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疑惑的故事

我喝了一口酒,咂咂嘴道:“這鋪墊也太長了吧,整得跟言情小說一樣。”

張何美道:“你不要用專業的眼光來看嘛,我要講的是一個有趣的故事,並不是像偵探小說那樣環環相扣。”

反正今天是跟她耗上了,我也不心急,點了點頭,她繼續講道:

男生在大學期間,沒有像其他學子那樣輕鬆快樂,一如高考前夕緊張備戰那樣,所以成績十分優秀,從第二年開始,他就領到了全額獎學金,不再需要女生的資助,但是他對女生的感情卻越來越深厚。到大學畢業,他已經在導師的帶領下完成了好幾個重大項目,所以畢業後根本不像其他學生那樣對工作發愁,很多企業都慕名而來,提供最優厚的待遇邀請他加盟。

男生終於實現了他當初的諾言,在事業方麵一帆風順,並且如願以償的和女生走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後兩個人生活得十分幸福,雙方的老人也十分滿意,以前的高中同學更是羨慕得不得了。但是結婚一年之後,兩人的婚姻卻出來了問題。

說到這裏,張何美停了停,然後問我:“你猜一猜是什麽問題?”

我晃了晃酒杯,想了一下道:“是不是第三者插足?”

張何美嘻嘻一笑道:“男人就是男人,思維模式總是狗改不了吃屎。”

啤酒沫在杯中一個個碎掉,我笑道:“遊巧林也是男人,你這樣罵也把他帶進去了。”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遊巧林是她心中的隱痛,我這樣是在傷害她。

可是張何美卻沒有太大反應,並且回道:“他也不是一個好男人,但是我就是喜歡他。”

我向後一靠,噴出一口酒氣道:“你就往下講吧,別再讓我猜了。”

張何美看了我一眼,神神秘秘地道:“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兩個人婚後一直想要孩子,所以從新婚第一夜便沒有采取措施,可是一年過了,女方卻沒有一點懷孕的跡象。”

聽她把話說得如此直白,我都有點臉紅,她卻跟沒事人一樣衝著我笑道:“這麽簡單的原因都沒有猜到,你們男人真是太遜了。”

聽見她一二再,再二三的攻擊男人,做為一個喝了酒的刑警男人,這絕對是無法忍受的,所以我當即反駁道:“男人是半邊天……”

張何美大笑起來:“對對對,男人就是半邊天,沒有男人的世界不能稱為完整的世界,若是天下盡是女人,這日子是沒法過的。”

她居然將所有的話反過來說,現在我才感覺到這個女人的精明,喝這麽多酒都不糊塗,看來她的酒量不是一般的大。我突然驚醒,她如此的精明,會不會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故意安排好的,為的就是讓我解除對她和遊巧林的猜疑?而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上了她的圈套,放棄了不該放棄的疑惑?

我仔細回想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先是被局長宣布休假,接著從警局出來,然後在街上轉了一圈,再是上了出租車,然後就到了蘭貴人,見到趙詩雅,最後見到了張何美。這個過程一環扣一環,緊緊相連,到底是哪一環被對方抓住了機會呢?

首先是從警局出來,知道的人應該不多,但是也不在少數,至少局長、胖老妖,陳宇嘉、特務辦同事、槍械保管室同事都知道我休假的事情,而在消息跑得比四條腿的兔子還要快的警局,隻怕我前腳還沒踏出警察局的大門,後麵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所以,從這條線是查不到什麽的。

接下來是在街上轉一圈,這個好像沒有什麽問題,誰知道大街上亂晃的一個英俊少年是因精神有問題而被迫休假的警官呢?

再就是上出租車,那是純粹的偶遇,我總不可能隨便找個司機就把人家當做懷疑對象,並且劉師傅今天的表現讓我完全沒有理由去懷疑他。而他的嫌疑排除之後,他有意帶我來蘭貴人的嫌疑也就不複存在。既然如此,那麽後麵遇到趙詩雅、張何美都是偶然得不能再偶然的事情,根本沒有半點人為的跡象。

現在的我,陷入到重重的困惑之中,我搞不清自己遇到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明知是偶然,但卻總是疑心是有人故意設計,又找不到一點痕跡。

我還是一個弱者啊,沒有像陳宇嘉那樣聰慧的頭腦,所以總是在生活的迷霧之中亂轉,時常迷路,時常被人牽著鼻子走,想要反抗卻又毫無章法,結果把生活和工作搞得一團糟。

從小自負聰明的我,突然從心裏生出一股強烈的反抗意識,我拚命地將大腦運行起來,讓酒精離開我的腦樞中心,然後將一件一件看似完全不相關的事情聯係起來,仔細尋找它們之間的關聯點。

