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折服

美婢聽她說得認真,一時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麽想的,是不是真的,隻好躬身一禮,出廳去了。

“姑娘要什麽魚?長江裏的魚我還算熟悉,如果姑娘所要的魚不是很難抓,我一定給姑娘送來。”白天打破沉默,隨口問美女。

“如此說來大哥知道長江裏有些什麽魚了?”美女大為興奮,似乎白天的話讓她看到了希望。

“一般的鯽魚、鯉魚、草魚、鰱魚,甚至娃娃魚,自然不在姑娘的眼裏,姑娘也不會鄭重其事地把我請上船來,其它如鱘魚、江豚、鰻魚等等也不算稀奇,姑娘大概也不會專門找我,所以如果姑娘真正的想要買幾條稀有的魚,我可以在三四天裏給姑娘送來。如果姑娘要的不是這些魚,那我就要花一些時間,走得遠一些,也許才能給姑娘捕到一條。”

“大哥果然對長江裏的水族熟悉,是這樣我就不跟大哥客氣了。”美女不再多說,反而提出一個不相幹的問題:“大哥姓名怎麽稱呼,以後見麵也好招呼,總是這樣亂叫也不是一個事。我自己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冷星舫的管事,說白了就是冷星舫的花主,姓江,名小浪,年紀剛才過了十八歲,接手這艘冷星舫也是最近十幾天的事。婢女小星是我自己的婢女,餘人全是原來冷星舫明星仙女的人,我隻是暫時借用一下。說真話,我也不是花主,隻是聽人說做花主好玩,這才向明星仙女借用冷星舫玩一玩。”稍微停頓一下,她又交待一句說:“我在冷星舫上住了幾天,想起曾經聽人說過長江裏有一種隻聞其名,未見人吃過的怪魚,所以請大哥上來商量一下,看是不是能夠給小妹捕來一條,也讓小妹嚐一嚐鮮。”

“我姓白,姑娘叫我白天就好。”白天以真名實姓回答,不相信秦淮河上的一個花主會知道他的名字。

“白天,白大哥用的不是真名字?”江小浪一聽就有些不悅地說。

白天聽江小浪這樣問,更加相信他的名字不是這個秦淮河花主能夠知道的,微笑著搖了搖頭說:“姑娘誤會了,我就叫白天。”

“我隻怕沒有誤會。白大哥姓白也許是實,但這個天字就巧了,現在正是上午,正好是白天,要是晚上,白大哥恐怕就要叫白黑了。”

白天心裏更加放心,搖了搖頭,有些無奈地說:“我真叫白天,沒有必要欺騙姑娘。”

江小浪審視白天良久,看不出白天說假的樣子,這才略微點了點頭說:“白天就白天,隻要是你這個人,即使叫黑夜,或者阿貓阿狗也行。”

白天看江小浪有些生氣,還真的有些無可奈何,更是無言以對,覺得沒有必要跟她多作解釋,也不開口,任江小浪去怎麽想。

“白大哥,怎麽了,生氣了?”江小浪看白天沒有接她的腔,盯住白天,又以輕柔的語氣問。

白天搖了搖頭,語氣平淡地說:“姑娘說要一種怪魚,是什麽魚,請姑娘說來聽一聽,也許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不可能。凡是在長江裏捕魚的人都故老相傳,至於是不是有人捕到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白天一聽江小浪這樣說,不由多看了江小浪幾眼,隨口說:“姑娘對長江的事不陌生。”

“我有一個長輩就是長江上的漁人。隻是他運氣不好,捕了一輩子魚,也沒有捕到過那種魚。”

“嗬嗬,姑娘的話讓我愈來愈感興趣了。”

“白大哥有興趣就好。這個小星,隻會胡說八道,瞎說誤時誤事,多少時間了還沒有拿來酒菜。”江小浪輕嗔一句,好像覺得美婢再不拿酒菜來,她也接不下去話頭了,白天就要走了。

她的話剛才說出口,廳外已傳來腳步聲,接著那個美婢小星就出現了。提著一個大食盒,後麵還跟著兩個相當年紀的美婢,各提著一個大食盒。

“小姐,等急了吧?我叫她們快一點,她們說沒有過午,又說不是招待什麽重要的客人,盡和我瞎磨時間,這才讓你們久等到了。”

“好啦,我看磨時間的不是別人,正是你自己。”

這話剛才說出口,小星粉臉頓時紅起來,兩個美婢也忍不住輕笑幾聲。三女拿來的東西還真不少,大盤小盤的,大碟小碟的,不下二三十個,再加上一壇上品女兒紅,別說招待一般的客人,即使招待王孫公子,達官貴人,也許都足足有餘了。

