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醉話

月上中天,李家這頓酒席才算結束。

安頓了已經喝地不省人事的虎頭,女人們把碗筷一撤,收拾收拾也就睡了,隻留李壯和李聰兩個兄弟喝得醉醺醺的,還強作清醒的說著話。

“老五,我跟你說...說,弟妹你千萬得看住了。世上的男人那麽多,保不齊...保不齊有一天她們就被別人勾走了。”

李聰本來就酒量淺,就算是先墊了吃食在胃裏,三五杯酒下肚,眼前也出現了重影。迷迷糊糊的聽見了李壯說什麽女人,女人的,伸著打著卷的舌頭,“是我不懂她,我...不信她,她才不肯跟我回來的,我,混蛋。”

“你居然說我混蛋。”李聰前半句話說得模模糊糊的,就最後兩個字你咬的特別清楚,刺激的李壯的酒都醒了三分。他做得還不夠多,還不夠好嗎?為什麽他就不被理解?李壯伸手想抓住李聰的領子把他提起來,卻因為手上沒勁,隻得半途作罷,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說我是...混蛋,她給我帶那麽一頂綠帽子,我給她麵子沒有說出來就好了,我...我還是混蛋?我...我不是...我就是一個縮頭烏龜。”

“你說誰是縮頭烏龜?”李聰睜著朦朧的酒眼,搖了搖頭,“我不是縮頭烏龜,隻是不想為難她。娘...子肯定對我失望透了,我就是個混蛋,居然...呃...沒看清楚,花苗對我有...有意思。還信她了,不信自己娘子的。”

“你讓我相信,我還敢相信她嗎?她還想親手殺了我的孩子!她憑...憑什麽懷疑我對錢英有意思?早在我們成親的時候我就和錢英沒有關係了,踩著...我的自尊,還管著我的交際,這些我都能忍,誰叫...嗝...我愛她。我為她付出那麽多,為什麽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兩條腿?”

“腿,什麽腿?”李聰忽然直起腦袋,伸手拍了拍,“不是錢英,是花苗,英姐是四哥的。”

“臭小子胡說,錢英什麽時候是我的了?”李壯拍了拍桌子。

“什麽錢英?”李聰像是忽然清醒過來一樣,語速語調也變得極為正常,“四哥,我們為什麽會談到英姐啊?”

李壯也是嚇得一聲冷汗,酒都醒了大半,他剛才說了什麽?錢英?還有呢,還有什麽,老五又聽到多少?不會被何氏知道吧。

他的心正忐忑不安的時候,就見李聰一下子趴在桌上,呼呼的打鼾起了。

“壞小子,嚇死我了。”李壯長出一口氣,原來是虛驚一場。兩個酒鬼雲裏霧裏的,都逮著自己個兒心裏的委屈說,一人一句的還說了半天。李壯起身想要把李聰弄到房裏,卻發覺手腳一點力氣都沒有,隻得伸手去拍李聰的臉,“哎,醒醒,回屋去睡。”就這麽睡一晚指不定得著涼,還難受,也是炕上睡起來舒服啊。

李聰哼哼兩聲,動了動嘴巴,卻沒有醒過來。而李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過去了。

太陽從堂屋兩扇門板的門縫中射了進來,剛好照在李聰臉上。他皺了皺眉,然後慢慢睜開眼。待被陽光照得刺眼,又眯起眼,伸手擋在眼睛前,才慢慢直起了身子。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上搭得疊了幾層的鋪蓋被麵也就掉到地上。

他昨晚在這裏睡了一晚?李聰揉了把眼睛,抖手抖腳了一會兒才感覺身子沒那麽麻了,才彎腰去撿地上的被麵,低頭那一刹那卻感覺腦子裏發麻,頭疼欲裂。

真是不貪杯就不會作死。李聰把被麵抖了抖,搭在右手手臂上,打開了門。

“老五醒了。”文氏在圍裙上擦了兩把手,“稀粥我給你放在鍋裏溫著的,要吃點不?”

