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抱歉,汙了你的眼
陸藏鋒突然走了過來,擋在她麵前,正好擋住了沈憫,也擋住了她看向沈憫的視線。
“月寧安,還敢說自己沒有小心思?”陸藏鋒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月寧安耳邊低喃。
“我……我沒有。”兩人離得很近,應該是月寧安有記憶以來,兩人離得最近的一次,可是……
月寧安卻沒有臉紅心跳、局促不安、害羞期待,她隻覺得壓迫,隻覺得壓抑。
陸藏鋒的身形太高大了,站在她麵前,一瞬間就擋住了所有的光。
大片的陰影遮在頭頂,讓月寧安有無所適從,她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可一動就撞到椅子,為了不出糗,隻能強撐著與陸藏鋒對視。
“獻媚討好,眼中隻有利益得失,為了利益連臉麵都不要。月寧安,你要慶幸你沒有壞心思,不然……本將軍絕不會放過你。”要不是如此,他怎麽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獨屬於陸藏鋒的灼熱氣息撲麵而來,月寧安卻沒有恍惚,也沒有失神,她看了陸藏鋒一眼,而後閉目,苦笑,“陸大將軍,我承認我是有小心思,我承認我獻媚討好,我承認我眼中隻有得失,可是……。”
月寧安竭力,用輕鬆的語氣道“陸大將軍,你是不是忘記了,我是商戶女?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麵先賠笑,有錯沒錯先賠禮,討好獻媚,所有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官家子弟不屑做的事情,我都會
……這是我的生存技能,是我的本能,不是我滿心算計,我也沒有想算計你什麽。”
她唯一一次算計陸藏鋒,隻想算計他的心,卻……
一敗塗地!
“本將軍……”陸藏鋒一默,看著月寧安。
月寧安突然睜開眼,朝陸藏鋒笑得甜美,語氣輕快的道“陸大將軍,你看……你那般羞辱我,我還能對你笑,視你為坐上賓。”
“陸大將軍,這不是我有心眼,而是我很清楚,我得罪不起你。哪怕,你們陸家當眾將我驅趕出來,將我的顏麵踩在腳底,沒把我當個人看。我遇見你們陸家人還是要笑,笑得像是什麽也不曾發生過一樣。因為,我承受不起,得罪你們陸家的後果,也承受不起你們陸家的報複。”
月寧安越說,臉上的笑容越燦爛,語氣越輕快,“陸大將軍,我跟你……跟你身邊所有人都是不一樣的。我出身低下是商戶女呀,我哪有清高驕傲的資本,我哪有目中無人、我行我素的資格,我哪有……”
“夠了!月寧安!”陸藏鋒打斷月寧安的話,“本將軍在你心中,就是那般小心眼的人?你討厭本將軍便討厭,不想對本將軍笑便不笑,本將軍還不至於那麽小氣,為這種小事報複你。”
月寧安卻笑得更大聲,“出身高貴的陸大將軍呀,你真是……不知人間疾苦。你是什麽人?你是天上星,空中月,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我是什麽
人?我是地上泥,路邊草。這京中,任何一個貴人都能踏上一腳。我要對你不敬,不需要你做什麽,多的是想要討好你,想要討好你們陸家的人對我出手,直接把我踩死。”
陸藏鋒凝眉,卻沒有反駁月寧安的話。
他不是月寧安嘴裏,不識人間疾苦的大少,他知道月寧安說的是真的。
“陸大將軍,沒有人天生卑賤,沒有人生下來就願意丟掉自尊、丟掉驕傲、丟掉臉麵,忍受他人的嘲諷與羞辱來討好人。如果可以,我也想要驕傲,想要清高,想要肆意放縱。”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在你說給了我體書時,狠狠地甩你一巴掌,驕傲的說君既無情我便休。”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在你堂弟把我驅趕出陸府時,帶著父兄打上去,清高說是我月寧安不稀罕你們陸家。”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做一個被人寵著,隻需要操心脂粉、衣裳好不好看,能不能壓小姐妹一頭的閨閣嬌小姐。”
“可是,陸大將軍,你說,我可以嗎?”
“我不可以!”
“我不是什麽嬌小姐,我隻是一個為生活奔波的商戶女。午夜夢回,也許在夢裏我可以做一回嬌小姐,但醒來後,我該陪笑就得陪笑,該低頭還得低頭,該給人跪下就得跪下。”
月寧安說這些話時,依舊在笑,眼睛睜得大大的,甚至眼中也有笑意,“你看,陸大將軍。我都傷心成這個樣子了,我
還是不敢在你麵前任性哭鬧。你就在我麵前,我都不敢甩你一巴掌。”
“陸大將軍,你看,我就是這麽一個滿身心眼,愛算計人的商戶女。我很抱歉,汙了你的眼,髒了你們陸家的地。”
月寧安極力在笑,可臉上的偽裝,終抵不上心中的酸澀。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
可她卻毫無所覺,仍舊在笑,“陸大將軍,如若可以,我月寧安唯願此生,再不與你相見,再不汙你的眼,再不……”
“月寧安,我很抱歉!”陸藏鋒打斷了月寧安的話,幽深的眸子如同深潭,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嗬。”月寧安卻是笑了,一臉輕鬆的道“陸大將軍你說笑了,你跟我說什麽抱歉,這些又不是你造成的,而且我也不覺得,我這樣有什麽不好,我有出身有什麽不好。”
“也許,在你們這種世家子弟眼中,我很可憐,可我從來不覺得我可憐。我出身富足,有疼愛我的父兄母親,打從出身就衣食不缺,比之那些出身貧苦,比父母當物件賣掉的姑娘,不知好了多少。”
月寧安渾不在意的,抬手抹掉臉上的淚,“這世間之事,想要得,先要舍。我行商賈之事,想要獲利,給人陪陪笑、獻獻殷勤都是應當。”
“也許在陸大將軍中,我沒有風骨,行卑下之事,但我從不認為我卑賤。人不求人一樣高,人若求人一樣低。大家求人的時候都是一樣的獻媚
討好,誰也不會比誰高貴到哪裏去。”
月寧安並非自我安慰,她是真的這麽認為。
她明目疏朗,沒有一絲自苦自愁,更不自哀自憐。
她不自傲清高,也不懦弱諂媚,她從容自信,眉眼清正。
她,很平和。
陸藏鋒一直以為,在大街上,無視生命、無視規矩,從人群中衝出來,滿身是刺,尖銳逼人,一心計算得失的月寧安,是真實的月寧安,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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