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中河說出的一番話,至情至理,同時又指出他們是在下班之後喝酒後出的事,這已經不再是單位所負責的範疇,把扶貧辦的責任推了個一幹二淨。

桑家明此刻不由得對厲中河刮目相看,這小子膽子可真大,麵對幾十名家屬竟然麵不改色侃侃而談,了不得!看來,他不是加害張進、李節高、毛建功的凶手!

這件事迅速驚動了縣委領導,縣委書記戴詠華、縣長謝天成等領導幹部迅速知道了這件事,並親自給桑家明打電話過問此事。

在縣委縣政府隔壁發生這樣的事,縣委領導自然十分光火,他們已經在第一時間通知了公安局局長柳威,要他務必嚴辦此事,柳威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責成副局長葛斌全權負責這件事,務必在第一時間偵破,給全縣人民一個交待,更要給縣委領導一個交待。

在向縣委書記匯報這件事情時,桑家明不失時機地來了這麽一句:“張進他們在進入手術室之前,三個人一口咬定是厲中河幹的。”

戴詠華微微一怔,憑心而論,他對厲中河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上次戴強強毆打記者,如果不是厲中河阻攔,恐怕他這位縣委書記將麵臨著很大的被動。

然而,厲中河最近跟縣長謝天成走得有些近,或者說跟謝天成的人走得很近,這些事他戴詠華還是知道的。他有一種感覺,謝天成安排厲中河到扶貧辦,一定有大文章可做!

戴詠華是一個混跡官場的高手,他立即叮囑桑家明:“一定要嚴查此事,一旦查出是厲中河所為,嚴懲不貸!”

“放心,戴書記,我一定把這件事處理好!”桑家明道。

就在戴詠華和桑家明談論這起事件的時候,謝天成也給厲中河打電話了。

厲中河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裏接了電話。

電話一通,謝天成第一句話就是:“中河,今晚的事,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你跟我說句實話。”

“沒有,一點關係都沒有!”厲中河斬釘截鐵地道。

謝天成又道:“你小子可是一個搗蛋鬼,我希望這件事跟你沒有一點關係,而且,我聽說你跟張進他們幾個科員有點不和……”

厲中河稍稍一怔,謝天成的這句話用意很明顯,此刻也在懷疑他跟這起事件有著很大的關係。

“謝縣長,您放心吧,我跟這件事絕對沒有任何的關係!”厲中河平淡地笑道:“雖然我和張進他們之間有間隙,但我還不至於做出這種下三爛的事來,他們還沒有這個資格!”

謝天成笑了,他知道厲中河是一個心胸相對開闊的年輕人,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的!

既然厲中河跟這件事沒有關係,謝天成便放心了,他坐在書房的沙發上,點上一支煙靜靜地抽著,他在思考著這件事如何處理。

馮雪彤走近前來,關切地道:“事情怎麽樣了?”

謝天成笑道:“還好,厲中河那小子沒有參與進去。”

“看來,你很關心厲中河啊!”馮雪彤笑道。

“是啊,這小子是個很聰明很靈光的人,將來還有大用啊!”謝天成笑道。

“難道你看人就這麽準?”馮雪彤笑問。

謝天成點點頭:“一個人究竟怎麽樣,其實不用過多的接觸,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馮雪彤相信丈夫看人的眼光,道:“厲中河既然跟這件事沒關係,那你打算怎麽處理呢?”

“嚴查!嚴懲!”謝天成道。

“你這次為什麽這麽堅決呢?”馮雪彤問。

謝天成悠悠地道:“我覺得這件事情不怎麽簡單,新官上任三把火啊,我上任三個月了,是應該燒一燒了!”

馮雪彤默然不語,對於工作上的事,她向來不會幹涉丈夫的決定,她相信丈夫的能力!

也許,謝天成並沒有想到,他上任之後的第一把火,竟然燒到了他的搭檔、縣委書記戴詠華的頭上!

