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下地風波
(問一個問題,古代那些女子將貼身衣物晾在哪裏?)
等楊柳的能勉勉強強應付廚房家裏的一攤事情後,這天下午便被拉進了地裏。
現在正是小麥成熟的季節,半黃的稻穗在微風中整齊的搖曳。一大片的一大片的,微風拂過,麥浪湧動,煞是好看。不過現在楊柳可沒有欣賞的心情了,她戴著破了簷的草帽彎著腰在麥地裏拔草。小麥的高度差不多到她膝蓋上七八公分,這一彎腰,麥芒就對著臉,一不小心就劃出一道細細的紅印子,太陽曬在臉上,被汗一濕,特別刺激皮膚。楊柳從沒有下地幹過活,過個十來分鍾就得直起身子,捶捶腰,擦把汗。
文氏看不慣,偷偷的拽了拽小何氏的衣袖,示意她看楊柳:“看她嬌氣得那樣。”
小何氏沒有說話,楊柳剛嫁進來幾天,何氏就讓她也跟著下地。小何氏知道何氏是想給楊柳下馬威,別逞著自己是城裏姑娘就這不做那不做,小何氏也不想多個跋扈的弟媳,遂點點頭。自打李威過世,小何氏就再也沒讓她下過地。今天本來她是可以不來的,沒想到文氏看著說話客客氣氣,綿裏帶刺的把自己諷刺了一番。她一時氣不過才來了,這會兒腰也酸,聽文氏要拉讚同的話,將袖子猛的抽回來,理也不理。
文氏張嘴無聲的罵了幾句,看了眼何氏,又低頭拔草。
這個時節地裏的野草也差不多到成熟落籽的時候,有一個叫野麥的東西,長得和麥子也差不多,繁殖得厲害,不得不拔掉。楊柳雖然已經懂得分辨,這密密麻麻的的東西還是拔錯了十幾株,每次一拔錯餘氏就陰陽怪氣的嘲笑她,讓楊柳不得不懷疑餘氏是不是得到了何氏的真傳。楊柳惱怒的瞪了餘氏一眼,腳步一轉,拿屁股對著餘氏。
小何氏見了不由得勸道:“五弟妹,不用著急,慢慢來,誰也不是一天生就會這會那的。”
“頭次下地都這樣的。”文氏也安慰道:“我剛下地那會還沒弟妹你學得好呢。”
“三弟妹這話說得可真好,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哎,老天爺果然是公平得很,不會讓一個人把啥好處都享完了。”餘氏的語氣裏更有種,文氏一向仗著自己能生,在婆婆麵前有幾分體麵,就對自己這個二嫂常常“溫柔一刀”。楊柳又是個年輕漂亮出身好的,惹得李武三番兩次的特殊關懷,這也不是個好的。她這話既打擊了楊柳,又把說話的文氏也囊括了進去,一箭雙雕的事情做起來果然很有成就感。餘氏卷著草帽簷,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風,好整以暇的準備看文氏和楊柳狗咬狗。
果然,文氏急忙擺手解釋:“五弟妹我可沒這個意思,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楊柳抬頭看了看餘氏和文氏,淡淡的說了句“我知道。”就又埋頭拔草去了。她也不知道文氏的話裏究竟有沒有這個意思,畢竟從語氣上聽得出來很和善,楊柳也不願意把人往壞處想,不然那自己豈不是像嫁進了一個四麵楚歌的環境,多慘啊!她可不認為自己有把握安然無恙的突破重圍。至於餘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等著我和文氏吵起來,我偏不讓你如意。
文氏見楊柳一副不願多說的表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她聽進去沒有。她是當麵誇人背後罵娘的性子,表麵功夫還是做得挺好的,看起來人緣不錯,但深交的根本沒有。她也不在乎,男人,兒女,她都抓在手心的,她又不靠那些外人,何必管那麽多呢?對楊柳這個弟妹,她也是處於觀察階段,說不定哪天她爹娘想起就給點實在好處啥的呢?她和她處得好些,也能沾沾光,所以對孩子們親近楊柳,她也不阻止。可就在剛剛,餘氏就險些把以前營造的和氣氛圍破壞掉了。想到這一切不過是餘氏這個罪魁禍首的嘴賤,文氏便狠狠剜了餘氏一眼,腳步重重一跺,也拿屁股對著餘氏。
這就完了?餘氏臉上的表情一斂,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正要再煽煽風,卻隻看見對著自己的兩個屁股,幹啥,無聲的反抗?
