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九、 應否
飯後看到何氏坐在座位上動都沒動,楊柳就知道接下來一定要話說,她和幾個妯娌一起把桌子收拾了,然後去到灶房把碗筷刷了,洗了一盤酥果端到桌上去,就準備回房了。
“娘子,你也坐下來聽聽。”李聰開口,然後把視線落在何氏身上。
他這一說,大家都把視線落在了何氏身上。
家裏開了幾次會議,不管是有意避開還是楊柳恰巧不在,反正就是沒有楊柳的一席之位,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開始還會覺得被排斥,後來就自己安慰說不知道就不用操心,不參與也是她享福。
現在她是該走該留?
“弟妹快坐下吧。”李強也道。
楊柳沒有應答,而是也看向何氏,讓她拿主意。
“還不快坐下,非得大家都勸你你才坐是吧。”何氏斜眼看了楊柳一眼。
同意就同意嘛,非得說句話讓大家心裏都不痛快。楊柳把裙子一攏就又坐在大板凳上。雙腳並攏斜踩在桌子下麵的橫檔上,腰背挺得筆直,雙手微握,相對擱在大腿上,眼神注意著何氏。
“咳咳。”這下屋子裏有好幾人都不自在的借幹咳的時候動了動身子。
何氏是被楊柳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
坐在楊柳斜側麵的餘氏和小何氏等人則把目光有意無意地楊柳的坐姿上。特別是餘氏,偷偷注意了楊柳的胸好幾眼,心想是不是就是為這個坐姿才保持了楊柳姣好的身形。然後視線上下移動,也學楊柳的動作抬頭挺胸。
“現在繼續。”何氏沒好氣的看了餘氏兩眼,別人怎麽做,她也怎麽做,也不長點兒腦子,那人跟人是一樣的嗎?算了,再想下去還有嫌棄兒媳婦的嫌疑了。還是幹咳兩聲,然後言歸正題:“對了,剛才說到哪裏了?”
“……”
“娘,咱們剛才就閑話了兩句。”小何氏說道。
“哦。”何氏點頭,然後視線掃了一圈,才道:“今天的事還是關於秀秀。”
秀秀的心立即就提了起來,關於她,難道娘又給她找了什麽相親對象?這麽快?誰介紹的?肯定對方不是歪瓜裂棗就是道德敗壞。雖然說秀秀已經能坦然麵對上次相親的事情,但心裏還是有陰影的,她可不想短短時間內再被打擊一次。
“娘”
秀秀剛張口,何氏就抬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她想的那樣,那是哪樣?秀秀有些急了,她又沒說什麽何氏怎麽知道她怎麽想的?誰說母女倆看男人的眼光就一致了。
“我去你們舅舅家的時候,你們舅母跟我說那張家的小子有意重新挽回這段親事。”何氏先把視線定定落在秀秀身上,才又看了看其他人。
“我不同意!”李聰當即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張家那個混蛋小子什麽意思,他以為他想怎麽樣,咱們就得陪著他怎麽鬧嗎?咱們李家是嫁閨女,可不是求著別人娶。把我們當猴耍呢?我不同意,回絕。”
“跟誰學的拍桌子瞪眼的,脾氣還見長了是吧。”何氏剜了李聰一眼,“給我坐下好好說話,我還在這裏呢,就眼裏沒人了,什麽臭毛病?!”
楊柳就伸手拽了他一把,李聰順勢往下落座,嘴裏還跟何氏道歉。
“娘,你也別氣,老五也是為秀秀打不平。”小何氏輕輕給何氏拍背,順了順氣。
“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秀秀,這種人咱們不能要。”餘氏道。顯然她也是同意李聰的看法。
她是親耳聽到那人怎麽說的,又不是窮,放著好好的大老婆不做,怎麽會自甘墮落的想要去為妾呢?分明就是看不起人,還要他們多感激他的到來,真不害臊。
文氏則是低著頭,擺弄著手指,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有這麽多人替秀秀擔心著急,她出什麽頭。
“他怎麽又會反悔呢?”李強比較理智些,問到點上去了,“大舅母怎麽說的?”
“說是張秀才回去好好反省了,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過孟浪,惹惱了咱們,想當麵道個歉,兩家人再坐下來好好了解一下。還有他娘也覺得抱歉。”何氏又補充了一句,“說若是雙方家長見過各家小輩之後,覺得合眼緣,等秀秀及笄過後,就準備嫁娶事宜。”
“撒謊,絕對是在撒謊。”餘氏正伸手念了一個酥果,聞言立即搖頭道。
何氏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是不是想耽誤秀秀的大好姻緣啊。什麽撒謊不撒謊的,難道你小姑子還配不上那窮酸秀才?”
