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死傀鴛鴦

聽完趙詩雅的話,我完全呆住了,現在的我隻能說四個字——造化弄人!

趙詩雅口中的白胡子老爺爺,一定就是那位教書先生,他居然能夠逃脫如此強大的追捕,在偏遠的鄉下默默渡過了後半生。更想不到的是,他將所創造的文字傳給了鄰家的小孫女,而這個小孫女長大之後,認識了一個叫張何美的女子,無意之中將這件事說了出來。於是張何美便偷偷地將他寫的字記下來,然後給了陳宇嘉。以陳宇嘉的變態智商,自然很容易就掌握這種文字,然後他再將這種文字做為老鼠戲貓的手段發布在郵件上,傳到了我的手中。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足足過了好幾分鍾才清醒過來,而清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玻璃桌上的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後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我終於明白了一切,這塊壓在我心頭的沉重石頭終於被拋開了。而且,這將是將陳宇嘉繩之以法的一件有力的證據。

之前,郵件上的文字符號,我已經打印備份,所以完全可以做為呈堂證物出示,雖然不算是真接犯案的證據,但卻是一個非常有力的間接證據,它能證明陳宇嘉與一係列案件全都有關!

這時,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聲音傳來:“小雅”

屋裏頓時沒有一點聲音,就連從門縫裏傳來的音樂聲也自動被耳朵屏蔽,因為我看到了張何美,而她也看到了我,並且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張紙上。

她的確變了,憔悴了許多,原本光滑映人的臉上有了些許黯淡。

不過,我沒有必要為她惋惜什麽,因為她是陳宇嘉的幫凶,小萱的死也有她的一份!

趙詩雅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立即迎上前道:“何美,今天就不要喝那麽多了,剛好王磊也在這裏,不如我們一起,大家邊喝邊聊……”

說著說著,趙詩雅也感覺到氣氛不對,因為無論她說什麽,張何美都沒有一點表情,就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死物。

“何美,你怎麽了?”趙詩雅的臉色有點驚慌起來,也許是她太熟悉張何美的緣故,所以知道她現在的狀況臨近崩潰。

我的臉像寒冰一樣,同樣沒有半點表情,手中的這張紙已經足以證明她和陳宇嘉之前的關係。陳宇嘉千算萬算,但是卻沒算到趙詩雅會暗戀我,而且將我帶進她的閨房。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這一失多半失在情商方麵,因為很多高智商的人,都是低情商的計算機一類的生物。在他們的眼裏,世界萬物、萬事都是有條不紊地按照某種規律運行的,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他們靠著掌握別人不知道的規律而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但是他們卻忘記了一點,那就人的情感是沒有規律的,也是無法預料的!

張何美現在已經知道結局,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否則陳宇嘉也不會把他當做最親近的助手。

我感覺得到,她的臉上充滿了死氣,那是在死囚臉上最常看到的東西,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滔天大罪!

我很平靜地對趙詩雅道:“你先出去,我和她單獨談一下。”

趙詩雅看了看我們,眼神裏充滿了迷茫,但她還是出去了,房間裏隻剩下我的張何美。

寂靜的房屋,兩個站在對立麵的人,全都籠罩在貓和老鼠的遊戲之中,組成了一幅怪異的場景。

“告訴我一切,你或許還有生的可能。”

我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卻異常沉重,沉重到能與生命放在天平稱的兩端。

但是選擇權不在我,而在她。

我隻需要靜靜地等待,但不知我的等待是否會有結果。

張何美就那樣一直站在門口,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突然,她的嘴角露出一絲莫名的笑意,我知道完了,這是第二個李又山!

