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十柳灣
一想到征服,我的體內充滿了力量,畢竟所麵對的不是兩個麵目凶惡的詭異之物,也不是兩具血淋淋的屍體,而是兩個嬌滴滴的女人,並且是萬裏挑一的美女,我又有何畏懼呢?
打定主意之後,我穩穩地坐在那裏,然後佯做驚訝地道:“哦,原來你認識遊法醫,真是太巧了,我是他的同事啊。”
張何美的眼睛一下睜得圓溜溜的,本來就很美的眼睛就像兩隻水晶葡萄:“真的嗎?那真是巧啊,來來來,咱們先幹三杯再說。”
張何美一連三杯,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其豪放女的風範一展無遺,讓我禁不住懷疑她是不是與國際西苑那個女人同名同姓同相貌,隻是不同身體而已。
“怎麽,王警官不給麵子?”張何美三杯已盡,而我在驚愕之中還一杯未動。
我趕緊舉起杯子,咕咕咕喝下一杯,本就喝了不少的我這下就有點真的醉意了,舌頭也大了不少:“不,好,意思,第一次見麵,失禮了。”說完,又強撐著再喝了兩杯。
張何美妖豔的臉龐露出笑容,她的笑容讓我感到不安:“不過我總覺得咱們見過麵,你再想想。”
我最怕她提這一茬,沒想到她卻總是念念不忘,於是隻好搪塞道:“我是大眾臉,到那裏都能抓一大把,見過也不奇怪。”
張何美卻不依不饒地搖頭道:“不對不對,我的記憶力好得很,絕不會記錯,肯定是見過。再說你可是一個帥哥,大眾臉如果是這樣,那就真是所有女人的幸福。”
我暗自叫苦,都說酒精對大腦有傷害,這女人倒是個怪物,越喝越精明,並且還有心情說俏皮話,接下來咱也隻能走一程算一程了。
突然張何美把大腿猛地一拍道:“想起來了!”
趙詩雅捂著嘴小聲道:“何美,斯文點。”
我則嚇得差點從沙發上掉下來,勉強扶住,驚恐地道:“咱們真的見過?”
“不不不,咱們沒有見過,但我見過一個跟你長得很像的人,是小區裏的一個網絡維修工程師,真是太像了。”張何美一邊說,一邊仔細盯著我看,像是在玩“美女找茬”。
我連忙打趣道:“那改天一定要去見見他,說不定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趙詩雅笑道:“王警官就是風趣,今天一定要陪何美多喝兩杯。”
我忙道:“這不好吧,免費酒也不能喝個沒完,我看今天就算了,改天我請你們。”
趙詩雅一把將我拉住,柔嫩的小手又滑又細,讓人無法回拒:“難得今天大家成為朋友,應該慶祝慶祝,再說了,你和何美也算是有緣之人,更應該多喝兩杯。這點酒我還是拿得出的。”說著便叫服務生送來了一杯伏特加和兩瓶紅酒,又上了一些薯條、鴨舌之類的小吃,擺了滿滿一桌,看樣子是絕不會輕易放過我了。
明知無法躲避的我索性完全放開,反正我是一個大老爺們,多喝點最多傷身,而不會失身,難道還會怕這兩個女妖怪?
幾輪酒轉下來,我固然醉意更深,趙詩雅也有些不勝酒力,隻有豪放女張何美還在連連勸酒,那架勢就跟大決戰一樣,非要鬥個你死我活。
我將目光隱藏在昏暗的燈光後麵,暗暗地打量著張何美。這是一個讓人無法捉摸的女人,她的身體裏同時集聚了溫柔與狂野,內斂與張揚,但這都是表麵,我想看到的是她的靈魂。
我仔細咀嚼著她之前的話,想要知道那看似無心的話語中到底隱藏著什麽?她的直言不諱究竟是天性還是心機,是豪放還是試探?
她毫不隱晦地說出自己與遊巧林的關係,到底是出自無所顧忌,還是因為知道我已經懷疑到他們的頭上,所以才故示清白?可是我與她的接觸僅此一次,在整個過程中也沒有露出半點馬腳,她何以能知曉我的身份?
總而言之,目前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弄清楚她究竟是真性流露,還是故意為之。隻要這問題搞清楚了,那麽後麵的事就一目了然,所以我決定一試真假。
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的心裏起伏不定,猶豫了很久,因為如果是真的,那麽我可能會傷害到這個女人,而傷害女人絕不是我的特長。
“何小姐,你跟遊法醫是怎麽認識的?要知道,一般女孩子聽到法醫兩個字就會避而遠之,畢竟他們可是整天與血淋淋死屍打交道的。”我的話直言不諱,很有力度。
趙詩雅似乎也被這個話題吸引,默不作聲,好奇地看著張何美。
張何美毫不介意地道:“我們認識就不說了,太俗套了,說著沒意思,不過後麵這個問題我倒很願意回答。我呢,對他的職業沒有任何偏見,屍體有什麽好恐怖的,每個人都會有那麽一天,難道你連自己也害怕嗎?再說,他所接觸的每一具屍體都是枉死者,他所做的事情為死者伸冤昭雪,這難道不是一件很神聖的事嗎?”
