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出頭

杜氏將毛筆擱在硯台上由翠北扶著慢慢起了身,開始每日的例行散步。

五個月的身子已經有些沉了,杜氏也越發的小心。手搭在小腹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著,杜氏也不清楚自己把這個孩子留下來到底是因為什麽。一開始是她不想要的,後來連他的親爹都放棄了呀,她怎麽反倒又偏偏執拗起來了?

“小姐小姐。”

杜氏被連喊了兩聲。

“嗯。”杜氏微微轉頭,“什麽事?”

剛剛注意到杜氏的表情翠北就知道她前麵說了那麽多杜氏都沒聽進去,她又認命的說了一遍,問道:“小姐你看是不是要新招一個掌櫃?”

這些日子杜家裏外鋪子幾乎都是翠北做主,真的是風光無比的。朱管家這些日子在兼任鋪子裏的掌櫃,隻是他並不是正經的掌櫃出身,沒有靈敏的商業嗅覺。本來在李壯離開之後杜家雜貨鋪子的生意就蕭條,現在更是每況愈下,越來越慘淡雖然說杜家雜貨鋪子好像做的都是賺一文兩文的生意,但杜家靠這個發家的,看杜家現在的家底,就知道這一兩文的小生意,又怎麽會隻是小生意。什麽生意都是要做久,做大,做強,它就是賺錢的生意,好生意。

“讓朱管家再辛苦些日子,順道物色一個新掌櫃吧。”杜氏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雜貨鋪子是他們家的根本。前幾年他家雜貨鋪子生意最好的時候也想過擴大,經營一些別的生意,但不知怎麽的,無論多努力,最後的收入和付出不成正比。杜家的老爺子也就絕了這門心思,一心一意的打理雜貨鋪子,隻在自己稍微看好的幾個店裏投了一些股份,每年賺些分紅,這才有杜家今天的如此風光。

前些日子又送到沈家的兩千兩銀子,怕是府裏的日常開銷都要縮減了吧。

現在杜家這種局麵實在有些難以支撐,翠北在心裏再三斟酌了一下,“小姐,你看是否請老太爺”

杜氏手一揚,“暫時不必告知老太爺,我還能應付。”

就算能也怕是有心無力了。翠北看著杜氏凸起的肚子,然後越發注意腳下,“奴婢知道了,以後必不敢再自作主張。”

懂得分寸內的拿捏,既不會讓主子反感,也不會把自己逼到絕路,

“不怪你。”杜氏搖搖頭。

但好端端的一個散步硬生生的讓翠北幾句話給變了味道,解決完這些,杜氏也沒了興致,轉身就要回房午睡。

此時,花園的一個角落裏。

“喜眉你鬆手,我要過去。”喜丫眼睜睜的看著杜氏漸行漸遠,又氣喜眉這時候拖自己的後腿。再晚,大小姐就要走出花園了,她可是等了好些天才逮著這麽個機會的。

“你瘋啦?不知道現在府裏最忌諱的就是有關姑爺和翠西的事情,你還上去觸黴頭。”喜眉與其說是在拉喜丫,還不如說是拽她手中的笛子。

因為兩人關係較好,就是喜丫有時偷溜出去也是喜眉幫她打掩護。自從有一天喜丫帶著一隻竹笛回來,後麵幾天都鬱鬱寡歡的,喜眉就感覺要出事情。她這個人或許沒什麽別的本事,但是第一感覺總不會出錯。每次喜丫做什麽她就跟在旁邊,免得一有時間,幫不上忙,讓喜丫挨了禍事。

雖然說喜眉進杜家的日子也不比喜丫長多少,但她嘴巴甜,很快跟許多小姐妹打成了一片,管事媽媽那裏也是留了好印象的。所以她很容易就知道這隻竹笛是前大丫鬟翠西的貼身之物,還是大小姐賞給她的,現在到了喜丫手裏,再加上前幾天喜丫變得心神不寧,她就知道這件事沒那麽簡單。想要大小姐睹物思人,憶起翠西的好?可是可以,爭寵是這樣的,但是何必要拉上喜丫這個笨蛋丫頭。她感覺這隻竹笛肯定沒這麽簡單,雖然她現在也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但看不出問題就真的沒事?