突然,我的腦中如電閃過一樣,一切事情都明如白紙:如果張何美的所作所為是故意的,那麽歸根到底,問題是出現在警局的內鬼身上。

這個內鬼事先得知了我被強行休假的事情,然後跟蹤我,再打電話叫某個曾經留過電話的出租車司機過來找我,也許不止劉師傅一個,總之隻要我打車,就會鑽進他安排的車輛。而進了車之後,無論我說什麽話,隻要不是想回家,司機都會按照他的要求,將我引到蘭貴人,或者還有其它的什麽地方。隻要我去到他安排好的地方,那麽我就會見到張何美,然後這個女人就會上演一幕迷魂大戲,甚至不惜出賣色相和肉體,讓我徹底地落入到她精心紡織的網中,從而相信她和遊巧林二人是完全清白的。

想到這裏,全身的酒精都化做汗水流了出來,我的臉色一定很蒼白,於是趕緊拿起紙巾擦汗,借以掩飾我的失態。

張何美沒有發現我的異常,她繼續講著那個故事:

兩人婚後一直沒有孩子,男方怪女方,而女方又認為是男方沒有生育能力,原本和和睦睦的兩夫妻便開始有了口角,慢慢地兩個人從小聲爭議變成了大聲爭吵,再往後就更加厲害,當著家長的麵,他們也會吵個沒完。而雙方的家長自然都會護著自己的兒女,所以後來雙方的家長也開始了爭吵,事情鬧得不可開交,男女雙方都感覺婚姻走到了盡頭,以往的恩情全在一次次爭吵之中蕩然無存。

最後還是經過居委會的調解,兩人決定去醫院做一個檢查,以查明婚後不孕的真實原因。結果,檢查報告出來了,女方沒有問題,是男方沒有生育能力。這一下兩個家庭就徹底鬧開了。女方娘家堅持要離婚,並且要男方賠償一大筆青春損失費,而男方則不同意離婚,請求女方相信現代醫療技術可以治愈他的病患,給他一次機會。

說到這裏,張何美又停了下來,看著我道:“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的眼光閃爍著,不再像先前那樣沒心沒肺,而是仔細咀嚼著她話的意思,想要分析出她迷惑我的伎倆,但想來想去,這也就是一個故事,一個典型的現代家庭矛盾,與我所想的事情差了十萬八千裏,根本沒有半點可疑之處。

“又不是要你猜,你隻說出自己的感覺,你遇到這種情況會怎麽做?”張何美不耐煩地問道。

我回過神來,笑了笑道:“我可是一個健壯而且健康的男人,這種事情我一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可能喪失那個功能的。”

張何美把眼一瞪,顯出一付刁蠻的樣子道:“知道你健壯如牛,我是問如果,你就直接回答問題好了。”

看到她的一付小女人樣,我不禁失神片刻。到目前為止,我已經看到三個張何美,每一個都完全不同,沒有半點相通之處,但的的確確是她,這是多麽迷離的事情啊。三種完全不同的性格全都集中在一個女人身上,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屬於多重性格的病症之中,到時見到陳宇嘉,一定要好好問問他,最好是找個機會讓他見見這個女人,到時就真相大白了。

“快說嘛,人家求求你了。”

我隻覺頭皮一陣發涼,趕緊道:“我說,我說。像你剛才講的那樣,既然是男方自己的問題,那麽他就應該尊重女方的意願。當然,他請求女方給他一次機會,這是沒錯的,也是他的權力,但是他不能勉強女方答應,我覺得這才是重點。”

我這番話說完之後,張何美的眼光明顯地變了,她看著我,喃喃道:“我現在發現,你很有可能是一個絕世已久的好男人。”

其實我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好,剛才那番話是我從電視上麵借來的,記得一個電視台有一檔節目,專門講這些家庭瑣事和矛盾,然後又派人調解,偶爾看過幾次,其中有一期的節目剛好是講婚後不孕、責任在男方的事情,於是便借本宣科,讓張何美好好地驚訝了一回。

不過我還是要表現得謙虛一點,擺了擺手道:“這不算什麽,男人嘛,要有開闊的胸膛,博大的情懷,錯了就要敢於認錯,該負責任的時候就一定要負責任。”

這一番話仍舊是借本宣科,但卻讓張何美滿眼的小星星,在一刻,如果我不是心中早就成見,隻怕早就會認為她對我已經迷得神魂顛倒了。

我在心裏暗暗地給自己警告:你是一個堅強的人,不能麻痹大意,不能被她的妖精外表所欺騙,一定要找出她的真身。

張何美在一陣讚歎之後,說道:“如果你是男方就好了。”

我突然反問一句:“如果你是女方,會怎麽做?”

張何美沒有想到我會反問一句,當場一愣,然後道:“如果是我,第一感覺肯定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以前他沒有為這些事跟我吵鬧,那麽我會陪著他,既然他又吵又鬧,說明在他的心中,生育的事情比我要重要,這樣的男人,又有什麽值得珍惜的呢?”

