。兩個美女巧不巧的正進了川江船幫總舵,當時那個賬房就認出了白天,看白天一付睡著了的樣子,不象有事,兩個女人照顧得又精心,他也不好就指出來,隻能裝著不認識白天。賬房旁敲側擊地多問了幾句,已經引起玉珠的注意,美目如電一般掃了賬房幾眼,立即看得賬房不敢多問了。

玉珠等賬房出門,立即吩咐小禾:“這家店有些問題,凡是吃的喝的全部不能用他們提供的,等一會兒你自己出去買一些回來。如何買,買些什麽,我想用不著我提醒你了吧?”

“夫人放心。夫人既然用我,自然覺得小禾材堪大用,小禾自會事事小心,保證不會讓夫人失望。”小禾當即表示忠心。

玉珠不想和小禾多說,反身進內室查看白天,正看見白天睜著眼睛盯住她,不由高興萬分,笑叱:“看什麽,不認識我了?小禾去給公子弄些粥來,最好是雞湯粥一類。”

小禾衝進內室,看見白天一雙清澈的眼睛正盯住她,芳心不由大亂,不敢再跟白天對視,輕“嗯”一聲,轉身跑了。

玉珠回身看見小禾的表情,心裏冷“哼”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想搶我男人,你還差了一些。”玉珠心裏有數了,對小禾的所作所為也沒有放在心上,轉身又高興起來,關心地問:“你餓不餓?都有十多天沒有吃東西了,不餓才怪。”

“這裏是渝州?”白天沒有答應玉珠,反而掃了一眼所處客店問。

“是呀。這家客店有些古怪,我已經吩咐小禾小心一些,沒有什麽大事。”

“我們走吧,別驚動了船幫高幫主,既多事又難以守秘。”白天也不給玉珠解釋,站起來說。

“你是說這是船幫總舵?”玉珠一聽白天的話就明白白天認識這家客店的主人,卻不相信這樣一個地方會是川江上有名的船幫總舵所在地。

白天沒有多說,隻是點了點頭,向外麵走去,玉珠急忙拿起她的包袱背上,又抓起小禾的花布包,跟上白天。白天和玉珠走出店時,櫃台裏已經不見了賬房,估計是親自去向幫主報告白天住店的事情去了。白天大為放心,再不耽誤時間,急匆匆地走出船幫總舵。

白天和玉珠進城走沒有多遠就碰上小禾,三人隨便走進一家小店用飯,盡量避免給船幫弟子發現他們的蹤跡。當晚,他們也不再坐船,由白天帶路,沿江去何中流的家。因為白天知道何中流家裏什麽也沒有,臨出城時,白天把能夠想得到的,兩女生活必須要的東西全都買齊了,讓三人都沒有一個手空的,白天更是象擔了兩座山,什麽鍋碗瓢盆、床帳被單等等一樣不缺。為此,玉珠很不理解,直問白天想去住多長時間,是不是不想再出江湖了,白天也懶得回答玉珠,隻是回答玉珠一句話:“我義父家裏很窮,你沒有辦法在他家裏生活。”

玉珠是聰明人,聽了白天的活,再不敢多問,反而把何中流家當成什麽也沒有,憑她的想象,要興一個家,需要些什麽東西,她就買什麽東西,總之不能缺少一樣。

三人趕到何家,已經是天黑時分了。那幾間房子還是一樣的房子,隻是房子裏沒有一點人氣,沒有燈光,沒有人聲,沒有雞犬相聞的聲音,如果說房子裏還有什麽聲音能夠引起三個人的注意,想到這三間房子還是人居住的,也隻是院子角落裏一兩聲呻吟,一聲接一聲的呼喚:“生娃子!生娃子——”

白天一聽到這一聲聲的呼喚聲,再看見院子角落裏睡在地上的黑影,整個人就僵住了,站在那裏動彈不得。

“天郎,他就是——”

白天沒容玉珠再說下去,急呼一聲:“爹,你咋哪?”撲了上去,並且一把把地上的黑影給抱起來,摟在懷裏。

那個黑影沒有看白天,好象體會到了摟住他的人是誰,也是一把把白天給抱住,沙啞地又哭又叫,好象白天象一陣風,也許他一下子沒有抱住,白天就會從他的懷裏消失。或者,他根本就還在做夢,在夢中見到他的兒子,抱住他的兒子,他不想失去兒子,所以他怕夢醒,怕兒子隨著他的夢醒又一次消失了。

