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中河此次前來,究竟有什麽要事要談的呢?

謝天成的思緒輾轉反測。之所以有這樣的疑慮,主要是近期發生在龍原的大事要事實在是太多了。而他這位龍原市委書記,在其中發揮的作用竟然是微乎其微!省長韋國標來到了龍原,竟然沒有召見他,市委書記鄭遠山也來到了龍原,竟然也沒有召見他。

不正常,這一切完全不正常!謝天成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發生在龍原市的金蛇幫事件,盡管一切都在極其秘密之中處理,但是,他謝天成身為龍原市的市委書記,竟然連一點參與權都沒有!

省裏對金蛇幫的問題究竟是怎麽處理的?市委對龍原市的工作有什麽具體而明確的指示?等等等,這些最重要的問題,謝天成一無所知!

還是那句話:在這官場之上,最重要的不是你知道了什麽,而是你不知道什麽!而且,當你知道這些東西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時機,時機最重要!如何把握時機,反映了一名領導幹部的素養!不具備這一點素養,你就甭指望混下去了。

正當謝天成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

腳步聲很熟悉,謝天成知道是厲中河到了。他站起身來,開門。

對於謝天成而言,厲中河的到來,無疑給他提了個醒:抓住厲中河,通過厲中河的嘴,將消息透露出來!

厲中河拎著一大包吃的喝的,進了謝天成辦公室,然後又反手將門關緊,笑嗬嗬地道:“謝叔啊,來來來,咱們好好喝兩口,我知道您這兩天可是吃不好睡不香。”

謝天成坐下來,微微一笑,道:“中河啊,你對我還是深有了解的。”

厲中河一怔,這話說的,有些讓人莫名其妙,抑或是意味深長。

不過,厲中河迅速感覺到了謝天成的話中之意,他也不點破,樂嗬嗬地到了辦公室的裏間,將門關緊,把保鮮袋裏的菜食攤到了茶幾上,又拿過兩個杯子,倒滿了酒,先給謝天成端上了一杯。

謝天成端起了酒杯,杯口剛要觸及嘴唇,卻又慢慢地停下了,轉過頭來,看著厲中河,緩緩言道:“中河,你難道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麽?”

“沒有。”厲中河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一口幹了杯中酒,“嘖”了一口,“嗯,這酒不錯,二鍋頭係列裏最高級的,謝叔,喝吧。”

謝天成慢悠悠抿了一口酒,放下了酒杯,沒有說什麽。

不過,謝天成的眉頭卻緊緊鎖了起來。

“謝叔,你有心事!”厲中河放下杯子說道。

謝天成點點頭,道:“也許,我在一些細微的環節上沒有處理好。”

說這話時,謝天成相當的坦誠。

“為什麽這麽說呢?”厲中河坦誠地問道:“在我看來,謝叔您處理問題向來是很理智的。我,隻有向您學習的份了。”

謝天成擺了擺手,沒有說話,而是摸出了香煙,自己先點燃,然後把煙扔到了厲中河的手邊。

接連抽了好幾口煙霧,小小的房間裏已經是一片雲霧彌漫。

待一支香煙抽完,謝天成長長歎息了一聲,道:“中河,我現在深感人生之艱難,前程之渺茫,步履之維艱!”

厲中河一怔,與謝天成的目光相對,道:“謝叔,瞧你這話說得,好像跟你的性格不相符合啊!想當初,我們在雞鳴縣的時候,您從來都是這麽的有信心,從來都是這麽的堅定,更別提有什麽迷茫的了,今天,您這是怎麽的了?”

謝天成點燃了第二支香煙,深吸一口,吐出,道:“中河,我覺得,省委和市委,已經不再對我信任了。”

厲中河道:“謝叔,您對問題的分析,從來都是很全麵的很客觀的,既然您有這樣的感覺,這說明,這絕非空穴來風。”

“是啊!”謝天成彈了彈煙灰,說道:“我還是那句話,在一些細微的環節上,我一定出了問題。否則,不可能會有現在的情況。”

“謝叔,您從哪些環節可以判斷出自己的感覺是正確的呢?”厲中河問。

謝天成點燃了第三支煙,道:“這次金蛇幫的事,韋省長和鄭書記都來到了龍原,我,作為龍原的市委書記,他們竟然沒有跟我聯係,在整件事情的處理過程中,他們也沒有讓我參與,而是一直都處於秘密的狀態裏。”

聽著謝天成的話,厲中河道:“謝叔,我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好好了解一下,其中到底是出了哪些問題,我們必須得掌握清楚,這次處理金蛇幫,可以說在龍原引起了很大的震動,不過,大多數人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大家都覺得這是在拍影視片,就連海中日報和海中晚報都播發了這條消息,但是,這麽大的事,老百姓們不清楚內幕,可是我們清楚啊,這麽大的事,省委和市委都來人了,您這位市委書記都沒有參與,這說明了什麽?這是明擺著的啊!”

