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升酒吧,周錫明在和唐平談話的時候,蕭塵已經到了三千後宮。三千後宮的保安曹澤看見走到大門處的蕭塵,笑著招呼道:“蕭塵,這些天你可是這裏的常客啊。”

曹澤始終覺得自己看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年輕人十分順眼,不為其它,因為這個年輕人的嘴上時常掛著一抹憨厚的笑容,讓人看起來從心裏覺得親切覺得舒服。這兩年的保安生涯中,曹澤見過的大人物實在太多太多,有名震南京的大梟安夢唐,有南京商業的巨擘羅克強,還有許多曹澤至今也叫不出名字的男男女女,但這些人卻無一例外的在南京城的商界有著顯赫的地位。這些大人物雖然見到自己的時候也會微笑,但曹澤卻始終覺得那些笑容是上位者對於下位者的同情和憐憫。隻有麵前的這個男人不同,自己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會憨笑著遞來一根煙,說著一些客氣話,雖然這些客氣話有些假,但曹澤毫不在意,因為他相信蕭塵即便以後飛黃騰達也依舊會在看見自己的時候笑著遞給自己一根煙。

“曹哥,我也是為生計所迫啊。”蕭塵嗬嗬的笑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紅南京遞給曹澤。

“蕭兄弟是來找安公的吧?”接過紅南京的男人笑著問道。

摸出火機給曹澤點上,自己也點了一根,兩個男人在三千後宮大門處的保安室裏坐呆了一會兒之後,蕭塵從曹澤的嘴中知道安夢唐自從昨天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回來。

“這麽說安公不在別墅?”蕭塵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他們那些大人物的行蹤可不是我一個小保安可以隨便猜測的。”曹澤笑著解釋道,彈了彈煙灰後,猜測道,“不過安公應該是去了金陵飯店,那家飯店是安公經常去的地方,你去那裏說不定能找到他。”

“那我就先走了。”蕭塵咧嘴笑道,爽朗而不造作。

看著蕭塵遠去的佝僂背影,曹澤微微笑了起來,這個男人的命真的不好嗎?為什麽左眼就這麽瞎了呢?

打車來到金陵飯店,已經不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蕭塵徑直走進大門來到總台,看著一身黑白工作裝的窈窕接待,笑著問道:“小姐,我想問下安夢唐老先生在這裏嗎?”

女接待眉頭微微皺起,這個瞎了左眼的男人實在讓自己生不出任何好感。神色冷漠的答道:“抱歉,先生,我們酒店不會隨便透漏客人的行蹤。”

女接待來金陵飯店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對於飯店裏的一切都不是很熟悉,至於飯店真正老板隻怕她也是不清楚的,畢竟安夢唐已經退位許多年了,即便是盛唐集團裏的員工也有很多人不認識安夢唐,又遑論盛唐旗下飯店的一個女員工了。若不是有著一張花瓶一般的臉蛋,並且知道如何與飯店裏的主管玩曖昧遊戲,女人恐怕在金陵飯店連一個星期也呆不下去。各行各業都需要競爭,即便她隻是一個最低級的前台接待。

“我找安先生有急事,麻煩你幫我查查?”蕭塵咧著嘴憨厚笑道,絲毫沒有因為女人的冷漠而放棄的打算。

“說了不能就是不能,這是飯店的規矩,你這人怎麽這麽死攪蠻纏的。”女接待不悅的說道,心裏抓狂之極,這個男人怎麽就這麽蠻不講理呢?明明都說了不能說的嘛。

女接待旁邊的電話在這時嘀鈴鈴的響起,女人立時換了一副嘴臉,抓起電話的瞬間臉上的表情在瞬間變的溫柔無比,讓旁邊的蕭塵一陣惡汗。女接待接完電話後,立時抬頭看著蕭塵討好一般的溫柔笑道:“安先生在18樓的總統套房等你,先生您慢走。”

蕭塵搖頭一笑,離開總台走向電梯。看著蕭塵遠去的背影,女接待真的後悔死了,自己剛才怎麽就那麽魯莽呢?這個人竟然連飯店的總經理都認識,自己可真是看走眼了。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有些人也許此刻是一隻人見人厭的哈巴狗,但隻要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會青雲直上扶搖三千裏!

