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市公安局內,年輕的局長邱誌飛正安靜的坐在自己的沙發椅上,眼睛卻一直盯著雪白牆壁上的壁鍾,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此刻已經是夜裏11點,可謂萬籟俱靜的時間,可外表平靜內心紊亂的年輕局長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和精力去欣賞無邊月色或者打開窗戶感受清風徐徐的曼妙境界,因為他的心中滿是對那張停業整頓通知的疑惑,省委辦公室的人怎麽會親自發令讓自己去查封一間浴場?況且這個發話的人還是一向以正直而著稱甚至連自己在年少時也以之位榜樣的人,難道他被什麽財團給收買了?
絕無可能!邱誌飛在瞬間否定了自己的猜想,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的男人突然端起辦公桌上的一杯鐵觀音一口灌下,可腦子還是情不自禁的在猜想著陽光浴場到底和省委的命令有什麽直接或者間接的關聯,但苦思半天仍然一無所解,直到剛剛在三天前被轉正的小警察李軍敲響局長辦公室的房門,邱誌飛方才有些懂了。
“局長,剛剛收到消息,三個在南京查不到任何身份來曆的人去了陽光浴場,兩男一女,看他們都挺能打的樣子,而且剛才也確實和陽光浴場的一幫敗類發生了衝突。”李軍進了辦公室後如實說道,這個消息是他和一個同事在陽光浴場外蹲點的時候親眼所見。
如果將時間回到幾天前的話李軍如果見到了這麽一番衝突一定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製止,但是三天前邱誌飛和他說的話實在讓這個衝動的男人學會了隱忍,學會了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不可否認,李軍是一個有著崇高正義感的警察,同時,這個男人還有著一顆並不差的頭腦,否則他也不可能在軍校裏常年拿到高分,隻要他能好好的控製自己的脾氣,他甚至是一個智力值不屬於邱誌飛的出色警察。
“他們談了什麽有沒有聽到?”邱誌飛皺眉問道。
“談什麽倒是沒聽到,因為距離太遠了,而且這幫家夥又一個個狡猾的像狐狸,實在不敢靠近,不過他們打倒是挺激烈,特別是那個叫黃鐵橋的男人,以前還真是小看了他,沒想到這廝的身手竟然高明道那種地步,隻怕比起蕭塵的第一打手方岩也差不了多少。”李軍輕笑著說道。黃鐵橋的身手確實讓他大大的吃驚了一回,若不是親眼所見,李軍怎麽也不會相信這個看起來沒什麽頭腦的男人竟然有著這麽一副好身手,可以媲美方岩的身手。
邱誌飛聽後沉默了片刻,忽然麵色凝重道:“浴場裏的那幫人是不是都在?”
李軍回憶了幾秒鍾後,猛然道:“我想起來了,有一個人不在,難怪我蹲點的時候老是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
“問你你就快說,哪兒那麽多廢話。”邱誌飛沒好氣的罵道。
李軍嘿嘿一笑後答道:“陳步一,就是那個和蕭塵在澳門殺了陳玄魚的男人。”
“陳步一?”邱誌飛緩緩念叨了一句後沉默下來,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隨即又麵色凝重道:“知不知道他去了哪?”
“這個倒是不清楚,記得蕭塵和唐舞出門沒多久後,陳步一就出門了,至於去了哪裏我就沒在意了。”李軍有些尷尬的答道。
李軍確實覺得有些羞愧,若不是局長提醒,自己隻怕到了這一刻還不知道浴場裏少了什麽人,而陳步一對蕭塵而言實在太過重要,這個人的行蹤也必然和蕭塵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自己明明在蹲點卻偏偏漏了這麽重要的一條線索,實在該死!
“你……”邱誌飛欲言又止,“繼續回去蹲點,有什麽事記得及時通知我,這兩天隻怕我們都沒有好覺睡了,一定要打起精神,別再漏了什麽重要線索。”
李軍告辭後,邱誌飛突然覺得腦子一陣刺痛,最終有些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嘴角有一絲苦笑,輕歎道:“我這局長當的還真累,竟然遇上了這麽嚴重的案件,如果處理不好隻怕我的警界生涯也就到頭了。”
邱誌飛當然明白這次事情的重要性,否則他也不會為了省委的一封整頓通知而心緒不寧了。先是四川那邊的同行發來傳真,說是袍哥和唐門的人離開了四川來了南京,接著是省委的一通整頓通知,再接著是陽光浴場的一出小規模打鬥。將這幾件事情聯係到一起的話就是傻子也能猜出南京將要發生大事情了,也許是比天還要大的事情,這其中所牽涉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不說南京的那幫地頭蛇,單單是唐門和袍哥這四個字就足以說明一切,而現在又牽扯進了陽光浴場,實在亂的可以。
如果李軍認識李三的話,那麽邱誌飛此刻定然更加頭痛,一個死而複活的男人也許算不了什麽,但是讓他死而複活的人就不能不注意了。
………………
澳門,永利度假酒店,阿寶跟在蘇明月的身後,小聲道:“小姐,洪門那邊的人已經傳過話來了,說是讓我們給他們一個交代,否則這事就不算完。”
依舊穿著一身荷官服的女人秀眉輕揚,慢悠悠的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國字臉上寫滿城府和狠辣味道的男人,教訓道:“阿寶,你是這麽和我說話的?”
