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紫園,穿著一件單薄到讓人吃驚魁梧卻如同天神一般的蕭長河駐足在二樓的寬曠陽台上凝目仰望夜空,寫滿滄桑的臉上帶著沉重帶著深思,任憑這個夜晚的狂風吹的他單薄的黑褂在風中獵獵飛舞、作響,但這個男人卻依舊那麽站在那裏,如同亙古不變的化石般一動不動,隻是一雙黝黑深邃的眸子中偶爾閃現深思的精光。

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衣著從來樸素卻依舊掩飾不了充滿魅力的容顏,楚小雲來到男人身旁,將手中的黑色大衣披在男人身上,柔聲道:“長河,天冷了,誰也無法更改。”

微微側目,看了眼不施脂粉卻依舊傾人城的成熟女人後又轉過頭繼續望著無盡夜空,聲音雄渾而低沉道:“風冷了,他們也來了,多年的恩怨終於要做一個了解了。”

楚小雲沒有再說話,而是同樣的仰望夜空,沉默半響後,依舊用溫柔如水如深穀幽蘭一般的聲音悄然問道:“長河,這次你有信心嗎?”

“沒有。”蕭長河沉聲道,“二十多年前他和他的那幫人尚且不能左右唐門和袍哥的野心又何況是如今孤單一人的我。”

楚小雲輕聲答道:“可你父親畢竟讓唐門和袍哥再也不敢走出四川,終他一生,他做到了他曾經承諾過的事情,他是一個慈悲為懷的人,不願造太多的殺孽,否則以唐門和袍哥與你們蕭家的恩怨來看也許這兩個勢力在許多年前就該灰飛煙滅了。”

蕭長河緊了緊大衣,冷聲道:“對天下而言,他也許是一個好人甚至是一個英雄,可對我們蕭家而言,他實在什麽也算不上,他為蕭家做的唯一一件事也許就是生了我蕭長河。”

“也許你父親沒有為蕭家做什麽大事,可他至少養育了蕭塵,這一點你不如他,是嗎?”楚小雲即便是反駁也有著一股清水出芙蓉的嬌好氣質。

“兒女情長,天倫之樂,在她被逼的離開又一村那年我就再也不想去想,”蕭長河說完這句後轉身看著楚小雲,臉上有著一副大風起兮雲飛揚的豪邁也有著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蕭索,“小雲,說到底,我們不是同類人,也許你不該趟這次的渾水。”

楚小雲笑了,很輕很柔,如一朵飄飛雲如一片輕輕落下的葉,看著蕭長河,直視著這個豪邁男人的雙眼直到男人轉過頭不敢或者不願對視後方才輕飄飄的笑道:“這麽多年了,你還是喜歡這樣和我說話,我的脾氣你一向是懂的,司馬溫儀那個自命不凡的老家夥不是說我前半生注定是顛沛流離命嗎,在泰山見到諸葛子瞻的那次他不也說我是顛沛流離的命嗎?這兩個人雖然做事做人輕狂了一點,但說的話還是不錯的。”

蕭長河嘴角一陣顫動後將女人輕輕摟在懷中,道:“小雲,這麽多年你真的一點兒也不恨我嗎?”

“我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和別人無關。”抬頭凝視著蕭長河深邃的眸子,女人的語氣中滿是堅定!

許久之後,楚小雲輕輕掙開男人的懷抱,笑道:“唐門和袍哥這次也算是傾巢而出了,居然在南京故作聲勢的做出了那麽一副大動靜。”

“彼處硝煙,此處烽火,他們的真正目的始終是我蕭長河,是我這個手中有著他們唐門三十二條人命有著袍哥十六條人命的人,甚至連商家的那個天才也在我手中變成了殘廢。”蕭長河放聲一笑,語氣中有著不言而喻的狂傲和自豪。

自從當初一怒離開又一村後,和楚小雲四處漂泊,手上早已沾滿鮮血,仇人的血,即便此刻償還也算是賺了,又有什麽值得留戀?