聽了她的話,我禁不住舉手鼓掌:“真是太感人了,我相信遊法醫聽到這些話,一定願意為你赴湯蹈火,來,幹杯!”
現在的我,已經決定放手一搏,所以敞開酒量,準備大喝一場。
趙詩雅在一旁笑道:“看來你們兩個人很投緣,何美,你又多了一個警察朋友。”
但張何美聽到遊巧林的名字後,明顯的有些失落,她獨自道:“我隻是他的一個替代品而已,他的心裏始終裝著另一個人。”
我有所明白,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才造成她嗜酒如命,至少是原因之一。但現在不是憐香惜玉的時候,我要一試真假。
張何美麵若桃花,比之前還要美豔三分,她雙目似有意似無意地衝著看了過來,我佯裝回應,然後借著酒意道:“聽詩雅說,你曾經禍害過不少人,我想遊法醫也是其中之一吧。”
以上這句問話殺傷力十分大,如果這個問題是女人問女人,那就無所謂殺傷力,可是當一個男人這樣問一個女人時,那就顯得極為冒犯。
如果你是一個淑女,聽到某個男人問你這個問題,你可以毫不猶豫地揮動玉手,狠狠地扇他四五個耳光,然後理直氣壯地告訴周圍的人,相信其他人會再扇他四五十個耳光。
但如果你所問的人並不是一個淑女,而是一個放浪隨便的女人,那麽她也會揮動玉手,隻不過落下來很輕很柔,會讓你色授魂與,如果你再努一點力,那麽你就會成為‘其中之一’。
我不知道我所問的對像究竟是淑女還是浪/女,所以問完這句話後,便緊緊地盯著她,然後以一隻手捂著臉。
張何美突然嘻嘻笑了起來,然後衝著趙詩雅道:“你這個死婆娘,居然敢在別人麵前說老娘的壞話,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說著便撲了過去,一把將趙詩雅按住,竟然真的在她的小嘴上捏來捏去。
坐在一旁的我看得目瞪口呆,如果不是一直坐在這裏,我還以為麵前的兩個女人是‘姐妹’呢。
兩個瘋子女人好不容易才停下來,趙詩雅衝著我笑道:“王警官,你可真是個害人精,才坐這麽一小會兒,就把我牽連進去了。”跟著又對張何美笑嘻嘻地道:“現在他已經看上你了,你是從,還是不從,一句痛快話,我立即給你們準備洞房。“
我張大嘴巴,驚訝到極點。
今天小生算是長見識了,以後再也不敢小看女人,她們如果口無遮擋起來,就是十個男人脫光了也不是對手。
這時,我感覺一隻手從我的背脊摸了上去,一直撫到後頸處才停下。我的上半身僵硬得像化石一樣,半天沒能動上一動。為了掩飾這個破綻,我急中生智地說道:“這一定是傳說中的葵花點穴手,我都動不了啦,你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背後的那支手不停地移動,一股香氣浸入我的鼻孔,我第一次感覺到嗅覺也能讓人興奮。迷離的燈光中,張何美就像是一隻妖媚的精靈,全身上下散發著讓人陶醉的香味。我咬緊牙關,不停地告誡自己要冷靜,並且要把這種冷靜藏在心裏麵,絕不能讓對方看到一絲一毫。
但是,就在我努力戒備的時候,另一麵的城牆卻已經開始坍塌:這的確是一個放/蕩的女人,我現在如果動彈一下,她馬上就能將我連皮帶骨吃得幹幹淨淨,而國際西宛的那個女人根本就是一個騙人的幌子,她騙了遊巧林!
我已不需要繼續試探下去,興趣也到此陡地停止,於是站起身來,冷冷道:“我喝多了,告辭!”
張何美猶自興致盎然,在酒精的催動下,她就像是一隻充滿欲望的母獸,我不禁猶豫要不要告訴遊巧林,因為這樣一個女人根本不值得他這樣優秀的警務人員交往。
從蘭貴人出來之後,充足的陽光讓我一祛全身的酒氣,同時身上也微微有些發熱。我在大街上茫然四顧,如此喧囂的城市,不知隱藏了幾許陰暗和罪惡,究竟哪一個角落裏束縛著小萱呢?
這時,一輛出租車停了下來,一張陌生而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小兄弟,上車吧。”
那狡黠的目光讓我的醉意一下清醒了大半,結結巴巴地道:“你,怎麽是你?”
“剛才蘭貴人的老板打電話給我,說你喝多了,正好我就在附近,又沒客,就過來了。”出租車司機又開始他的長篇大論,而我的大腦已經隨著出租車的一塵而去開始徹底地釋解了之前的疑惑。
這本身就是一個巧合,而已經病入膏肓的我卻把這一連串的事情想成了陰謀,真是可憐又可笑。真正的凶手躲在角落裏偷偷地看我,我卻在對無辜的人妄加猜疑,簡直是愚不可及!