“小姐,你應該知道我沒什麽其他意思,但是你這次的做法是在有欠考慮,原本你將那個叫李三的男人藏起來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但你現在竟然讓他回了南京,這就是重重的打了洪門一個嘴巴,那幫要麵子的老粗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所以我現在也是在為小姐你的處境擔心。”阿寶據理力爭道。
“擔心?”蘇明月冷笑一聲,“你是怕洪門的人來找我麻煩還是找我報複?你什麽時候有了這麽一副好心腸?”
“小姐,如果你真要這麽說我的話我也無話可說,但老爺將澳門的幾家場子交給你的時候讓我好好幫你我就要盡職盡責,否則就是對不起老爺。我阿寶在外人眼裏也許是一個混蛋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是老爺的話我一刻也不敢忘,當初若不是老爺,我隻怕早就屍沉大海了。”阿寶不卑不亢道。
蘇明月輕輕搖頭,沒有再和這個男人爭辯,而是順著旋轉樓梯走下二樓,走出大堂,走向自己的瑪莎拉蒂。
看著蘇明月窈窕的身影慢慢消失,阿寶的眼神裏出現一股痛苦和複雜的光芒。
開著瑪莎拉蒂一路奔馳到海邊公路,直到一間掛著簡易牌子的修車店入了眼簾方才刹車下車,步伐優雅的走進這間看起來毫無特色生意冷淡之極的修車店裏。
修車店確實很普通,甚至和澳門的繁華有些格格不入,但卻簡易的有一種醉人的感覺。
“李叔,這兩天身體還行吧。”蘇明月跨進修車店的木門後微笑麵對著一個花甲老人,一個臉色蒼白好像病入膏肓的花甲老人。
正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的花甲老人沒有起身沒有吃驚,麵色古井不波,頗有一種老曾入定的味道,聽了蘇明月的話後,淡淡道:“也沒什麽好或者不好,年紀大了,能曬曬太陽填飽肚子就行。”
蘇明月笑著找了一張藤椅坐下後,道:“李叔,看來你是真的生我氣了,氣我把你的徒弟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李三那小子也就那個命,什麽風口浪尖什麽刀口舔血都要看他自己的造化,如果命不好的話再平淡的生活也會出事,如果命好的話再大的風浪也能安然無事。話說回來,當初也是你送他來幫我忙的,也沒讓我收他為徒什麽的,現在你把他送走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所以你不用覺得欠了我什麽,我也不會找你的麻煩。”被蘇明月稱呼為李叔的男人躺在藤椅上慢慢說道,語氣淡定之極。
“如果李叔能這樣想就最好了,但我還是要和李叔你說聲抱歉,我當初送李三來的時候確實是存了想讓你教他一些東西的方法,否則也不會把他送來打擾你了。”蘇明月直言道。
“大家都明白的事情何必說出來,再說我李飛簷欠了你們蘇家一個人情,能在這海邊安靜的生活近二十年也算是賺了,隻是和當初的那些哥哥們很久沒有見麵了。”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老人的嘴角微微**,再也無法保持心平氣和的狀態。
“李叔,我讓李三來你這裏是想讓他跟著你學一些本事好在必要的時候回到南京幫幫蕭塵,說起來確實是明月自私了,不過我想李叔你應該也知道我的用意,否則也不會教東西給李三了。”
“蕭塵是什麽人我不認識,就算他是我老哥哥的孫兒也不關我的事,我之所以要教李三一方麵是因為欠了你們蘇家的情,一方麵也是不想我李家祖傳的東西在我手裏斷了傳人,那我就愧對列祖列宗成了天大的罪人了。”李飛簷微微歎道。
蘇明月突然輕聲一笑,看著李飛簷玩味道:“李叔,難道你真的不想知道蕭塵的事?他怎麽說也是你老哥哥的孫兒,是你半個徒弟的大哥。”
老人長歎一聲,緩緩坐起身子,一身藍布衣服在柔和陽光一下閃耀著一股深沉味道,老人臉上的褶皺在預示著他所經曆過的風雲歲月,右臂垂下的半條袖子在威風中舞動,眼眸中的深邃慢慢浮現,此刻的李飛簷似乎再也不是那個一臉蒼白病入膏肓的老人,而是一個曾經可以隻手入天飛簷走壁的高卓人物。盯著蘇明月,鄭重道:“蕭塵真的值得你這麽付出?”
蘇明月突然蔚然一笑,幽幽說道:“這個世界上無所謂付出與回報,我隻是想做自己喜歡做的人,隻是想對自己看順眼的人好,僅此而已。”
“看來蕭家的這兩代確實出了兩個情種,一個為了女人一怒出了又一村,一個為了仇恨出了又一村卻又偏偏糾纏了這般多的女人,想我蕭老哥哥當年那般的英雄了得如今卻有了這樣的後人,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李飛簷自語一般的說道,隻是語氣中的苦澀已經不言而喻。
李飛簷,這個名字很多人已經遺忘,但這麽多年有著“隻手入天”這個稱號的男人卻唯有他一人而已!
“隻手入天”李飛簷,當初的他是何等的灑脫與逍遙自在,可如今已然垂垂老矣,李飛簷從椅子上站起,任憑右臂的袖子在風中擺動,看著蘇明月長聲道:“我答應你了。”
有些人即便老了,即便早已被人遺忘,但隻要他選擇出來他仍舊是他,無人可以替代也永遠無法替代!
蘇明月笑了,淡如秋水的笑,溫馨入骨,美而不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