我啞口無言,女人就是女人,無論什麽事情都能給自己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男人永遠不是她們的對手。

看來上帝是公平的,他給予男人強壯的軀體,同時給予女人無窮的理由,讓雙方相互製衡。而也正因如此,所以男女之間總是有無休無止的爭鬥,並且還將一直延續下去。

張何美看了我一眼,叫道:“怎麽了,看你的樣子,好像對我的答案不滿。哼,我就說,這世上沒有一個好男人。”

我笑道:“這全多虧你這樣的女人的培養。”

張何美倒不介意我對她的語言攻擊,反倒是很享受這種爭辯,她隨口就是一句:“男人是靠女人長大的,沒有女人,男人永遠都是小孩子。”

一個豪放的張何美已經讓我大感吃不消,現在再加一個牙尖嘴利的張何美,我明顯不是對手,不想再和她為這個古老而複雜的問題而爭辯,於是道:“接下來怎麽樣,你快講吧,我太想知道了。”

張何美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我就說這個故事很有趣吧”然後又開始向下講去。

女方最終決定與男方分手,兩個家庭又開始為家產開始了新一輪的爭鬥。當時男方在事業上已經小有成就,加上畢業後連續做了幾個報酬豐厚的項目,手中有一大筆錢財,這便成了爭奪的焦點。

按女方及其家庭的意願,男方當年如果不是女方積極支持,他根本就不會上大學,也就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成就,所以他的財產除了按法律的分配比例之外,另外還應該支付一大筆出來。而男方見女方如此絕情,恨不得一分錢不給她,雙方的矛盾也就成為不可調和的。

張何美又停了下來,饒有意味地看著我,我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道:“是不是又要我猜,這也太簡單了吧,既然先前說過是案件,那麽接下來雙方肯定就鬧翻了臉,男方一時衝動,傷害了女方或者女方家人,是不是這樣?”

張何美讚道:“果然不愧是警官,一猜就中,但問題的關鍵不在這裏,你知道男方是采取什麽樣的方式報複的嗎?”

我隨口道:“要麽赤手空拳,要麽使用凶器,除此二者,應該再沒有其它方式。”

這是一個巧妙的答法,她問是什麽方式,而我卻將‘方式’偷換成‘凶器’,這世界害人的物體,除了拳頭,也就隻剩凶器了,所以怎麽都不會錯。

張何美點了點頭,但隨即又搖頭道:“不是這樣猜的啦。”可一時之間卻說不出原由。

我心中暗暗竊喜:你這個大女子主義者終於嚐到男人的厲害,嘴裏卻道:“不是這樣是哪樣?”

張何美撒嬌不依,那模樣嬌憨無比,讓人又愛又憐。我突然心中一驚,不好,她明明是一個嫌疑人,我怎麽竟然有些心動起來?看來她講這個故事的目的並不在故事本身,而是通過故事拉近她和我的關係,然後在無形之中讓我對她產生好感,從而瓦解心中的那份猜測!

看著張何美動人的臉龐,我有些迷茫起來,她究竟是不是在演戲?如果是,那麽她的演技也太高了,並且對人心的把握程度已達到一個匪夷所思的程度,絲毫不亞於陳宇嘉。但她隻是一個女人,一個柔弱的女人,怎麽做到如此精妙的地步?

張何美繼續撒著嬌,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我的異樣,見我不理她,便將嘴一翹,說道:“不過你隻猜對了一半。”

她這樣說我又有些不服氣了,說道:“這不可能,我不相信這個世界早除了拳頭和凶器,還能什麽東西能傷害人。”這又是一個曲論,凶器已經涵蓋了所有傷人的物體,其實從嚴格意義上講,拳頭傷了人之後,也可以稱之為凶器。所以我的答案是絕對不可能出錯的。

張何美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她又把握到了主動,隻聽她說道:“因為男方既用了拳頭,也用了凶器,哈哈,你沒猜對吧。”

我愣了愣,摸摸鼻子道:“算你狠。”

張何美又開始向下講,但臉色突然有些變化,像是蒙上了一層細細的黑霧,顯得有些陰沉起來,看來故事裏男方所使用的方式比較極端,又或是比較血腥恐怖。

我笑了笑道:“如果你害怕,就不要講了,反正再可怕的事情也嚇不到我,別到時把自己嚇暈了。”

張何美小嘴一撇,跟著便講道:“男方對女方已經完全絕望,但是他的確愛這個女人,他至今都還記得女方當年幫助他的樣子,所以他做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張何美喝了一小口酒,這才開始講述起來:

男方最後同意了女方提出的所有條件,但是他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在離婚之前,兩人再遊一次黃山。因為那個地方是男方有了一定經濟實力之後,第一次帶著女方出去遊玩的地方,並且兩人第一次發生關係也是在那裏。女方見男方答應了自己的要求,心裏也不像之前那樣恨他,畢竟兩人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並且在一起生活了幾年時間,所以便答應了他的要求。

出發的那天,男方特意找到幾年前去黃山時穿的衣服,就連女方當時穿的衣服也找到了。但是女方並沒有穿,她想這是最後一次跟男方出去,回來後就立即離婚,沒有必要做那些無聊的事情。可是,女方萬萬沒有想到,這竟然是她的最後一次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