當我四腳朝天地躺在床上時,下麵的一條狗叫個不停,就像是夜裏看到了不幹淨的東西,叫得嘶聲裂肺、痛苦不堪,讓我根本無法入睡,更有一種疑神疑鬼的奇怪念頭從本就不祥的心裏爬了出來。
我隻好把窗戶打開,讓房裏的光線亮堂一點,又找到一塊用得快完的香皂,但卻怎麽都找不到那條討厭的狗。
鬱悶之時,高建寧打了一個電話過來,問道:“磊哥,你現在沒事吧?”
這口氣就好像是我真的有事一樣,我沒來由地大叫道:“你少管我,把自己管好就行了。”
高建寧道:“是是是。”
平時很少見他如此溫馴,現在這樣肯定是把老子當病人了,我懶得理他,就要掛斷電話,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放平聲音問道:“小萱有消息了嗎?”
“正在查,有消息馬上通知你。”
“謝謝。”
電話那頭半天沒做聲,想必是被我這一句“謝謝”給嚇住了,因為我對他從來沒有謝謝過。
討厭的狗又開始狂吠起來,我唰地一下將窗戶合上,狗叫聲小了許多,而屋內的光線也黯淡下來,透過青綠色的玻璃,房間內竟然有些陰森森的感覺。
我轉過身,突然發現電腦屏幕不知何時亮了!
凶兆再現!
在那一刻,我做出了平生最正確的一件事情,那就是立即掏出電話,給高建寧打了過去。
“快,我的電腦又自己亮了,你快查一查!”
電話那頭猶豫了一下,卻沒有應聲,好像是我打錯了電話,但看過號碼之後,明明就是高建寧啊。
我突然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石盤山精神病院的候選嘉賓,所有的人都會認為我現在,包括過去看到、聽到的都是幻覺,那麽誰又會理睬我的驚恐和不安?
我想,也許現在即使凶手站在我的麵前,手著著那柄劃開三名女子身體的刀片,然後向我講述出案件的整個經過,包括用刀片切開女子的動脈,放幹她們的血液,然後又如何一刀一刀將軀體分割,當他慢條斯理地說完一切之後,我再將之向另一名同事複述一遍,那麽被抓的絕不是凶手,而是我!
我活在這個世界上,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我。
我突然發現自己陷入到一個巨大的陰謀和圈套之中,我已經無法再為案件做任何事,而這不正是凶手想要達到的目的?
難道一切都是他在安排?
一種因弱小而產生的恐懼瞬間包圍了我,就像深藍的海水包裹一片落葉,我感覺自己隨時都可能在一個不經意的浪濤之中粉身碎骨,而我求救的聲音則被淹沒,沒有一個人能聽得見,即使聽見也以為那不過是虛幻的。
既然高建寧不理會我的求救,那麽我隻能獨自麵對恐懼,我一步步走向電腦,腳步竟然因為心慌而踉蹌起來。從窗戶到電腦隻有短短不到五米的距離,而我竟然走了近三分鍾。
四四方方的屏幕突然怪異地扭曲起來,變成一張腥氣衝天的血盆大嘴,那光亮正是從它的獠牙上射出來的。
終於,我的手指放在了鼠標左側,輕輕地點了一下,一封郵件打開了!
“西河十柳灣,二十一點,過時不候!”
十三個字,有如十三根尖針刺在我的神經上,那既不是痛,也不是癢,而是一種無法寧靜。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但其中卻包括了我所想的每一種可能,好的、壞的、凶的、吉的,但所有這一切,都必須到西河十構灣才有答案,而且必須在二十一點之前到達,否則我這一輩子都無法知道答案。
西河十柳灣,位於安陰市東麵,之所以叫西河,是因為它在柳樹灣的西麵。柳樹灣一共有十道灣,十柳灣是最後一個灣,也是本市一個有名的凶灣。那裏遠離市區,地形複雜,溝渠繁多,是殺人拋屍的絕佳地點。曆年來,很多凶殺案的屍體都是在那裏發現的。
對方要我在晚上八點到那個鬼氣森森的地方去做什麽呢?
我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就像是被人直接用手捏住,雖然拚命地不往那方麵去想,但是疼痛卻讓我不由自主地越陷越深!
我的頭炸開了,隨即又被我強製性地將它們全都收了回來,放回到原來的位置,這種更加劇烈的痛苦讓我幾乎暈倒,但是我緊緊地咬著牙,讓它刺穿我的嘴唇,血液順著下巴流了下來,讓我身體的各個部位恢複到最佳狀態。因為現在的我,是唯一知道這條消息的人,如果我垮了,那麽就沒有人去完成。
我不敢多想,隻是催出租車司機快點,就像是一個急著找死投胎的人。
現在是下午六時許,也即是說,我到那裏的時間隻有兩個小時,而路程卻有近一百公裏。本來兩個小時並不算短,但是有近十公裏的路是在市區,現在正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交通情況就像是血管阻塞的病人一樣,車流比血液流的還要慢,如此一來,時間就顯得有些不夠用了,但願能夠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