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瑞秋無語了。他本以為自己一番慷慨陳詞，必定讓厲中河和葛斌啞口無言。可他沒想到厲中河竟然說得比他還要多，比他更加的慷慨。

隻聽得厲中河繼續說道：“譚局，謝天成擔任雞鳴縣委黨政一把手之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整頓吏製，雞鳴縣官場，說真的，真的很複雜，謝天成需要自己的身邊能夠有一大批得力的助手來幫助他！我和葛斌，正是他所倚重的！謝天成還沒有向我們兩個布置當前和今後一段時間的工作任務，但我能感覺出來，他需要我們，因為我們兩個讓他放心！葛局長負責雞鳴縣的社會穩定工作，謝天成一定會放心，而我，我則要把雞鳴縣麵積最大經濟最發達的清河鎮治理好，因為，雞鳴縣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工礦企業都集中在清河鎮，清河鎮的總人口占據了全縣總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八點八，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一，抓好了清河鎮各方麵的工作，謝天成的壓力無疑會小得多……”

譚瑞秋不知不覺伸出手來，從厲中河的手邊拿過了香煙，抽出一支，點燃，重重地抽了一口，良久沒有說話。

在譚瑞秋的心裏，剛才與厲中河唇槍舌箭，可謂言辭犀利，與其說是言語上的激烈爭辯，不如說是思想上的深度交鋒，他對厲中河進一步刮目相看，直到現在，他才真正明白，厲中河之所以不想到海中市公安局來任職，他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原因，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在當今社會，像厲中河這等年輕的領導幹部實在是太少見了。

“中河，你的選擇是對的，你說服了我。”譚瑞秋道：“這次回到雞鳴縣之後，好好幹，有什麽解決不了的問題，你給我打電話，我幫你解決，當然，違反原則的問題，我不會縱容你，你還年輕，在思想上一定要打好一個基礎：不為虛名所累，不為欲望所惑，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年輕人要有一股子誌氣，幾年之後，必有大成！”

厲中河取出兩支香煙，同時用嘴唇夾起來，點燃，然後拿出一支，遞向了譚瑞秋。

譚瑞秋微微一笑，接過香煙，深吸一口，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厲中河坦誠地問道：“譚局，您究竟是怎麽知道我和葛斌與謝天成之間的關係那麽近呢？”

“你們一定不知道吧，我和謝天成那家夥二十年前就認識了，我們都是林海大學畢業的。”譚瑞秋道。

“呃——”厲中河和葛斌暗吸一口涼氣兒。

“譚局，照您這麽說，咱們也算是校友啊！”厲中河不無驚喜地道：“我也是林海大學畢業的。”

譚瑞秋笑道：“你的情況，我早就知道了，從林大畢業出來的，沒幾個人是孬種！”

頓了頓，譚瑞秋又道：“謝天成是一個不錯的領導幹部，說真的，我完全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把你們兩個調到海中市，可是，聽了你們說的話，再想想我跟謝天成的關係，我還真下不去這個手，到時候，謝天成肯定會找我算賬啊，你們說說，我能挖他的牆角麽？”

“哈哈哈……”葛斌和厲中河放聲大笑。

“小厲，你們雞鳴縣原縣委書記戴詠華被雙規了！”譚瑞秋語氣突然沉重起來：“戴詠華肯定是很難起得來了，但是，戴詠華所培植的人，在雞鳴縣遍地都是，你剛才所說得沒錯，謝天成上任之後，首先要解決的就是吏製問題，把全縣各級領導幹部的心都攏到一塊兒，同心同德幹事創業！這是一項重要的工作，這項工作做不好，或者是做不徹底，以後的工作將很難開展，在這方麵，你們兩個要多多幫助他。”

厲中河道：“譚局，您既然跟謝縣長關係那麽鐵，你也得幫幫他啊。”

譚瑞秋臉一沉，鄭重其事的說道：“以後，不要在任何人麵前提起我和謝天成之間的關係，明白麽？”

厲中河一怔，隨即明白了譚瑞秋的用意，這官場之上，誰都不明白人與人之間究竟是什麽樣的關係，很多時候，兩個人走得很近，但他們的關係卻並不深，兩個人一年到頭也在公眾場合見不了幾次麵，可他們的私交卻比任何人深，讓人永遠都無法摸透。這，就是官場！

譚瑞秋繼續說道：“中河，你讓我幫幫謝天成，難道你沒有感覺出來麽？我把你們留在雞鳴縣工作，不正是為了幫他麽？”

厲中河和葛斌笑了。

譚瑞秋長歎一聲，道：“哎，我現在的工作也很難做啊，我讓你們幫謝天成，可是，誰能來幫我呢？”

再次接過厲中河遞到手邊的那支香煙，猛抽一口，譚瑞秋道：“說真的，海中市公安係統是一個爛攤子，想要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好，不容易啊！”

厲中河也是個性情中人，一聽譚瑞秋的話，趕忙說道：“譚局，可惜我職務太低了，否則，我一定幫您！”

譚瑞秋眼睛亮了一下，笑道：“你職務的確是太低了，可是，我提你為刑警大隊的大隊長你小子竟然都不想幹，也許是嫌低吧！嗬嗬，難道要給你個市長當當？”

“譚局，瞧您說的。”厲中河趕緊道：“我剛才說的是心裏話，以後，如果您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跟我說，我，還有葛斌，我們兩個一定會服從命令聽從指揮！”

譚瑞秋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其實，我很喜歡聽你說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也許別人當不得真，但我會當真，嘿嘿，你們一定要把手頭的工作做好，咱們走著瞧，等我遇到急難險重的任務，身邊一旦缺人手，一定會把你們抽調過來的，到時候，我以市委常委會的形式向你們下達命令，不怕你們不來！”

厲中河一聽譚瑞秋的話，心下大慰，隻要不要把老子調到什麽狗屁刑警大隊去，老子啥都能幹，啥都願意幹，適當嚐試一下新的領域，那也是人生的一大財富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