思索一陣手,謝天成拿起電話,連夜打到了戴詠華的家裏。

“戴書記,扶貧辦的事我聽說了。”謝天成直截了當地道:“這件事的性質很嚴重,傷者是縣委縣政府的工作人員,而且事件發生的地點就在縣委縣政府的隔壁,這是對縣委縣政府權威的公然挑釁,我看這件事必須嚴查,對肇事者嚴懲不貸!”

說這話時,謝天成始終把“縣委縣政府”緊密聯結在一起,意在告訴戴詠華“咱們兩個是聯結在一起的”。

戴詠華雖說在暗地裏跟謝天成較著勁,但在這件事上,他覺得應該和謝天成保持同樣的態度,應該坦誠一些,他們個人的鬥爭是一碼事,縣委縣政府的威信是另一碼事,一碼歸一碼,兩不相幹!

戴詠華立即道:“我已經安排柳威嚴查此事了,天成啊,這件事性質十分惡劣,必須得查,一查到底,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麽人想在雞鳴縣委縣政府的大門口胡作非為!”

謝天成順著戴詠華的話道:“這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給咱們老哥倆一記響亮的耳光啊!”

戴詠華重重點點頭,道:“放心吧,柳威和葛斌的能力還是有目共睹的,兩個小時之後一定會有眉目的!”

……

夜裏十一點半,大雪依然狂下不止。

雞鳴縣公安局副局長葛斌帶著城關鎮派出所、刑偵中隊等三十多名幹警直奔醫院而來。

一見警察到來,張進、毛建功、李節高的家屬們立即開始哭喊起來,要求法律還給他們一個公道。醫院各處湧起了此起彼伏的哭聲。

葛斌從警二十多年,這樣的場麵見得多了,大眼一睜,衝口就是:“都閃開,都閃開,誰阻撓警察執法,給我拷起來!”

瞬間,外科手術室門口,恢複了安靜,所有的家屬們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葛斌徑直走向了桑家明,道:“桑主任,把你知道的情況說說。”

桑家明跟葛斌認識,但關係不熟,此刻麵對這樣的事,他必須得配合葛斌的工作。

“葛局長,他們叫張進、毛建功、李節高,是我們扶貧辦的科員,已經進入手術室兩個小時了。”桑家明道。

葛斌道:“你來醫院的時候,他們的情緒怎麽樣?”

“他們的情緒很激動。”

“他們都說了一些什麽?”

桑家明一聽葛斌的話,微微一怔,扭頭看了一眼厲中河,又看看呂青,然後壓低聲音道:“葛局長,張進三個人在進入手術室之前,一口咬定這件事是厲中河找人幹的。”

葛斌一聽,粗粗的眉毛緊皺起來,轉過頭來,看著厲中河,隻見厲中河的臉上一片風輕雲淡。

葛斌也是戴詠華提拔起來的,前幾天戴強強到金帝賓館的包間裏毆打記者,戴詠華隨後趕到,他就跟隨在旁,他也知道厲中河的名頭。

“小厲,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葛斌用一副命令的口氣道。

厲中河對於葛斌的口氣感到相當不爽,眉頭微皺,淡淡地道:“葛副局長,您問吧,隻要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說這話時,厲中河的臉上依然是一幅輕描淡寫,斜眼看著身邊的呂青副主任。

葛斌心中一陣不悅,他雖然是雞鳴縣公安局的副局長,但下麵的人遇到他時,一率稱他一聲“葛局長”,或者是“葛局”,厲中河這小子竟然稱他為“葛副局長”,雖然這麽稱呼沒有錯,但他的心裏很不舒服,認為這是厲中河對他的不敬!

官場中人,但凡副職,一般都很在乎外人對自己的稱呼,一旦在稱呼中帶了一個“副”字,意味著此人沒有權力甚至是沒有能力,不被人高看!這種微妙的心理,官場中人誰都懂得,就連普通的小老百姓也都懂得,隻要是有點腦子的人,遇到自己的上級,一律都把他們前麵的“副”字去掉,一來顯得對領導的尊重,二來也有溜須拍馬的功效,討好了領導才好辦事嘛!

不由得,葛斌暗暗下了決心,如果一旦查出今晚這件事是厲中河所為,必須把這小子朝死裏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