“聽說拉二胡的瞎子和四處看風景的道士還有隱居在庫倫山的老人都去了,而在這段時間內,蕭塵的身邊恰好多了一個人,一個叫做梔兒的女人。”楚小雲柔聲道。

“你是說蕭塵身邊的那個女人?”蕭長河皺眉道。

“我也不確定,隻是推測,按照胡子提供的消息,這個女人沒有說謊,她的身世和她對蕭塵所說的毫無偏差。”楚小雲道。

“蕭塵,”輕輕念叨了這兩個字後,蕭長河的臉上出現一絲頹然,“他的命不好,生在了蕭家,如果換在普通人家也許可以多些兒時的歡笑。”

“風雨可以讓花兒更茁壯的成長,對我們人而言,磨難便同風雨,他的遭遇必定會讓他成為一個不同凡響的人,隻是他注定了要承受許多人所無法承受的代價。”楚小雲的臉上出現默然的神色。

“安夢唐有消息了嗎?”

楚小雲聽到這一句話後輕聲笑道:“到底是父子情深,這個時候還在替他著想,放心吧,就如你我的猜想,安夢唐不會傷害蕭塵反而會傾盡所有幫助他的,至於他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冰島。”

“這老家夥還真會跑。”蕭長河也笑了。

一男一女一前一後慢慢走回房間,一個步伐很輕,輕如鴻毛,一個卻沉重之極,重如萬均雷霆。

蕭長河和楚小雲是什麽樣的人?他們的名字是整個上海每個地下勢力的大佬聽到後都會悚然動燃的存在,是在魔鬼!是殺神!更是妖孽!

楚小雲的心一如的她的外表,沉靜而淡雅,蕙質而無雙,唐門和袍哥的這些小把戲又怎能瞞過她的眼睛她的心?彼處硝煙,此處烽火,蕭長河同樣明白這個道理。

唐門和袍哥所做的一切也許隻是為了迷惑那些庸人和那些自詡為為民除害維持正義的國安局的特工們,但他們又怎會明白蕭長河隻要還存在,唐門和袍哥就不會放過這個男人,從來如此,而這一次他們去了南京多少人?同袍堂的十三個老人出現了幾個?唐門宗祠的老人又出現了幾個?出現的不過是一群在外人看來重要之極的人而已,並且僅此而已。

事實也正如楚小雲和蕭長河的推測,除了已經死去的武黑袍外和留在南京的廖青衣外,袍哥的另外十一黑袍和唐門的數十個老人幾乎全部來了上海,並且正在趕往紫園的路上,大戰也許一觸即發。

紫園的豪華別墅內,楚小雲看著默然凝視雪白牆壁上掛著的“壯誌淩雲”四個大字,不願打擾,蓮步輕移,走下樓,輕輕拿起茶幾上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小雲姐,有什麽吩咐嗎?”胡子看著來電顯示上的號碼興奮問道。

“如果可能的話讓蕭塵離開南京吧。”電話裏傳來楚小雲一如既往的淡漠聲音。

胡子聽後覺得有些不太對頭,聽小雲姐的語氣,似乎不止南京有大事要發生,連忙問道:“小雲姐,難道有什麽人敢在上海和我們作對?真他媽活的膩歪了,我馬上組織南京的兄弟回上海,一個小時,不,四十分鍾我就能到。”

楚小雲輕聲一笑,道:“胡子,聽話,好好在南京呆著,盡快讓蕭塵離開南京。”

不理會胡子在另一端的急迫,楚小雲輕輕放下電話,轉身,發現蕭長河正站在樓梯口望著自己,微笑道:“我幫你做了不敢做的事,其實這麽多年來你嘴上說不想見蕭塵不想認這個兒子,可是哪一次他出事的時候你能睡的安穩呢?我知道你是怕他不願意認你,是怕他見到你後打破你心中最後的一絲夢想。”

長歎一聲,蕭長河微笑道:“今天我才知道自己確實老了,隻怕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叱吒風雲橫掃大半個中國的蕭長河了。”

楚小雲聽後竟然擺出了一副小女兒的姿態,不依道:“誰說的,你永遠是我心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