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裏,詭異的安靜。藍宇成與李言旭兩人,都在閉眼打坐。隻有夢語,不時撩開車簾,望向窗外。

隻是外麵的風景,除了成片的綠茵草地,就是蒼勁大樹。看多了,夢語也就厭了。隻是再瞧瞧跟她坐在一個馬車裏的另外兩人,卻沒有半點想要跟她說說話的意思。

哎,她就是個命苦的人。保鏢是根木頭,現在連李言旭都變成木頭了。

想起從前,她和李言旭,還有他一起,三個人在至臻山莊,說說笑笑。雖然她和李言旭的相遇並不完美,隻是後來,他們還是不計前嫌,成了朋友,不是嗎?她記得,從前的李言旭空有一身武藝,衝動莽撞,就跟她那個做事不經大腦思考的哥哥一個德行。難道學武之人都是這樣的嗎?隻是怎麽現在的李言旭,卻變得如此沉默寡言了?五年了,五年原來可以將一個人改變這麽多嗎?

如果,她告訴他,她是昔日那個林府的三小姐。他會是什麽表情?是欣喜,還是遠離?

他不會不理她的,局麵再如何變化,他們還會是朋友,一如往昔。

“哎,你娶妻了嗎?”夢語看著閉上雙眼的李言旭問道。

從前,藍宇成告訴她,李言旭喜歡她,她不信;後來,李言旭跟她說,若是她願意嫁他,這輩子,他可以許下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承諾。可是,她還是拒絕了。因為她心裏想的,喜歡的,都不是他。

他的確是一個很好的丈夫人選,不知那位蔣四小姐,可有得償所願。

藍宇成聽見夢語的話,睜開了雙眼。雙眸裏快速地閃過一絲痛,隻是快得根本讓人無法察覺。他知道當然知道李言旭已經娶妻,若非如此,他肯定會將夢語托付給他。相信李言旭,此生一定會善待夢語,夢語也能得到她遲到的幸福。

李言旭也睜開了雙眼,裏麵有著深深的,夢語看不懂的東西。他隻是點了點頭,若是遇上別人,恐怕他連睜開眼睛的興致都無。

倒是馬車外麵的小廝撩開了車簾,頭探了進來,說道:“你是不知道,我們家少奶奶可是威武侯爺的嫡女,那身份顯貴著呢!”小廝的語氣裏,有著趾高氣昂的味道,還有一絲的警告。

這小廝見自家少爺竟然讓一個不認識的女子上了馬車,腦子裏已經瞎掰了無數的理由和場景。雖然說少爺對少奶奶一直不冷不熱的態度,可少奶奶對他們下人一直都是相當寬厚的。他怎麽可以眼見著突然出現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來威脅他家少奶奶的地位。

“是她啊!”雖然她的那個他,還不知道在哪裏。但是她,還是希望李言旭能比他們兩個幸福。

蔣四小姐一直都是個颯爽的女子,應該能與李言旭合得來。況且,從前,蔣四小姐就那麽喜歡李言旭,想必現在他們肯定婚姻美滿。五年了,說不定兒子女兒都已經會打醬油了呢!

“真好,祝福你啊!”夢語微微彎著腦袋,嘴角上揚,臉上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

小廝看得出來,夢語的笑,並不是假裝。他已經不知道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到底所圖為何,略帶疑惑地看著夢語。隻是當他接收到自家少爺那不快的眼神,立刻就像老鼠看見貓一般,縮了回去,放下他車簾。

“你認識賤內?”李言旭看著夢語,用低沉的聲音問道。

“噢,不認得。也不是,有過一麵之緣。是個很不錯的女子呢。”夢語記起那日在水明寺廟的亭中,她與蔣清華,坐在其中。想起那日蔣清華含羞地問著李言旭的事,的確是郎才女貌呢!

“是。”她很不錯,隻是他想娶之人,不是她罷了。

他那日從宮中歸府,偶然聽見下人們在議論紛紛林府大火的事,頓時大驚。等他跑到昔日林府的大門前時,他看見的,隻有一片廢墟,可幾十具已經被燒焦的幹屍,分不出男女,更加尋不到夢語。

不知其裏的路人,隻說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讓整個林府傾覆了;知道緣由的人,都隻是低頭歎息,不過是一場奪位失敗的人罷了。

那一刻,他瘋了,徹底的瘋了。他大喊一聲,卻消散不了內心的悲痛。他好想衝進皇宮裏,殺了那人,替夢語報仇。

可是身後,有著無數他父親派來看守著他的人,見他麵有異象,立刻架住了他,朝著李府而去。

整日整夜,他宿酒不醒。

都說要想解憂,唯有杜康。可這杜康在他口中,隻有苦澀澀的味道,腦子裏,卻還是不停地出現昔日夢語的笑顏。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馬車裏,又恢複了安靜,隻聽見,車軲轆在地上轉的聲音。

“哎,跟我說說京都的事吧?很久沒回去了。”夢語低頭,聲音裏,略帶了一絲悲傷。

“小姐想聽什麽?”李言旭問道。眼前這個女子的聲音,根本不容他拒絕回答。

“恩……”夢語很想知道自己哥哥,還有他的消息,可是她又要怎麽問?“同慶樓的生意還好嗎?西街轉角那個豆腐西施還在賣豆腐嗎?四海幹貨店的老板,是不是還是很能花錢?”

“同慶樓已經不在了,現在變成了萬花樓;豆腐西施也已經嫁人了,現在是她丈夫在打理那個豆腐店;至於四海幹貨店的老板,我也許久未曾見過了。”李言旭甚有耐心地按照夢語的問話,一件一件的說了一遍。

“五年了,都變了……”夢語落寞地說道。

“小姐也離開京都五年了嗎?”李言旭不禁問道。巧合,她也離開五年了。

“恩,是啊,不說這個,那個萬花樓,是青樓嗎?”京都第一的酒樓,怎麽突然就不做了?那老板傻了嗎?

“是,新皇登基後半年,昔日同慶樓就已經變成了萬花樓。”雖說外界傳聞,隻是突然來了一個大富商,將同慶樓買了下來。隻是他們這樣的天子近臣,又如何不知道,那萬花樓的幕後老板,就是當今聖上。

“原來那麽早就已經物是人非了。”夢語感歎道。

“小姐認得四海幹貨店的金老板?”昔日裏,他和藍宇成,還有金老板三人,把酒交談,真當是幸事一件。可現在,藍宇成不知所蹤,金老板也許久未曾出現。他也已經被聖上派離京都一年了。

“恩,說起來,我們還有點關係。”瘦老頭的混蛋兒子和寶貝徒弟的關係。夢語想到此,真的很好奇自家那師傅的兒子,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家夥。

“噢,這樣,請問小姐貴姓?在下與金老板也有些交情,他日若是遇見,也好告訴他,小姐也已經到了京都。”

“恩,金,我也姓金。”她已經不能再叫林夢語了。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想必父親也不會怪罪她改成師傅的姓。

“原來二位還是親戚。不知金小姐旁邊這位仁兄,是小姐何人?”李言旭總覺得,眼前這個帶著麵具的男子,他好像經常遇到。那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十幾年的老朋友一般。

“他,是我朋友,陪我一起上京都的。他不會說話,我叫他木頭。”夢語笑著跟李言旭介紹藍宇成。

藍宇成朝著李言旭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他一直都在默默聽著二人的對話,現在話題轉到了他的身上,他自然要回應一下。

“不知道小姐這次上京都,又所謂何事?”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李言旭覺得自己已經開始慢慢上癮。見夢語不說話,李言旭開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