“讓我去啦,喜眉。”喜丫跺了跺腳,“翠西姐姐一個弱女子,除了杜家根本就沒有地方可去,我不幫她一把,她怎麽辦?”

“聽這口氣,好像是你受了人家多大恩惠似的,我可記得你們第一次還差點吵起來。”怎麽就跟喜丫突然關係變得這麽好呢?喜眉不肯鬆手,“她伺候大小姐這麽多年,也是最了解大小姐脾氣秉性的,翠西被趕出杜家之前大小姐連見都不敢見她一麵,這說明大小姐是徹底厭棄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杜家什麽情況,我們躲都來不及,你這個時候還往上湊。你是地掃多了,把腦子掃糊塗了吧。”

“我沒有。”喜丫搖頭,“我就是覺得翠西姐姐很可憐。”

“難道我就不可憐嗎?我跟你相識這麽久,為你擔了多少心,你也不為我想想。”喜眉憤憤的鬆開手,“你去吧,我不攔你。”說著還推了喜丫一把。

喜眉沒料想的是她這一招以退為進,反倒給了喜丫這個強丫頭機會,她頭也沒回的就跑了出去,氣得喜眉在後麵直咬牙。這是什麽缺心眼兒的傻姑娘啊,百年一遇啊有沒有。猶豫再三,她還是跟了上去。

“大小姐,請留步。”

杜氏搭著翠北的手緩緩轉身就看到一個三等丫頭低頭跪在地上,雙手高舉著一隻竹笛。

好像有些眼熟,杜氏揚了揚下巴,翠北就過去把竹笛接了過來。隻是低頭跪著的喜丫沒有看見翠北眼裏射出來的能殺人的視線,反倒是讓遠處的喜眉看了個清楚。

“看吧,我說過什麽,你這就是自個兒去找不痛快。”喜梅皺著眉,咬了咬唇。這下好了,得罪了翠北,喜丫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小姐,是一支竹笛。”翠北雙手去到杜氏麵前。杜氏隻看了一眼,就記起這是她送給翠西之物,現在居然流落到這個小丫頭手裏……

“你喚我,是有什麽事?”

“奴婢...奴婢想把這隻竹笛完璧歸趙。”原本以為自己夠膽,沒想到她說話也會哆嗦。

“倒是有心呢,不過是一些舊物,扔了吧。”杜氏淡淡的說完,然後轉身。

翠北能明白最後三個字是對她說的,隻是這個“有心”到底是說翠西,還是這個小丫頭,她就有些不確定了。狠狠的剜了喜丫一眼,翠北道了一聲是。

怎麽跟她想的全然不一樣,大小姐連提都沒提翠西的名字,畢竟在她身邊伺候過這麽多年,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嗎?喜丫著急的膝行了幾步,“大...大小姐,請留步。奴婢鬥膽,這是”

“既然知道自己大膽,還不趕緊退下?!”翠北冷冷的回頭喝了一句。

喜丫縮了縮肩膀,嚅囁卻堅持道:“可是翠西姐姐”

殊不知翠北最恨的就是這種時不時跳出來惡心人的所謂俠肝義膽的好朋友,讓她感覺到虛偽,還有嫉妒。

“看來府裏的人員有點冗多了。”杜氏淡淡道。

翠北立刻會意,“奴婢知錯了。”

看來府裏的閑人實在是太多了,閑得她們都不做自己的本職工作,反而關心別人的閑事了。有些日子不敲打,那些管事媽媽的安逸日子過慣了,連怎麽約束手下的本事也生疏了,是時候動動筋骨了。

什、什麽意思,難道她要被辭退嗎?喜丫的眼神慌了慌,怎麽會這樣?

翠北直接連名字都沒有問,就攙著杜氏走遠了。這隻是個小角色,殺雞儆猴,這個丫頭是實在留不得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