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 無常
29 丫丫,哦,不,現在叫喜丫了。剛進杜家不過一個月,還是一個小小的三等丫頭,不過她一直過的很開心。杜家得活兒少,隻要你做完你應當做的,就能吃飽,每季度還有新衣裳,每個月還有工錢,這簡直是她以前連做夢都不敢想的生活,現在居然一天都過得如此幸福!她隻希望這種幸福能更長久一點,一直到她離開杜家為止。
都說富貴人家的後院兒事兒多,就是下人也一個個精得跟猴似的。她什麽都不懂,隻知道總管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倒也沒惹出什麽事的。閑時聽他們那些比他早進杜家的人顆牙,說杜家有多麽多麽好:人口簡單,主子也就那麽一個,不用費心思去討好哪個主子或者擔心得罪了誰。
對現在這種生活她很滿意,所以也不貪心。對於做慣了農活兒的人,這點事情,簡直都沒活動開筋骨。所以每次做完分內的事她還會幫幫其他人。因此她在杜家的下人圈裏麵很有人緣,隻等五年後她契約期滿,可以出去嫁人。
她也一直覺得她碰到的都是好人,可現在她卻忍不住輕輕皺了眉。
眼前這人,她簡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翠西。她進杜家的頭一天就被同屋的小丫頭傳授了丫鬟職業經:翠西被列為下人中最不可招惹的人,沒有之一,隻因為她在杜家的主子麵前最得寵。
最啊,就是任何都替代不了的東西,就像她最愛的永遠是雞翅膀。
當時她還無比羨慕的遠望著翠西,做丫鬟都做得如此風光,人生該最圓滿不過了吧。
不過僅僅幾天,就有個叫翠北的丫鬟頂替了她“最”的位置,而翠西現在更被發配到後院洗衣裳。
世事無常啊。
她剛要開口說什麽,就被同屋的喜眉拉了一把,“笨蛋喜丫。你要做什麽?”
“她不停的嗑瓜子,我地掃不幹淨會被總管罰的。”喜丫嘟嘴。
“你傻呀,忘了我告訴你的事了嗎?別惹她。”
“我沒忘。”喜丫受了教,一直謹記著呢。“我怕萬一被總管逮到了。”
“行了吧,你個傻丫頭,不需要你現在表現。”喜眉點了點喜丫的額頭。
翠西倚在石柱上,把嘴裏的瓜子當成是錦屏的肉,狠狠的嗑開,吃肉,再吐出殼。
她一個人在杜家這麽多年,做了多少事,為少爺費了多少心,這次銀子隻不過緩了緩。就抹殺掉她以前所有的功績。冷嘲熱諷,激將使壞,現在如她的意了,怎麽樣,該滿意了吧?
她和錦屏原本就是衝著沈易青妾室通房的位置去的。兩人也都明白。她們的身份,一這輩子也就是個通房,運氣好,懷了孩子,頂破天也就是一個妾,自然不如自己當家做主得強。但寒門小戶的正妻又怎麽及得上官家的小妾風光?就是別人尊稱一聲也會被旁人高看,這也就是為什麽翠西一直挨著不肯嫁人的原因。隻要她成了少爺的人。她未來的孩子等於說是從出生就多了一份保障和榮耀,女人一輩子不就是為了嫁個好男人,兒子出息嗎?所以一開始她就和錦屏叫著勁,誰也不願意離開,怕讓對方搶了先。可少爺需要助力,她們之間總有人得犧牲。拖下去也不是辦法,然後兩人都同意用抓鬮的方式決定去留。
很顯然的,現在在杜家的她就是那個不幸的倒黴蛋,雖然臨走前被少爺一番誇,但怎及得上日日陪伴的情誼。一開始她就輸了一籌。
現在想想,抓鬮是錦屏提出來的,字也是她寫的,抓到手裏她看也不看的就把紙條塞給了起來,說相信老天爺是站在她那邊的。那時候翠西有些不確定,她感覺很多次少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難道少爺也有意讓她去?在看到錦屏如此信心滿滿,翠西拿不定主意,然後……
要是當初錦屏直接把紙條吞下去或者撕掉,翠西肯定當場就會懷疑,可惜呀!錦屏棋高一著,她還是著了道。
“呸!”她狠狠地將口裏的還沒來得及嚼的瓜子和瓜子殼吐出來,或許她已經輸給錦屏,但沒到最後誰也不能確定不是?等她確定像是在杜家的地位——哪怕是暫時落魄,也沒人敢騎到她頭上的時候,錦屏,你就等著接招吧。不過現在......