“退下去吧,這裏不用你們了。包括你,也去用點餐休息,不然晚上該忙的時候,你又沒能精神頭了。”

小星聽江小浪這樣說,再不好說留下來的話,向另外兩個美婢和看茶的美婢打個手勢,廳裏所有的美婢就全都出去了。江小浪看出了小星的意思,粉臉有些發紅,還是自己提起酒壇為自己斟了一懷酒,又給白天斟上一懷,這才把她的羞怯掩飾過去。

“白大哥,今天我們算是認識了,以後尚請白大哥多多看顧。請白大哥盡飲此懷。”

白天不飲都不行,他隻是一個打魚人,麵對如此美食,他沒有權力,也沒有能力拒絕。白天雖然覺得江小浪太過熱情了一些,也看不出她有什麽地方不對,此時也不再跟江小浪客氣,跟江小浪碰了一懷。酒過三巡,又吃了點菜,白天又提起江小浪所說的怪魚,江小浪有些不願意就告訴白天,看白天一定要現在就知道,她也隻好說了,否則讓白天看出一點什麽來,起身走了,她的苦心就白費了。

“白大哥,有一件事我不相信,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是有關怪魚的。”

白天自然不想猜什麽啞謎,微笑著問:“姑娘說的是什麽事呢?”

“是有關長生不老的事。”江小浪看白天不解風情,臉上有些失望,頓了頓,她還是說明白了。

“我不相信。”白天看江小浪好像真的要說這事,他也不能不多說兩句:“昔年秦始皇派三千童男童女讓徐福帶去找長生不老藥,結果到現在,大概已經有千多年了吧,還是沒有一個結果。可見長生不老之說隻是有錢有勢的人的夢想,這世上也許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那些有錢人銀子花不完,富貴享不完,自然不想早死,還想活上千千萬年,享上千千萬年的福。事實上,人的生命不過百年,任誰到了時候,即使不死於刀兵和病痛,也必然給時間收去,想不死都辦不到。”

“我也不相信,聽了大哥的話,我就更不相信了。”江小浪給白天的話打動,忍不住附和一句,但她更沒有忘記自己的計劃,要將白天折服,讓他自己投到她的懷裏來,以便讓這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因此,江小浪不自覺地喝了一口酒,接著說:“據我看來,人最長的壽命不是享受得來的,真正長壽者都是那些不想長壽的村夫愚婦。那些終日酒色財氣不離身,享受安逸日子的人,那些一生衣食無憂,以至於位及帝王將相的人,想長壽都辦不到。即使本朝開國之君,也不過壽及八十有餘,而他的子子孫孫都沒有一個人超過他,為什麽?我曾經就這個問題好好想過,最終得出一個結論:因為太祖年青時吃過苦,受過累,練出了一付好身體,而他的子孫大都是一些繡花枕頭,雖然日日有禦醫供奉,他們最多也隻是一甲子的壽數。”

江小浪說到這裏,注意一下白天的表情,發現白天聽得若有所思的樣子,忙接著說:“再以我秦淮河為例,那些尋花問柳客,別說長命百歲,能夠活到一個甲子,已經算他是一個好人了。那些終日沉迷聲色的姐妹,結果更慘,十有八九不得善終,即使有一二人長命,也是及早抽身,隱入市井,過平常百姓的生活。對了,我聽說江湖上一些練武的人,他們如果不給人殺死,活上七八十歲都沒有問題。但話又說回來,凡人一旦踏足江湖,能夠保得一命的人,絕對不是平常人,必有過人之處,否則別說活上一甲子以上的年紀,能夠全屍回鄉已經不錯了。”

“姑娘真聰明!”白天確實感覺到這個叫江小浪的姑娘很有思想,絕對不是一個秦淮河的花主可比,忍不住真誠地讚頌一句,卻沒有想到他隻是一個粗人,一個打魚人,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符合他的身份。

“白大哥,你真客氣!我們喝酒說閑話,你就笑話我,看把我說話的酒興都給打回去了。對了,我提的這個問題就是和怪魚有關。”

“這話又怎麽說?”白天大感興趣地問。

“因為據我那個親戚說,凡人吃了那種魚就能夠長生不老。我雖然不相信,但我想凡人吃了那種魚,必定對身體有些好處,多活幾年應該是可以的。”

“姑娘是說、是說銀月?”白天幾乎突口而出。

“哎呀,原來大哥真的知道呀,看來我那個親戚真的沒有騙我!”江小浪興奮地跳起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