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朱世浩的一路引領下,路虎很快駛到位於東城區東棉花胡同的中戲門口。
“到了。”朱世浩看著蕭塵微微一笑,隨即將路虎停在大門三米外,熄滅發動機,當先走出路虎。
蕭塵搖頭一笑,心中滿是忐忑的他即便心中有千百個難為情或者尷尬或者不想麵對卻不得不下車跟在朱世浩的身後。
中戲很大,大到蕭塵一眼望去全是高樓大廈,根本難以窺見中戲的全貌。蕭塵也沒有心思去觀看這裏的風景和那些與自己擦身而過臉上滿是春風得意的笑容的男男女女。
這裏是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地方蕭塵不清楚,但這裏既然在北京,還出過那麽多的名人自然有著極為嚴格的錄取條件,而那些男女能來到這裏自然是他們有著遠比自己豐富許多的藝術細胞而不是通過關係方才來到這裏的人。
陽光普照,紋風不動,酷熱難當!
隨著朱世浩在校園內行走了不過百米遠的距離後,蕭塵的額頭已經出現濃密汗水。順著大門外的那條水泥路直走了五分鍾又轉過一個彎穿過一片空地後,眼前出現了一座高隻有6層的樓房,朱世浩一邊帶著蕭塵向樓中走去一邊輕聲解釋道:“這裏是中戲的教務科,我現在要帶你去的招生辦公室。雖然托了不少關係,但表演係一直都是中戲實力最為雄厚招生最為嚴格的一科,所以你能不能與我合作還要看你能不能搞定等會給你麵試的幾個教授。”
“麵試?”蕭塵狐疑問道。
“不錯,招生辦的人讓你必須參加麵試,等會兒麵試你的人有三個,其中兩個我認識也比較好說話,但這兩個人說了還不算,還要看你能不能征服主審官賈國平,這個教授雖然年紀不大,但眼光卻高的很,尤其看不慣你這種托關係進來的學生。”
蕭塵心頭沒來由的一寒,朱世浩這廝也實在太過陰險了一些,竟然直到此刻方才說出還要麵試。但此刻他已經是肉在砧板由不得他後悔了。
朱世浩對招生辦似乎十分熟悉,不過片刻便已經帶著蕭塵找到了招生辦的主任陳建軍。在蕭塵看來,陳建軍是一個帶著眼鏡看起來十分斯文但說話之時卻十分幽默客氣的男人,陳建軍的年紀不大,不超過五十歲。
當陳建軍十分客氣的將朱世浩和蕭塵引進辦公室吩咐一個較為年輕的男人泡了兩杯茶後,便上下打量起了蕭塵,眼光在蕭塵麵部停留的時間並不長反而在蕭塵的雙手處停留了許久的時間。
“陳主任,他就是我今早和你說的蕭塵。”朱世浩微笑說道。
“你就是周博周教授在南京破格收的研究生?”陳建軍用手推了一下眼睛後看著蕭塵笑眯眯的味道。
蕭塵眉頭一皺,周博?這個名字好像十分熟悉,但一時間卻又如何也想不起來甚至感到一陣陣頭痛,蕭塵越是努力的去想越是感到頭痛欲裂。
望見蕭塵眼中漸漸露出痛苦之意,朱世浩微微皺眉,看來張秋靈說他失憶的事情是真的了,否則他必定不會忘記周博。當下打著圓場,笑道:“陳主任,你說的不錯,四年前,蕭塵就已經是周教授的學生了,跟著他研究了不少東西,那篇震驚中國的樓蘭青銅器報告也有蕭塵的一份功勞。”
“朱總,其實這麽和你說吧,在知道你要介紹來的朋友是蕭塵時我就做了一些調查,他能成為周教授的學生自然有獨到之處,可我這招生辦主任其實也沒有多大的話語權,說白了就是負責一些招生的工作,真要讓我破格招收什麽人我可沒這個權利。”陳建軍咧嘴笑道,將剛剛送來的兩杯茶一一遞給蕭塵和朱建軍後又自顧說道,“但他既然是周教授欣賞的人我自然不會怠慢,就算挨院長的罵我也得給他一個入學的機會,但你也知道,中戲是名校,是大校,許多學校都在看著中戲的一舉一動,所以說,麵試這一關是少不了的。”
朱世浩心裏一聲冷笑,這個胖子拿了自己的好處現在卻又扯出什麽周博無非是要給他推薦的人加一些籌碼好讓表演係的那些人有所顧忌有所慎重,但卻實在可笑了一些。
陳建軍又問了蕭塵一些為什麽要進入表演係的無聊廢話後便吩咐招生辦的一個男人帶著蕭塵去了表演係的教學樓。在臨出門前,陳建軍看著招生辦的年輕男人說道:“小李,等會到了表演係的時候記得告訴賈教授,蕭塵是周博的學生。”