您都嫌棄人家窮酸了,怎麽還就是大好姻緣了?當初聽到秀秀可能嫁給一個秀才,是誰樂得合不攏嘴?餘氏心裏明白,但沒法和何氏掰扯,嘴巴動了動,到底沒有發出聲,頭一歪,把酥果扔進了嘴巴裏。
即便已經察覺到餘氏的小動作,何氏也隻是偏了偏頭,不去理會。她怕跟餘氏胡扯下去,又是半天時間過去了。何氏雖然怕上次的事情傷害到秀秀,但實在覺得這門親事不錯,心裏卻又害怕秀秀強著不肯同意思慮再三,最後還是把秀秀留下了。事關秀秀,何氏怎麽可能不謹慎?她這輩子就這麽個閨女,指望全天下的好的都歸了秀秀才好。而且若不是疼愛秀秀,何氏又怎麽會同意讓秀秀偷偷去看那張家小子?
“娘,你怎麽想的?”李強不自在的說道。聽何氏剛剛那一番言語,李強也聽出何氏還是看重這門親事的,既然心中都有了決斷又要他們坐在這裏拿什麽主意。隻要秀秀點頭或搖頭就行了,不是嗎?難道怕秀秀不肯答應,還要他們勸秀秀點頭?
何氏不答,把視線落在秀秀身上。
秀秀低了頭,避開何氏的視線,反正任何氏說得天花亂墜,她就是不會點頭。有些事情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她才不管對方是不是秀才,再說了,秀才就不吃飯嗎?若何氏用強,她眼一閉,嫁過去也行,隻是以後
“娘,那張家到底什麽個情況我們還不知曉呢,張承祖是獨子嗎?”楊柳率先打破沉默,問道。
何氏看了她一眼才答道:“算是獨子吧,以前有個兄弟,三歲上下就夭折了。家裏也不複雜,一家三口住在一起,上頭有個姑姑和小姨,都嫁了遠方。爹娘都是...和氣人兒,在那一片口碑挺好的。”
大概何氏說這話的時候也想到了張秀才的娘,怎麽瞧也跟和氣沾不上邊兒。至於為什麽她還是這麽說了,估計還是對這麽親事比較看好,要知道,對方可是秀才啊。
楊柳也隻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卻並不就此發表任何感想。要知道秀才名下的田地是可以免賦稅的,受人恩惠,誰還會說對方不好?而且秀才在平民眼裏那就是差一點可以做官的人,有文化有地位,誰腦殼發昏才會去得罪人家,巴結都還來不及呢。
“那秀才娘對張承祖管得嚴嗎?”楊柳道:“我看他很聽他娘的話。”
兒子聽娘的話是孝順,一味聽從就成了愚孝,若是這樣,秀秀嫁過去肯定會被那對母子弄得苦不堪言。加上秀才娘又失去了一個兒子,自然會把所有的期望都灌注在張承祖身上,又特別是在張承祖考上秀才之後,想要他更進一步的念頭就會更甚。而且秀才的名銜說小不小——有人一輩子都是個童生,可說大呢也不大——起碼不會為他斂到足夠的財為以後的交際應酬鋪路。從張承祖的穿著上來看,他家境也不富裕,唯一改變這種窘境的辦法就是聯姻,最好對方還是個軟乎好拿捏的姑娘。
照現代的說法,女方相親的同時還要看看男方的母親怎麽樣,婆媳問題自古有之,若是解決起來容易也就不會存在了幾千年。結婚可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個家庭,兩種觀念的結合。若是整天都想壓對方一頭,那這日子也不用過了。
“慈母多敗兒,聽你這口氣,難道兒子聽娘的話也有錯嗎?”
李聰的腦子反應得極快,“他什麽都聽他娘的,那秀秀受了委屈,他站在誰那邊?”
這倒還真是個問題。何氏一噎,她是知道秀秀的品性,絕不會主動招惹是非,關鍵對方是個怎麽樣的人又怎麽可能僅憑一麵就看出來呢?對了,一麵也斷不出人家的好壞啊。這混小子,差點被他給說懵了。
“先不扯這個。”楊柳搖頭,“既然定了親,不日就要迎娶姑娘進門,那張承祖現在可有正經營生?”
“他要專心為日後的科舉準備,怎麽可能分心去找事做?”何氏覺得楊柳問得這個問題很白癡。
“自己都沒本事,難道還要靠秀秀賺錢養家?”李聰立即反駁道。
何氏的心咯噔一跳。
楊柳又道:“看樣子今年是不可能了,那下次科舉起碼得等到三年後,張承祖又沒營生,秀秀嫁過去是專門為了吃苦嗎?還有,娘覺得秀秀壓得過張承祖的娘嗎?”
何氏的臉慘白。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