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六、 兩家

張文山接過秀秀遞過來的幹帕子,擦了擦臉。

這帕子...他蹙眉,怎麽有胡怪味?

楊柳穿得厚厚的,也被人請了出來,來整修屋頂的都是些男人,她不好窩在炕上。

“小姐,你怎麽樣?”張文山忙關切的問道,又轉頭嚷道:“藥呢,煎好了沒?”

這個老家夥,還真把這兒當他自個兒家了,嚷誰呢?她家裏的人又不是丫鬟。因為拔的壞掉的菜苗,又為了少淋點雨,何氏和文氏兩人速度很快,張文山指揮下人把東西搬到李家的時候,何氏已經回到家中。

“張伯沒事的。”楊柳滿臉潮紅,咳嗽兩聲才自嘲道:“我也不知道自個兒的身子咋這麽不爭氣,一點小風小雨就病倒了。”

還不是吃得差了,底子就弱了?當著何氏的麵,張文山也不好太過,隻是狠狠瞪了李聰一眼。

李聰也覺得自己真夠倒黴的,辛苦去到鎮上買了東西,卻又攔不到馬車回來,他們難道不像賺高價錢嗎?肉都比平時貴了五文,他不買還有的是人,這些無良的商販。抱怨著往家走,恰好遇到楊家的馬車。偏分那個視楊柳為親女的老頭也在,他在他正經嶽丈麵前都沒這麽拘謹過,張文山這麽一瞪,他也自知理虧,沒敢說話。

這老家夥,在她的地盤還管教起她的兒子來了,有本事自己生個兒子去管啊。在她這裏裝大瓣蒜,信不信老娘撓你?

“親家老夫人。”張文山喊道。

來了來了。何氏坐正身子,對方準備開戰了。

“我看等天晴之後,從老槐樹到家這一段路還是拓寬一下,這馬車也好通過啊。”

噶哈?何氏的眼睛眨了眨,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哦哦,我當然也是願意的,可這一路過來並不盡是我家的田地,想要拓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腔調,還真是圓滑,可一點不比那些大戶人家的當家夫人遜色啊,張文山在心裏高看了何氏一眼。

“我也隻是建議,畢竟路寬敞了,大家也好走道。”

想到來的時候一腳泥濘,張文山覺得這小路上長了些野草倒也還好,若是真的拓寬,還得想法鋪個石板之類的…算了算了,還沒提筆呢,就想到寫出來之後必是錦繡文章,不是心中有丘壑就是癔症了。

當然,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最大。

楊柳也點頭,畢竟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啊呸,想偏了偏了。

小何氏端著藥進來了,楊柳道了謝,愁大苦深的盯著那還在冒煙的黑黢黢藥汁,次奧,看著就覺得苦。

“娘子,一口氣喝了,再含顆糖,嘴巴就不苦了。”李聰知道楊柳不喜喝藥,就說道。

她也知道,泥煤,關鍵是張不開嘴啊。又不是你喝,站著說話不腰疼真的好嗎?

“三小姐,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老奴就不哄你了。”張文山說道:“良藥苦口,也莫言辜負了姑爺的一片心意啊。”

要不要上升到這麽高的高度啊,啊?楊柳偏頭,還看著李聰煞有其事的點頭,頓時又忍不住咳了兩聲。

這小子,狐假虎威呢。

“我隻是等藥稍微涼一點再喝。”其實楊柳覺得她能撐過去的,想當年她咳嗽得厲害,背上塞了兩張草紙,和她小時候最害怕的外公,背抵背的睡了一晚,就啥事都沒有了。這多儉省。

“弟妹真是好福氣,喝個藥,這麽多人都圍著你。”文氏正好拿著李強喝完藥的碗經過,頓時有些酸的說道。再精貴不還得叫她一聲嫂子,有必要這麽顯示她的底氣嗎?文氏敢保證,就是鐵柱喝藥都比楊柳利索,更別提被這麽多人圍著勸了。又特別是李強也生了病,憑什麽就楊柳一人博得了大家的關注。

冷不妨的一聲,刹那間堂屋的氣氛就凍住了。

有這樣的嫂子,三小姐必定生了很多氣吧。不知道何老太太怎麽想的,兒子這麽多,早就該分家了,一大家子待在一起,不起摩擦才怪。張文山越想越覺得楊柳嫁到李家實在是太吃虧了,這可惡的王氏,這簡直就是斷送三小姐的一輩子。

小姐的親娘都過世了,有什麽恩怨也該煙消雲散,何必推到下一代人身上,有這麽大怨仇嗎?

“還好,大概是我比較惹人憐愛吧。”楊柳大言不慚的說道。

文氏一噎,她還真敢說。

不要臉。

輕哼一聲,文氏扭頭就走了。

“咳。”張文山假意咳嗽了一聲。

“啊,秀秀。”何氏趕緊岔開話題,衝灶房方向嚷道:“午飯好了嗎?”