小李心領神會的應了一聲後帶著蕭塵出門而去。
“陳主任,明人眼裏就不說瞎話了,你直接告訴我蕭塵進入表演係的把握有多大?”蕭塵走後,朱世浩麵色凝重的看著陳建軍問道。
“不大。”陳建軍眉頭皺緊,“表演係自從賈國平當家後幾乎沒有人能不通過統招進入表演係的,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賈國平在大學時的老師是周博的同學,賈國平也十分敬仰周博,而蕭塵又是周博的學生,從這一點上看蕭塵倒是有幾分可能。所以我剛才特意囑咐小李一定要告訴賈國平蕭塵以前是周博的學生。”
朱世浩微微一笑,這個胖子整天鑽營這些裙帶關係也算是有了不小的心得體會了,但隻怕賈國平並不是一個因為關係就能輕易搞定的人,據朱世浩所知,這個年紀不大的教授一向以治學嚴謹著稱,在表演係掌權以後甚至大開殺戒開除過八個作風有問題的學生。
蕭塵跟在小李的身後慢慢接近表演係的辦公樓。
剛剛走到表演係樓前的時候,小李方才恍然大悟一般的轉頭看著蕭塵,臉上露出尷尬的神色,道:“今天好像是學院話劇排練的日子,賈教授和許多係的領導好像都去學院禮堂了。”
“那我們現在去禮堂?”蕭塵試探性問道。
“那就去禮堂吧。”小李若有所思的答道。
禮堂位於中戲的南邊,距離表演係的行政樓路程並不長。
跟著小李小心翼翼的進入禮堂後,蕭塵的耳中驀然傳來一句句十分熟悉的台詞。
“十數載恩情愛相親相倚,眼見得孤與你就要分離。”一個黑色長須及腰、腰懸寶劍的武生正站在台上十分深情並且專注的看著一個青衣悲傷唱到。
接著又聽見一陣烏騅馬的嘶鳴。
隻見該武生豪氣衝雲的說道:“馬僮,將馬牽上帳來!”
馬僮牽馬上。
武生悲狀喊道:“烏騅啊……烏騅!想你跟隨孤家東征西討,百戰百勝,今被圍垓下,就是你,也無用武之地了!”
接著又唱到:“烏騅馬它定知大勢去矣,故而你在籬下沙沙聲嘶……”
……………………
《霸王別姬》!
蕭塵心頭一震,想不到這排練的戲劇竟然是自己最為熟悉和喜愛的,但是看著台上扮演項羽的武生,雖然神情相貌語調都唱的不差,但蕭塵在心底總覺得這個武生少了幾分神韻和幾分霸氣、稍顯文弱。
不等蕭塵想完,聽一個女人聲音不滿的說道:“張明,你是男人嗎?項羽在垓下的最後一刻縱然悲卻是壯懷激烈的,他是霸王不是流寇,你看你自己的唱腔和動作哪有一點兒霸王的氣勢。”
聲音雖然急躁憤怒卻悠揚悅耳之極,如竹葉間篩落的春風,似蓮葉上滑落的露水。蕭塵不禁拿目光望去,方才發現台下一個年歲不大的女人正圓睜雙目瞪視著台上的武生,穿一身淡綠色的襯衫一件白色長褲,看起來清爽而大氣。
台上的武生似乎也怒了,猛的脫下頭盔朝地上一扔,罵道:“老子不演了。”
頭盔落下,露出一張英挺剛毅的麵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寬厚,但臉色卻稍顯病態的蒼白。
“張明,你可想清楚了?”女人不怒反笑。
“早想清楚了,這兩個月老子被你折磨的還不夠嗎?就連今天的彩排你也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指責我,老子早受夠了。”張明顯然憤怒之極,雙目直直瞪視著台下的女人,甚至連那些出聲讓他閉嘴的領導他也沒有理會。
“果然好氣魄啊,演不好項羽就對我這個女人發脾氣,你張明可真是一個好漢呢。”女人咯咯一笑,滿臉嘲諷。
“隨你怎麽說,我就是不演了。”張明發過脾氣之後跳下禮台大步揚長而去,不理會那些瞠目結舌的學生,不理會那些或者憤怒或者失望的教授領導。
在路過禮台門口的時候張明甚至撞了一下立在門邊的蕭塵,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什麽,猛然將一身戲服盡數脫下甩在地上。
全場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