“爹,是我。我回來了。我是何生,你的生娃子。”白天也悲聲急呼,一時難以抑製自己的感情。

站在旁邊的玉珠看見這一幕,頓時把剛才走進院子裏時,芳心裏升起的那一點點冷意丟開,眼裏淚如泉湧,許久都止不住。等玉珠想起應該做點什麽時,回身找小禾,看見小禾也象她剛才一樣,正哭得淚流不止呢。在幽暗的月光下,還能夠看見那兩道亮閃閃的光線,從眼睛直下,爬在小禾的臉上。玉珠不想招呼小禾,自己從包袱裏找出一根兒臂粗的巨燭,掏出下午才從城裏買來的火刀火石,點燃巨燭。

院子裏頓時燈火通明,也驚著了院子角落裏的人。

“誰?是仙女。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家生娃子不跟你們走了。我家生娃子不跟你們走了——”

“爹、爹,怎麽回事?”白天沉聲清叱,想穩住義父的情緒。

“不要!不要!生娃子,不要跟她們走了,不要跟她們走了——”

“爹,我不跟她們走了。她們也不走了。玉珠,過來。”白天很快明白義父是怎麽回事,立即以溫和的聲音勸解。

玉珠急忙上前,深福一禮,甜笑著,把自己的聲音放得盡量柔和一些說:“爹,我是你家生娃子的媳婦,我不走了。以後我和生娃子就和你住在一起,天天和你在一起,再也不走了。”同時將紅燭照在自己的臉上,盡量裝出一付讓人相信,而且信得過的樣子。

玉珠在秦淮河上混了幾年,這一套學得精到無比,所說所行頓時讓何中流冷靜下來,慎慎地盯住玉珠,接著又點頭直說“相信,相信。”玉珠卻暗自皺眉,因為何中流身上一股怪味實在難聞,她可沒有受過,即使再想忍下去,也有些忍受不了,隻是想到白天,她也隻能以堅強的毅力忍受,可不想為了這一點小事,讓白天對她生出別的看法。

“爹,你相信了吧,我和她們都不會走了。”

“真的不走了,生娃子?”

“不走了。”白天以十分肯定的語氣說。

“爹,我們回來安家了,不走了。你看,我們買了好多東西,確實不走了,要一輩子住在這裏了。”

何中流相信了玉珠的話,想站起來過去看一看那些東西,卻站不起來了。原來他自從白天走後,精神大受刺激,最初一段時間形如瘋狂,到處找白天,時間長了,沒有找到白天,又象給人抽去了精力,最後就成了現在這樣的活死人,隻有等死了。自然,他的生活起居也不能自理,有一頓沒有一頓的,有什麽吃什麽,最近簡直就不再自己做來吃,全靠鄰居三天兩頭的給他送一點食物來,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也幸好白天及時回來了,若是依了玉珠的主意去了應天,等一段時間想起何中流再回來,何中流就不是活人,也許白天所能見到的就是一個墳堆。

白天靜心檢查清楚何中流的病情,立即以本身真氣給何中流培元補氣,再以玉珠懷裏的好藥根治,何中流的病就全好了。再者,白天帶著兩個美女回來,玉珠又是那麽漂亮乖巧,人逢喜事精神爽,何中流即使想再病都沒有辦法病了,很快就生龍活虎的,又可以下江捕魚了。

白天在何家忙了三天,總算把何家三間正房,一間廚房收拾得象個樣子,可以住人了。何中流不放過玄耀的機會,將鄰居張、李、王三家請來,看一看他的兒子、媳婦,吃上一頓飯,酬謝他們這些年的相顧之情。

如此一來,鄉裏坊間頓時知道何中流在長江裏救起來的兒子回來了,消息傳到後來就傳得神乎其神,讓白天聽了都有些不相信這些鄉親說的是他們。白天本來不希望這樣,又不好阻止何中流,隻有苦笑,讓何中流去亂說,希望不要因此引來什麽不好的事情。他希望沒有事,事情偏來找他,更因為玉珠的美豔、任性,一時性起,頓時將他們在何家的消息給傳播到江湖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