雖然當值的文氏早起時發現李聰在飯桌上睡著了,但她可沒有力氣把李聰扶回房間,想想也就任他這麽睡了。

李聰本打算再去睡一覺的,可砸吧嘴,感覺嘴巴苦苦的,沒什麽味,也就點頭,“謝謝三嫂,三嫂再幫我切點鹹菜吧,就那個開胃。”

“那行。”文氏轉身去了。

視線一轉,李聰看見鐵柱正在用鹽潔牙,兩邊腮幫子鼓鼓的,眯著眼睛就像要隨時睡過去,害得一旁的大山都不敢丟手。他會心一笑,這才記起他也還沒洗漱,趕緊擦了把臉,又和鐵柱並排站著潔牙。

感覺到身旁有人,鐵柱偏偏頭,見是李聰就又轉了回去。娘說鹽貴,一定要多刷一會兒,不然牙齒掉了就沒法啃骨頭了。

咕嚕咕嚕吐出幾口水,李聰都感覺自己像是又活過來了。用搭在肩膀上的帕子擦了擦嘴,就搬了張小桌子過來,又去拿地板凳。看來也沒喝多少嘛,他不是還趕上和鐵柱他們一起吃飯了嗎?

“吐掉,喝水。”那邊大山也在吩咐鐵柱怎麽做,把舀了水的瓜瓢遞到鐵柱麵前,“別忘了把漱口水吐出來。”

鐵柱嗯了一聲,就著大山的手喝了一大口,又學著李聰剛才的動作,仰著脖子,嘴巴含著水咕嚕幾聲,然後恢複正常,扭頭無辜的對大山說:“我喝了。”

大山真是好氣又好笑,不是早就提醒我嗎?大山用在手臂上的方巾給鐵柱擦了擦嘴巴,問道:“怎麽樣,好喝嗎?”

鐵柱還真的砸吧下嘴巴,仔細回味了一下,“有點鹹。”

那是鹽,能不鹹嗎?大山想逗鐵柱一下,作出一副嫌棄的樣子:“好髒哦,你居然喝自己的漱口水。”

鐵柱沒有說話,一眼不眨的看著大山,但後者明顯看到鐵柱的眼裏蓄滿了淚水,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逗過火了,要糟糕。大山在想伸手捂住鐵柱的嘴巴的時候,文氏端著熱好的飯菜就出來了,看著他們兩兄弟,忙催促他們快點,不然飯又涼了。

大山哦了一聲,牽著鐵柱的手往就把小桌子邊跑,在李聰對麵坐下。

那邊,李聰忍了好久的笑終於憋不住了,哈哈幾聲,才伸手揉了揉鐵柱的腦袋:“小子,想學我,你還得再大幾年。”

鐵柱撥開李聰的手,“再揉,娘又要幫我梳一次了。”

“我們大了,你可就老了,五叔。”大山把筷子塞到鐵柱手裏,讓他趕緊吃飯。

聽清楚大山話裏的得意,李聰不甘示弱的哼了一聲:“五叔就是老了,也打得過你們兩個,信不信?”

“多大的人了還和小孩子較勁。”何氏拍了李聰的頭一下,“你把我被麵兒放到哪裏去了?”

李聰揉了兩下腦袋,扭頭答道:“在我屋呢。對了,娘,怎麽不見四哥人影?”

“你以為你四哥跟你一樣,灌兩口黃湯水就起不來身了,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你四哥早就回鎮上去了。”何氏邊答邊往李聰的屋子走,拿到被麵還抖抖,“昨晚你兩到底喝的有多晚?半夜起來給你們蓋被麵的時候,才發覺你們都在桌上睡著了。”

“也沒多晚。”李聰努努嘴,“我和鐵柱不是差不多時候起的嘛。”

“你還出息了,跟鐵柱比。”何氏拿著被麵站在小桌子旁,“今天不得上山嗎?”

“下午再去,我頭還暈著呢。”李聰連塞了幾筷子鹹菜,捧著碗把稀飯灌了下去,擱下碗起身,“我再去睡會兒。”

“去吧。”就算何氏心急,也不可能讓宿醉未醒的兒子上山,什麽也沒有安全重要。

李聰進去睡覺,何氏轉身剛要進屋,就看見一隻拐伸了出來,忙招了招手,叫住正要出門的李強,讓他進屋一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