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 出事

餘氏端著一筲箕洗幹淨的菜悶頭往灶房走,不經意和要出灶房的李強撞了個滿懷,筲箕掉到地上,李強也後退了幾個趔趄。

“二嫂,你沒事兒吧。”李強扶著拐,又不方便蹲下去扶餘氏,便低著腰伸出了手。

“哎喲,老三你怎麽走路的?”餘氏摔了個結實的大屁股蹲兒,一手撐著地,準備起身,一手毫不避諱的當著李強的麵揉著屁股。

李強偏了偏頭,“我沒注意,你沒摔著哪裏吧?”

餘氏皺著眉,拍了拍身上的灰,“還行吧,沒摔出個好歹。”

明明就是一句原諒的話,從餘氏嘴裏出來還得故意讓別人難堪一下下。李強又不好多爭辯兩句,其實他身上可疼著呢。餘氏塊頭大,步子邁得又快,他後退那幾下已經點崴到腳,不知道會不會腫起來。

“老三你沒事兒就在屋裏多歇歇,別到處亂走,腿還沒好利索呢,亂跑亂跳的,又把哪裏傷著了,不是讓我們擔心嗎?”餘氏彎腰把菜和筲箕撿起來,“外頭說什麽,你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就好了,咱們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問心無愧就成。對方還不滿意就讓他們提,隻要不太過分,咱們盡量滿足,沒道理把臉送上門兒去讓人打啊。”

李強知道餘氏這是拿二蛋受傷的事情說話,他悶悶的點了點頭。他也不知道會碰小徐氏這麽不講理的女人,收了錢了還到處嚷嚷,說他們家人對他們怎麽怎麽的。小孩子家玩的時候燒傷了,李強也很為二蛋難過,心裏更是自責,不然哪會對文氏發這麽大的火。但小徐氏不但沒聽進去一句,反而罵罵咧咧的,這也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啊。

這梁子啊,看來是結定了。

“行了。我去做飯了,你回屋歇著吧。”餘氏也知道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但同是一家人,李強丟了麵子。他們臉上也無光。不過餘氏的好言相勸,也是分人的,要是今天她碰到的是文氏,要是不剜酸兩句,那才怪了。

“哦,對了,你剛才進灶房要找啥?”

李強原本想找水喝的,但想到餘氏剛才的一番好言相勸,也就沒說什麽。

何氏帶著秀秀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看到滿院子的雞屎。菜葉,頓時黑了臉,她就出去那麽一天多時間,家裏就亂的根本沒法兒下腳。家裏沒一個女人了嗎?把家收拾成這樣,還真是用心!

“娘回來了。吃過飯了沒有?”餘氏聽見動靜,一邊擦手,一邊走了出來。

秀秀喊了人,就打了盆被太陽曬得溫溫的水進屋換衣裳了,走了好久的路,她的衣服都粘在身上了,非常不舒服。

何氏口幹舌燥的。也沒有心情先刺餘氏幾句,把手上的包袱摔給餘氏,一屁股歪在地板凳上,“先整一碗水來喝。”

餘氏的笑一僵,“鍋現在不空…娘渴了,要不喝點井水吧。”糟糕。她好像忘記燒水了。

是不空還是沒燒,何氏一看餘氏的樣子就知道,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怎麽千挑萬選就選了這麽個懶兒媳?院子不收拾,屋裏門一鎖她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打掃。成天就知道往臉上抹粉。又不是小姑娘了,捯飭得這麽花枝招展的做什麽?看餘氏待在那裏不動,何氏喝道:“還不快去!”

餘氏忙應了一聲,轉身跑進灶房,拿了兩隻碗在水缸裏汨了水。

“娘,給。”餘氏把一隻碗交給何氏,又端著另一隻碗去找秀秀。

還算有點眼力勁兒,何氏的神情緩了緩,剛要喝水又把碗舉過眉頭。

“還要嗎?”餘氏一出秀秀的門就看到何氏這個動作,以為何氏沒喝飽,伸手就要接碗。

何氏把碗放低,然後從碗底摸出一片菜葉子,直直看著餘氏。

“呃…這…不,不是……”餘氏結結巴巴的說不出話來。她記得早上碗洗得挺幹淨的啊,這菜葉哪裏鑽出來的?

恰在這時,一股熱風吹來,糞臭也撲鼻而來。何氏的耐心耗盡,把碗往地板凳上一跺,“是不是也沒勾豬圈啊?”

豬圈裏的豬糞是每天早晚各打掃一次,但餘氏偷懶,每天晚上去勾一次就好了。她一直也是這麽做的,誰知道何氏這個時候回來了啊,還正好撞到槍口上。就是臉皮再厚餘氏也說不出“娘,你真英明”這話,隻得嚅囁道:“我還沒來得及。”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跟我說來不及?”何氏指了指天上的日頭,“又不用下地,就對付家裏這幾頓飯,收拾幾間屋子,還來不及嗎?你是頭一天當值嗎?該做什麽,怎麽做,還用我再教你一次?要是嫌我教的不好,你就回娘家找你娘再好好教你怎麽做人家媳婦!”

不過就是這麽一次沒把家裏收拾好嗎?用得著這麽嚴重的威脅?餘氏自認做得不好,她也沒半點偷懶。心裏覺得不公,餘氏就黑著臉站在那裏,“娘,這話過了。”

“怎麽?對我有意見,我說的不對?”何氏一拍大腿,指著院門,“你要是不嫌丟臉就把院門給我打開,也讓人家看看我這賢惠的兒媳把家裏收拾的多麽幹淨。”

這反話聽得餘氏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她也三十的人了,被何氏撲頭蓋臉的一頓說不止,還要再當著外人的麵羞辱一頓,她怎麽受得了?而且,她今天的當值其實是替的楊柳,原本不該她的。幫忙就不錯了,憑什麽受這頓氣啊。

可何氏一聽這話就更怒了,“你替誰當值你當著誰的麵說去,我隻相信我看到的。家務都做不好,還好意思說東說西。你看你那臉塗得,嚇鬼辟邪呢,啊。你那心思放在做事兒上一點點,我就不至於回到家一口水都喝不上!”

餘氏二話不說,當著何氏的麵走進她的屋子,把門摔得震天響。

“要反天了是不是?”何氏站起身子,朝餘氏住的西廂房怒吼。

秀秀和李強兩人的房門幾乎同時打開,還來不及出聲,就聽到一個驚慌的童聲,“何奶奶,巧巧被春花推進小溪裏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