餘氏嘴角狠狠一抽,也拿屁股回對著,三妯娌間一時三臀鼎立。
秀秀是一向站在楊柳這邊,看這邊氣氛尷尬,不由得對三妯娌之間發生的事情一直不置一詞的何氏說道:“娘,五嫂是第一次下地,我看還是讓她多歇會兒吧。”
“喲,小姑,二嫂當年進門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麽體貼過二嫂哦。”餘氏尖酸的聲音到得很及時。小沒良心的,二嫂當年這麽照顧你,楊柳才進門幾天啊,你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秀秀撇嘴,你本是農村姑娘,下地是經常的事情,成親過後一個月你也才在菜園子裏走走,再者你剛進門沒多久又懷了狗蛋,哪裏下過幾次地。三嫂是個鎮上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小姐,進門也不過半月的新媳婦,就跟娘到地裏來了,要做就做,嘴上一句抱怨也沒有。不過這話她隻能心裏說說,可沒法當著餘氏的麵說出來。
文氏剛剛間接得罪了楊柳,這會兒立即跳出來打圓場:“娘,五弟妹畢竟剛學,哪有這麽快上手的,就一下子整傷了,歇會兒再幹也不耽誤工夫。”
“好了,五媳婦,你歇歇吧,把我們拔好的野麥也帶出去,扔到田角一堆。拔錯的麥子把麥粒剝出來喂雞。”何氏發話。
“哼,就會在婆婆麵前裝好人。”餘氏小聲的嘟囔了一句,又彎腰去拔草。
“娘,我也歇歇。”秀秀也不等何氏點頭,停下手中的活兒,笑嘻嘻的幫楊柳揀捆好的野草。
眼角瞥見秀秀已經快到自己身邊,小何氏連連擺手:“秀秀,放這就行了,待會兒大嫂自己拿出去。”邊說還伸出腳把地上的野草往自己這邊撥。
“我都到這裏了,也不差這會兒工夫了。”秀秀擺擺手,便把幾捆草擱到臂彎處夾緊。
楊柳聽見了隻看了餘氏一眼,這文氏挺好的啊,真不知道為什麽餘氏老是說她裝的。小何氏本就是何氏的親侄女叫兒媳婦,又不恃寵而驕,對自己也很不錯。
“五嫂,你這樣把麥粒剝出來,喂雞。”秀秀一邊說一邊做著示範:“喏,像這樣,速度快。”
楊柳認真的看了幾眼,點頭:“我知道了。”
“五嫂,你別怪二嫂,二嫂雖然愛記仇,嘴上不饒人,心眼還是不壞的。”秀秀怕楊柳生氣,開口勸道。同在一個屋簷下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兩妯娌間互相膈應,這日子過得也不舒坦不是。餘氏做了秀秀十幾年的二嫂,她的脾氣秉性秀秀都了解,也都不算壞,可至於為什麽老是針對五嫂,她還是有些迷糊。難道是嫉妒五嫂是鎮上的?可四嫂也是鎮上的。唔,難道是因為五嫂住在屯子裏,二嫂先進門,她才好拿捏五嫂些?秀秀越想越覺得頭大,還是他好,家裏就一個小姑子,秀秀抿嘴偷樂了一下。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以後總會知道的。”楊柳笑笑,卻並不把話說死。
“呀,這捆裏麵怎麽拔錯怎麽多?”秀秀忽然訝聲說道。
餘氏的耳朵尖,猛的一抬頭,差點沒把草帽揚飛:“除了五穀不分的,咱們這兒還有誰能犯這種錯?”
一聽這話就是針對自己,楊柳也不是個軟乎性子,將手裏的草扔在地上:“二嫂,有話就直說,別整那麽多彎彎繞繞的。我是拔錯了一些,但這捆不是我拔的。”
“喲,咋還不是你了。咱們這兒除了你,哪個不是打姑娘時候就下地的,這野麥每年都要拔一茬,就是閉著眼睛也能摸出來到底是不是野麥。”餘氏對楊柳的不滿是直接擺在明麵上的,當下就挑明了。
“五弟妹,你第一次下地,拔錯是難免的,我們也不會說你什麽。但拔錯就是拔錯了,這抵賴可......”小何氏搖了搖頭。
十多年沒有下地,要不是何氏在前麵領著路,小何氏還不知道哪塊地是自家的了,更別提分不分得清哪是野麥哪是小麥了。她仗著自己多年前那點微薄的下地經驗,拔草的速度倒是快,拔得卻還不如純新手的楊柳。也沒有人像餘氏一樣盯著她,她不動聲色的將拔錯的麥子折短再塞到一捆草的中間,外表上讓人看不出端倪。原本她想自己抱出去不被別人發現,沒想到秀秀將她和其他人拔的草都抱了出去,這下混在一起也認不出誰是誰的,她又哪能承認?這黑鍋也隻能注定是楊柳背了。
楊柳眯了眯眼睛,小何氏這樣說總讓她有種欲加之罪的感覺。她站起身,將自己捆的幾捆野草和秀秀發現的那捆草提了起來:“看好了,這是我捆的,這是秀秀發現的,你看看像我做的嗎?”
楊柳手也不大,每次都是一手握不住了就捆起來。她又不會捆,隻得從裏麵挑一些較長的野草,像係鞋帶一樣捆起來,這樣看起來既費時又有些不倫不類。而秀秀找出來的那捆顯然是個把式捆法,也明顯比楊柳捆的大一些。
餘氏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倒是小何氏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地,等楊柳的視線掃過去,她才對楊柳笑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