遠處,翠北那小丫頭正往這裏來。
“快點兒洗,洗幹淨點兒。”翠西把手裏的瓜子一扔,整了整衣衫,站到院子中間。路過的時候還踢了踢裝衣服的木盆,正坐在那裏的洗衣的一個粗使婆子忙不失迭的應了。
剛端足了架勢,翠北就出現了。看到翠西,再看了看那婆子,臉上沒有絲毫意外,她就知道杜家的下人沒能拿的住翠西的,這就叫積威,也是她最想得到的東西。
“翠西姐姐。”她福了福身。
“妹妹是來看姐姐在杜家的下人圈裏活得如何得風生水起的?”翠西冷冷問道。
“翠西姐姐何必自怨自艾,妹妹這不是帶了小姐的吩咐了嗎?姐姐馬上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哦?翠西挑眉,心中卻有些得意,看吧,雖然她在少爺麵前不如錦屏得寵,但在杜家,那是無人可代的。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喜眉拉了拉喜丫,她說得沒錯吧,主子身邊的紅人是最容易起複的,誰知道主子什麽時候會想起來再把她召回來?
滿意的看到周圍的下人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翠西心裏驕傲,麵上卻故作遲疑,“小姐不生氣了嘛?”
“不氣不氣,不然小姐怎麽開口說讓你回去呢?”翠北拉著翠西的手,道著恭喜。
回去?翠西忍不住心中一跳,那也就是說大丫鬟的位置還是她莫屬了。是她的,就是再怎麽折騰還是跑不掉。翠西假裝帶著幾分同情,“小姐念舊。可我回去了,妹妹又該怎麽辦呢?”
翠北麵露疑惑,“姐姐莫不是想錯了什麽?小姐讓姐姐收拾包袱,明天回去。”
回去不就是回去當大丫鬟嗎?喜丫小聲的表示疑惑,不然還能去哪裏?這話還用說兩遍?
翠西卻聽明白了,忽然激動起來,憤怒的從翠北手裏抽出手掌,指著翠北的鼻頭,“你胡說,小姐怎麽可能……”
“我要去找小姐當麵問個明白!”翠北推了翠西一把,氣衝衝的要去找杜氏一問究竟。
翠北也不計較翠西的無禮,反而有些同情的看著翠西,幽幽道:“姐姐到底是什麽身份去問小姐呢?”
什麽身份,她什麽身份?
翠西停住腳,木木的轉身,有些呆滯的看著翠北。聲音有些沙啞,“你說我是什麽身份?”
“連翠西姐姐自己都看不清嗎?”翠北往前走了兩步,“難道總不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做了多少年的丫鬟,居然有天被一個小丫頭教訓怎麽做丫鬟?翠西覺得好笑,剛要出口反駁,翠北又說道:“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你真的清楚自己的位置了嗎?你不覺得這是報應嗎?”
“你什麽意思?”翠西忍不住問道。
“沒什麽,隻是我以為作為最得力的貼身大丫鬟,主子永遠隻有一個。”
主子隻有一個,這就是她敗的地方?
翠西的眼神閃爍個不停,她一心一意為少爺,這就是她敗的原因?
少爺和小姐本身一對啊,忠於誰又有什麽差別?
不對,有不合理的地方。翠西覺得腦子有點亂,“讓我想想。”
哪裏,到底哪裏不對?
“你是說......”
小姐變心了?
翠西捂唇,把這五個字緊緊的藏了起來。
ps:
要不要讓杜氏流產?思考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