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氣暈了?

一畝在楊柳的認識裏就是一個概念,就像紅色的毛爺爺是一百塊一樣,可當她真正置身其中的時候才發覺一畝真的好大。她已經在麥地裏彎著腰一個白天加一個半天了,麵前還是數不清的黃黃的麥穗,機械似的割了一刀又是一刀,仿佛怎麽割也割不完。薄薄的草帽怎麽也擋不住那炎熱的陽光,汗濕的頭發黏黏糊糊的沾在臉上,麥芒無處不在,就算是穿的長袖還戴了袖籠還是防不住那隨時能紮進肉裏的小東西。天上沒有刮一絲風,耳邊響著惱人的蟬叫,一屋子女眷分散在田裏收割麥穗,都連說話的意思都沒有,隻聽見鐮刀割在麥秸稈上發出的嗤嗤聲。楊柳伸出手掌,眯著眼睛看了看太陽,嗯,正值壯年,毫不保留的顯示他磅礴的熱量。她隻感覺身體表麵發燙,心裏一片透涼。漸漸的她的動作越來越緩,

“娘,我有些不舒服,想回家歇歇。”楊柳實在撐不住了,手拿鐮刀走到何氏麵前說道。她隻感覺頭也暈,手腳也軟,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放倒。割麥子的動作一停,熱氣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全朝她湧來了,霎時楊柳就感覺自己像是被放進了蒸籠裏,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受著熱的洗禮。全身上下最熱的就是頭發,又多又黑,最吸熱了,戴在發頂的草帽完全成了擺設。汗從頭發裏滴了出來,她牽起袖子擦了擦。

何氏看著楊柳,注意到她蒼白的臉色和有些泛白的嘴唇,原本要斥責的話就咽了回去,點點頭:“先在樹蔭下歇會兒吧,多喝點水,緩過勁兒再回去。”

楊柳搖頭:“我不渴,就是想歇歇。娘,我先回了。”她把鐮刀遞給何氏,轉身就慢悠悠的走了。她倒是想在樹蔭下歇歇再走,可周圍是烤得熱烘烘的地麵,那麽一顆獨樹又有多少陰涼?家裏好歹還能遮下太陽,還是回家再歇吧。

小何氏問道:“她咋了?”小何氏沒看到楊柳蒼白的臉,也沒聽全兩人的話,故問了一句。

“人不舒服,我讓她回去歇著了。”何氏答道,有些感觸的看著楊柳的背影道:“倒也是為難她了,跟我們同進同出的,做這些活兒愣是沒抱怨一聲。”同樣娶的是鎮上的媳婦,老四媳婦別說下地了,連句話都沒捎回來。哎......

“做了人家兒媳婦,做這些那不是應該的?娘再這樣偏疼她,我可要吃醋了。”小何氏扭了扭身子,做小女兒撒嬌狀。

“行了,多大的人還跟娘撒嬌。”何氏語帶寵溺,看著小何氏有些曬黑的臉,心疼道:“再委屈你兩天,等這麥子收了就不用再曬太陽了。”

“娘,楊柳哪去了?”起初以為楊柳去喝水,餘氏並沒有在意,等她意識到楊柳去的時間太長後,她視線掃了掃也隻看見一個小小的背影,這才不滿的嘟囔道:“大熱的天兒,她也知道割麥子遭罪,倒是奸猾的曉得找借口回家躲懶去了。”她又看了看自己旁邊要裝滿的背簍,皺眉道,“怎麽也不帶一背簍麥穗回去,好歹我們也讓少背點。”

“等會兒我背成不?”姑侄親熱的氣氛被打斷,何氏沒好氣的說道:“就知道偷懶,沒見你幹活的時候跑個前兒?她人不舒服我還能硬逼著人家在地裏不成?”

後來地裏發生是事兒楊柳是一點都不知道,她隻感覺腦袋越來越重,但幸運的是熟悉的茅草屋已經出現在眼前。大約是下午一點鍾的光景,院子裏靜悄悄的,大概是在歇午覺,卻不想楊柳剛經過院子正對豬圈位置就被人叫住了。

“五弟妹回來了。”文氏在豬圈裏招招手:“你快過來看看,這豬仔吃得多歡啊。”

“啊,是嗎?”楊柳偏頭有些意興闌珊的看著文氏回了一句。屋子就在眼前,她這會兒隻想睡覺,哪管豬愛不愛吃食,所以她步子也沒變,還是往自己屋走。

卻不想她不去,文氏還主動過來拉她:“你仔細看看,是不是吃得歡實?”

楊柳隻感覺一陣暈眩,接著一大股熱氣混著豬糞氣味以不容拒絕的氣勢向她撲來,她一手扶在豬圈的橫欄上閉著眼睛等腦子裏那陣暈眩過去,才睜開眼往文氏跟前走去。順著文氏的方向所指,她敷衍的往豬圈裏看了一眼,看上去的確比前幾天能吃,但也不能說明什麽啊,人都有胃口不好的時候,說不定正趕上豬今天胃口好呢。楊柳隻想趕快離開,於是開口讚道:“嫂子真能幹。”

“哪是我能幹?”文氏擺擺手,一副完全不居功的模樣道:“是我把灶房裏水缸旁邊的一個瓦罐裏麵的東西騰出來了,前些日子還以為是什麽東西擱久了,泛黃泛酸了呢。當時忙沒注意,今兒煮豬草的時候我想起來就把它倒進豬草裏,沒想到豬可愛吃了。豬跟人一樣,也好酸甜這口呢,你聞聞這酸酸甜甜的味道是不是特別香?”文氏從豬食桶裏舀了一瓢豬食起來給楊柳看,裏麵還有一坨沒有攪散的黃橙橙的東西。

楊柳腦子昏沉沉的,本沒注意文氏說的什麽,直到一股帶著果香的酸甜味撲鼻而來,她這才細眼瞧了瞧。這一瞧,她就驀然睜大了眼,這不是她做的杏子醬嗎?回想文氏剛才的話,那不是自己放杏子醬的位置嗎?這幾天早飯的餐桌上必定會有那麽一碟黃亮透明的果醬,她就不信文氏會認不出來。這麽說她放在灶房的水缸旁邊的瓦罐裏的杏子醬已經不幸的全進了豬肚子裏了。

文氏一直注意著楊柳的表情,看到楊柳的表情變化文氏就猜到了她肯定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心裏頓時感覺舒暢了不少,前兩天楊柳給何氏搬凳子的事情她嘴上不說,可一直記在心上呢,現在總算安慰了一些。

“你......”楊柳伸出食指怒指著文氏,隻感覺腿一軟,整個世界都好像翻了個個兒,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