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破廟人

“我也沒說他厲害,隻是覺得適合現在的你。此人愛女成癡,妻子又早早亡故,一人將女兒撫養長大,然而一場意外奪取了他女兒幼小的生命,自此他便癲狂了,一路從塔沙國流浪到蘭陵國,如今就住在泗溪鎮外的破廟裏。”

“他住破廟?”

“是的,若非偶然的機會下他救了我一命,我也不會認識此人,還知道他以往的事情。其實我說他適合你,主要是你的模樣與他死去的女兒至少八分相似,畫像還是他曾經作畫的時候,我看過幾眼記下了。”

“既然是先生的恩人,那為何……”花上雪望向了周全夫婦。

“他們兩個曾經受命傳些消息回京州,自然是見過人,當時亦是在場的人。不過,具體如何,你還是要見過人之後才會知曉是否能夠留在你身邊。唉,若非他偶然會有神誌不清而癲狂的狀態,其實以此人的才情,哪怕是謀取一份功名亦是輕而易舉之事。”景先生說著不由歎息一聲,明顯是為那未曾見麵就已經得到景先生如此稱讚的失女成狂的那人萬分可惜著。

若此人真的有這般厲害,能得此人護持,出麵打理她要做的事情,豈非省了自己很多麻煩,還有時間好好鍛煉身體,至少要將曾經的實力找回來,不再好似如今這般,動不動就讓人欺侮了去。

“還請勞煩先生引見,我也想見見那位叔叔。”

“周全,你去準備馬車,我們立刻動身去泗溪鎮。”

“諾。”

泗溪鎮外黑林中,一間破廟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顯得破敗而荒涼。

破廟正中央的香案上,背對著大門側躺著一個衣衫襤褸,頂著一頭雞窩般發絲的男子,整個破廟中那山神像的頭顱早已不知道落在何處,身體也龜裂出至少三條諾大的縫隙,清晰的可以看到另一端的牆壁。

“娘親,我怕怕。”阿離環著花上雪的脖子,居然說他害怕。

“阿離,你怕什麽?”花上雪在心底問道。

“那個人,那個人的身上冒著濃濃的黑氣,我怕。”阿離怯怯的應道,可花上雪卻並未看到阿離所說的黑氣,一切都很平常。

“黑氣?什麽黑氣?能說清楚點嗎?”

“娘親看不到嗎?那黑漆漆的一團,就飄在那人的頭頂。”

“那是什麽東西,你為什麽要怕?”花上雪順著所指看過去,朦朧間確實看到一團黑黑的漂浮物,不太清楚,感覺就好似一團黑雲飄在那。

阿離居然會害怕那一團黑雲的東西,他不是鬼嗎?有必要怕這種類似幽魂的東西嗎?

“娘親,我說不出為什麽,我隻知道若是我讓那團東西纏上,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那種感覺很不舒服,我會怕。”阿離說道,大體意思卻是明白。

那黑雲的東西居然能夠影響阿離,看來也不是普通的東西。

可為什麽這個人的身邊會有這樣一團東西跟著呢?又或是,那團東西並非跟著那人,而是原本就在這廟裏,類似於地縛靈之類的存在。

花上雪越想就覺得自己越不著調,忙甩開那可笑的念頭。

“小雪,你自己過去,不要害怕,他不會傷害你的。”景先生摸了摸花上雪的頭,鼓勵道。

言下之意卻是要她獨自過去與那人打交道。

“阿離,你在這裏待著,我過去就好。”

“那,那娘親你要小心。”

“嗯,”

花上雪深吸一口氣,將胸腔內的濁氣呼出,放鬆身子朝內走去。

細碎而輕微的腳步聲伴隨著地上枯枝敗葉,在這破廟裏聽起來很響。

花上雪站在距離香案不過半米遠的距離,張了張嘴想要喊人,卻又覺得自己進來那聲響都沒吵醒對方,說不得自己喊人,人家興許都會沒反應。

花上雪想了想,隨即伸手探向那人的衣擺,方才觸碰到衣角時,隻覺得手腕一同,隨後整個人便如騰雲駕霧般飛了出去,讓她不由驚叫出聲。

慘了,這般飛起來摔一跤,就算沒有骨折,吐血三升估摸著是跑不掉了。

花上雪不由認命的閉了眼,將頭緊緊抱著,避免撞到腦袋,就在她以為會摔得很疼之時,身子忽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卸了力道,穩穩的躺在一個陌生的懷抱中。

花上雪將手臂拿開,睜開了明亮的雙眸,入眼的卻是一張刀削般深刻線條的容顏,劍眉薄唇,一雙本該是不怒而威的雙眸,此刻卻是一片淡漠之色,直至花上雪直勾勾盯著他看了片刻後,那雙眼眸中的淡漠神色先是微微變得渾濁,仿似陷入某個深刻的記憶中,透著她看著誰。

竟是在片刻後,柔了臉部輪廓的線條,紅了眼眶,抱著她跌坐在地上,隨後伸出一隻手,微微顫抖著落在了花上雪的臉上。

“雪兒,我的雪兒,是你來看爹爹了嗎?”略顯沙啞的嗓音哽咽著問道。

這人的女兒名字中竟然也有個雪字,還真是緣分。

“雪兒還在氣爹爹,不肯喚一聲爹爹嗎?對不起,對不起,是爹爹沒照顧好你。你應該生氣的。爹爹認罰,隻要雪兒不生氣,好不?”略顯渙散的眸子,此人又哭又笑的,儼然是入了障,啪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卻是自己朝自己抽著嘴巴子,下手很重,一下就讓臉上顯出了巴掌印。

花上雪有點驚到了,不由探頭望向了景先生,卻見他朝她點了點頭,含笑不語。

景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看著眼前已然陷入深深自責的男子,雖然他不修邊幅,可看得出,若是好好打理一番,此人也應該是個出色男子。

花上雪忽而想起茶樓之時景先生說過的話。

莫非他的點頭,是讓她認了眼前這個爹?

雖然此人打自己打得狠,依舊抱著花上雪身子的手,力度卻是剛剛好,不至於傷到她,又不會讓她覺得不舒服。

神誌不清楚的他尚且如此,不愧是景先生說的癡情之人。這情不僅僅隻是對他的亡妻,更是對他的女兒,亦是一個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