“老夫人不用忙了。”張文山擺手。

恰在此時,給楊柳修葺屋頂的下人來回稟說已經把屋頂弄好了。張文山也就借機提出告辭。

“再坐坐,吃過午飯再走。”何氏挽留,還跟楊柳打眼色。

雖然不知為何張文山從沒有在李家吃過飯,楊柳也就順勢讓張伯留下來。中國人似乎都有這種飯桌交際,無論是親朋好友還是合作商談,似乎你不點頭就是瞧不起我,不想交我這個朋友似的。

“張伯,若是你嫌棄我家粗茶淡飯不合你胃口,你就走吧。”李聰也挽留,“讓外人知曉你到飯點了都不肯賞臉留下來吃飯,怕是又要在背後戳我脊梁骨了。”

“姑爺都這樣說了,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話都說到這份上,張文山隻得點頭。他倒不是不想在李家用飯,關鍵是他還帶著一票下人呢,這一頓,怕是要讓何氏念叨好幾天吧。

“那個。”何氏忽然變得欲言又止,看了看張文山,不好意思起來。

“怎麽了,娘。”李聰忙道。

“我還想拜托張管家一件事。”

咦,還和他有關?張文山眉毛一挑,做出認真聆聽狀。其他人也都看著張文山,想不明白能讓何氏扭捏拜托的能是什麽事情。

何氏覺得她的兒子兒媳實在太不給麵子了,有那麽大喇喇盯著客人猛瞧的嗎?她現在有些後悔,早知道還是讓李聰做好了,可有現成的人手幹嘛不用?她還是老夫人呢。

“我想用府上的下人,補補我家漏雨的屋頂。”

楊柳緊緊閉上嘴巴,她若是楊府主事的倒是好直接拍板,關鍵她現在隻是已經出嫁的姑奶奶,雖然她懂得不多,但也知道娘家的人是最討厭出嫁的姑娘插手家裏的事情。張文山雖然對她很好,不過是敬著她念一份舊情,她也不會做出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來。婆家這邊她也不能得罪,最好就是兩不相幫。

李聰也有些尷尬,這種事讓他來做就好了,雖然他補漏的本事不是太好,但也沒必要用到楊府的人。再說今天還承人家這麽大情,何氏這麽一提,跟等價交換似的。又特別是當著楊柳的麵提這些,他總覺得有些借楊柳的身份壓迫張伯做這件事一樣。

張文山心裏其實也有些不悅,雖然他是有打算提出幫忙的事情,但說實話,他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是很給李家人麵子了。她何氏這麽多親家,可有人想到她家漏雨的時候送些東西來?何氏如今這麽一提,他不但變得被動,還不得不點頭答應,不然三小姐不得吃掛落嗎?

“哦,應當的。”張文山點頭,笑道:“我們這麽多人在老夫人家裏吃飯,怎麽能一點事情不幹呢?”

他也不好惹的,幫也幫,但話說清楚,他帶這一票人可不是吃白食的。

這話一出,頓時大家的臉色都不好看,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些。

想她在杜家的時候,有哪個敢對她說這種話的?何氏氣悶,說得好聽的叫大管家,事實上也不過就是個下人,你們家小姐都不敢跟我這麽說話呢,你倒是好膽。

“老夫人,還請把貴重物品收一下,我才好派人進屋修補房頂啊。”張文山又說道。

此時的何氏才反應,對著楊柳和李聰,張文山稱自己為奴才,跟她說話又稱的是我,她還是兩人的長輩呢,居然待她還不如待她兒子恭敬。臉都豁出去了,還怕什麽?何氏立刻發揮她的光棍精神。

“那就稍等。”何氏站起來,衝灶房方向吼,“秀秀,快不煮飯了,把你那屋裏收攏收攏,你五嫂家的下人要來給咱家修屋頂。”

再傲嬌不還是她兒媳家的下人?

這個小心眼的老太婆,還真是睚眥必報啊。張文山臉上帶著笑,今兒中午他還非得在李家好好吃一頓,就是稀飯,他也要喝三碗下去。

屋裏的人都不是傻子,明顯何氏和張文山杠起來了啊。楊柳和李聰麵麵相覷,這下好戲可不方便看了。

眼見何氏吃虧的李聰準備開口相幫了,“娘”

“別說話,趕緊帶你媳婦回屋吧。”何氏立刻出口阻止,她還沒老得在言語上吃多大虧呢,用不著李聰幫忙,免得人家以為她欺客。何氏不著痕跡的看了張文山一眼。

張文山的注意力卻不在她身上,反而看著楊柳,笑眯眯的提醒道:“小姐,藥可以喝了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