出了電梯,蕭塵在18樓的過道上看見了一個男人,四十多歲,穿著襯衫大褲頭,耷拉著一雙拖鞋,嘴角有神秘玩味的笑意。

“蕭塵?”男人在看見蕭塵的時候笑著問道。

“對。”蕭塵笑著回應道,“不知道你是?”

“進來吧,安公就在裏麵。”中年男人說著的時候推開了身邊的一間房門。

進入總統套房後,蕭塵第一眼就看見了安夢唐,穿著唐裝的老人此時正帶著一副老花眼鏡目不轉睛的摩挲著茶幾上的一副書畫,聽到腳步聲後立即轉身,看見麵前的男人是蕭塵的時候一點兒也沒有覺得意外,招手笑道:“蕭塵啊,快過來,幫我看看這張字畫。”

蕭塵依言走到老人的身邊,瞬間被茶幾上的書畫吸引住了目光,畫圖上一堵絕壁衝天而起,巍然挺立,瀑水一線從峭壁深處飛瀉而下,仿佛化作輕煙薄霧一般。高山下,巨石堅凝,雜草豐茂;綠蔭裏,蕭蕭寺觀,隱約可見;亂石中,泉水淙淙,奔流不息;一行騫驢商旅在密林中緩緩走過。氣勢磅礴而又高遠寧靜的意境讓蕭塵驚愕的無以複加,不可置信的轉身看著老人問道:“範寬的《溪山行旅圖》?”

安夢唐嗬嗬笑道:“看來你對古畫也有一些認識啊,不錯,這就是《溪山行旅圖》,可惜隻是一個摹本,真本可是台灣故宮博物院的鎮館之寶啊,我此生怕是沒有福分得到了。”

《溪山行旅圖》,是中國最傑出的山水畫作之一,1000多年前的畫家範寬所作,靈感來自於他漫遊似夢境的中國五大名山之一的華山。小時候,蕭塵聽老頭子說過,《清明上河圖》固然美輪美奐但也遠遠比不上《溪山行旅圖》的氣勢高遠,首先在反應的內容上《清明上河圖》就輸了不止一籌,前者寫的是熱鬧的集市,而後者寫的卻是離家的行旅;前者寫的是中國古代的富饒,後者寫的是中國古代商人的艱辛。

“小時候聽我爺爺說過一些中國古畫的內容,所以多少知道一些,不過這《溪山行旅圖》後人的摹本很多,不知道安公手中的這幅摹本是出自何人之手?”內心的震驚之情平複之後,蕭塵看著安夢唐笑著問道。

“有興趣猜一猜?”安夢唐坐到沙發上看著蕭塵嗬嗬笑道。

“好。”蕭塵答應一聲後再次凝視起《溪山行旅圖》,隻是這次看的卻不是畫麵的內容,而是看筆法,原本還沒有如何在意的蕭塵這一刻吃驚的發現這幅畫的筆法自己十分熟悉,努力沉思,半響後,猛然震驚想起了老頭子。十年前的那個雨後,老頭子喝醉酒後不正是坐在桃花溪邊看著青城山畫了一幅和這幅畫十分相似的畫嗎?同樣的氣勢磅礴,同樣的大巧若工,無論是筆法還是著墨都與這幅畫有著很大的雷同之處,隻是老頭子當初的那張畫自己也是看過幾遍,後來就被老頭子在清醒之後給燒了。可實在沒有道理啊,這幅畫又怎麽會是老頭子畫的呢?

沉思許久之後,看著安夢唐,蕭塵答道:“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畫這幅畫的是一個世外高人,聽說他留在世上的時候一共也隻畫過三幅畫作,一幅山水,一幅人物。”安夢唐笑著解釋道。

蕭塵不禁皺眉問道:“還有一幅呢?”

安夢唐莞爾一笑,道:“最後一幅是《三千紅塵自在圖》,不過聽說被他自己給燒了,好像是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子孫知道太多的秘密吧。那些高人的行事還真是有些特殊,不是我們可以隨意猜測的。”

“《三千紅塵自在圖》,《三千紅塵自在圖》……”蕭塵瘋魔一般的喃喃念道,這個名字他實在太熟悉了,這一刻,蕭塵斷定這副《溪山行旅圖》必然出自老頭子之手。

塵封的往事何時可以解開?逝者是在九幽安然長眠還是受盡苦楚?老頭子的身上到底有著一番怎樣的故事呢?

疑惑,這一刻在蕭塵的心間漸漸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