不等謝天成說話,厲中河又道:“戴書記那邊,會不會也沒有參與呢?”

謝天成重重地點了點頭,點燃了第四支煙,道:“戴詠華那邊,我掌握得很清楚,他跟我一樣,也沒有參與到這件事裏來。”

“看來,省委和市委,對於您和戴詠華都有些不滿意啊!”厲中河道。

謝天成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是啊,我和詠華同誌之間,應該說,彼此都沒有站在一個大局的立場上處理雙方的關係!”

“謝叔,您這句話,我相信是發自內心的!”厲中河道。

謝天成嗬嗬一笑,道:“照你這麽說,我以前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虛情假意?”

厲中河趕緊擺了擺手,道:“哪裏啊,我是說,您把自己內心深處的隱密都跟我說了出來,這是我的榮幸。”

謝天成點燃了第五支香煙,猛抽一口,然後說道:“中河,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什麽不可以談的。”

厲中河道:“那麽,您有沒有想過,以後應該如何做呢?”

謝天成道:“既然這一次省委和市委的主要領導來到龍原之後,沒有通知我和詠華同誌,那麽,我和詠華同誌必須要有一個坦誠的交流機會。”

“你的意思是,你想和戴市長坐到一塊兒好好聊?”厲中河問。

謝天成點點頭,吐出濃濃的煙霧,道:“我想和他喝頓酒。”

“誰請客呢?”厲中河笑問。

“AA製!”謝天成道。

“呃——”厲中河一怔,笑道:“你們這麽大的領導幹部,吃頓飯還需要AA製?”

“是啊!”謝天成道:“我們之間如果坐下來吃飯,跟什麽工作餐和平日的會議場合完全是不一樣的,那是一種私人必須的聚會!”

“雖然是私人性質,但也摻雜了利益的驅動。”厲中河道。

謝天成道:“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房屋的敵人,為了利益,我們應該化敵為友!”

當這句話說出來,謝天成感覺自己的喉頭有些發哽,有些艱難。

厲中河對戴詠華的這句話,深有感觸,因為,他和戴市長之間,從最初一開始便是水火不容的,雖然他用自己的聰敏與才智一一化解了戴詠華的各種進攻,可是,他卻並沒有做到聯合戴詠華壯大自己的力量!這,是他最為失誤的!進攻和聯合,朋友和對手,這本來就應該成為官場的不二法則,可是,謝天成做到了第一點卻忽視了第二點!

放眼林海官場,能夠做到第二點,貌似沒有多少人!大家都在進攻和防守,卻忽視了團結和聯合!敏銳的謝天成同誌,亦未幸免!這使得我們的厲中河同誌心頭一陣感歎!

厲中河同誌是一個聰明的人,在感歎的同時,他也調整了自己的思路:以後,在與戴市長的關係處理上,不能總玩那些對立和鬥爭,而應該爭取和團結!從當前種種跡象來判斷,從省委層麵來看,省長韋國標已經向省委書記秦德來妥協了,而在海中市委的層麵上,市委書記鄭遠山已經兼任了海中市長,那麽,在龍原,謝天成和戴詠華總歸要選擇一種和諧的局麵,這一點,應該說是未來龍原官場的基本走向!和則兩利,鬥則兩傷!領導人說的話,絕對不是蓋的!在當前這種處處追求和諧的情況下,誰挑起鬥爭,誰就成為眾人爭鬥的對象!

可以說,厲中河已經提前洞察了當前的形勢!接下來應該怎麽做,就應該看眼前的具體形勢變化而作出自己的策略了。

謝天成見厲中河陷入了深思而沒有說話,道:“中河,本周六上午,我想請詠華同誌到雨山水庫釣魚,你有興趣同去麽?”

厲中河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去的話,豈不是妨礙了你們兩位領導之間的談話?”

謝天成道:“你說的,也有些道理,隻不過,我呢,還是想把你叫上去,充當一種調和劑!”