張何美走到桌邊,坐了下去,然後自己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酒,一口喝到底,慘白如鬼的臉上現出一絲紅暈。

“為什麽?”我也坐了下去,同樣喝了一口酒。

張何美突然癡癡傻傻地笑了起來:“你這種人是不會懂的,永遠也懂不了,因為你不是女人,你沒有機會去真正愛一個男人。”

我知道,那個男人一定就是陳宇嘉,可是她不說,法官是不會相信的。

我察覺到她現在的狀態有些異常,於是非常巧妙地避開敏感字眼,問道:“他現在應該挺好吧。”

張何美像喝醉似地搖了搖頭,眼睛裏突然有了一絲淚光。

但是她的淚光並沒有打動我,反而讓我更加厭惡:既然你能為一個男人流淚,為什麽不能對那些死者有一點憐憫之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對這個女人的憎恨,沉聲道:“你是為他而憔悴?”

張何美根本就沒有聽我的話,她夢囈一般地自言道:“他不會倒下的,他是全世界最優秀的男人,沒有人能勝過他。”

我突然琢磨到一點東西,於是又道:“他現在的狀況已經說明一切,他並不是最優秀的。”

“不,你胡說,他不是那樣的。”張何美突然大聲反駁起來。

“他睡不著覺,這不正證明他的無能?”我將猜測向前推進了一步,繼續試探著。

“不是無能,他是因為失眠,所以才睡不著!”張何美突然尖叫起來。

她情緒有些失控,但我的試探已經結束。陳宇嘉並沒有我想像的那麽強大,他已經在開始崩潰,知道這一點就已經足夠了。

不過,我的心中還有一個疑問,於是又將話鋒一轉,說道:“是啊,他的確很優秀,所有的安排都天衣無縫,實在令人佩服。”

張何美迷茫的眼神裏突然湧現出一絲狂熱,就像是邪教徒看到了自己的首領,她喃喃道:“他是最優秀的,沒有人能夠擊敗他。”

“我想,你出現在遊巧林的照片上,也是其中一個巧妙安排吧?”

我第一次見到張何美,是在遊巧林辦公室的夫妻合影上看到的。合影上,遊巧林夫妻身後的長椅上坐著一個身穿著黑紗的女人,她的頭部也用黑紗裹住,隻露出一半臉龐,就跟哈薩克斯坦的穆斯林一樣。這個女人就是張何美。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那張照片上,絕對不要告訴我是巧合。因為如果沒有後麵發生的事情,我也絕對不會存在這個疑惑。

張何美的臉上露出崇拜的神情。我突然想到了,像張何美這種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女人,遇到陳宇嘉這樣一個智商超群的男人,就有如黑暗的世界突然閃出一盞明燈,她一定會用生命去追隨。

我歎了一口氣,沒有想追問的興致,因為麵前的這個女人已經處於一種不正常的狀態,她所說話也難以讓我相信。

這時張何美突然道:“那不過是一個巧遇,當時我正從另一個角度拍照,所以將他們夫妻二人也拍了下來,後來我和遊巧林認識,也是因為這張照片。”

說這些話的時候,張何美十分平靜,跟正常人一樣,看來她還沒有徹底喪失理智,隻是不能去提陳宇嘉的事情。

但我卻偏偏要刺激她,我想看看這個瘋狂的女人為了自己的一已私愛,到底有多瘋狂,於是冷冷一笑道:“這些都是他的安排,你不過是一枚棋子。”

“棋子有什麽不好,隻要遇到自己心儀的棋手,跟隨他一輩子,直到永遠,這是多麽浪漫的事情。”張何美的臉上露出一絲幸福。

忽然,她又厲聲尖叫起來:“我不準你們傷害他,誰都不行!”

我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已經無可救藥,等待她的將是法律的嚴懲,一如她對那些死者般無情。

不過,我沒有立即拘捕她的念頭,因為我早就知道她和陳宇嘉就是幕後真凶,我要更多更有力的證據,這樣才能在法庭上讓這對凶殘的鬼鴛鴦伏首認罪。既然陳宇嘉已經有了敗露之相,那何不讓他繼續下去,隻要他亂了陣腳,那麽就會露出更多破綻。

離開蘭貴人的時候,我對趙詩雅道:“如果有來世,我一定會愛上你的。”說完,便離開了,留下那個通曉世上最偏僻文字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對她說這些話,但就是說了,說完之後就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人們都說假話讓人累,一吐真言讓人輕鬆,我想我也許是說了一句真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